43貓和虎是兩種動物
習秋彤一個人回到科室。她也淋雨了,身上的衣服也溼了。
值班室的孫若溪看見她,嚇了一跳。
“急診,我又回來了。”習秋彤跟小姑娘解釋。
“護士長,你在家也穿護士服嗎?”孫若溪指着她沒有換的外套。
習秋彤被逗樂了笑了道:“是啊,我家裡也備了一套,免得急診來不及換衣服嘛。”
美殘是很好欺騙的姑娘,居然就相信了。
“那急診呢?”孫若溪一邊問一邊很擔憂的給領導拿毛巾擦頭髮。
習秋彤想了想道:“本來十萬火急,沒想到我已經上了車,那個病人又奇蹟醒了,我就白跑一趟。”
“是那一牀啊?腦梗還有自己醒來的啊?”美殘很驚訝。
“是啊,自己醒來了。”習秋彤嘆口氣。
“然後呢?”
習秋彤聳聳肩膀輕鬆笑道:“然後就沒有然後啊。她好了就好。”
“那你現在是要回家?”美殘看看手錶,時間是晚上十點多。
習秋彤對這個問題有些憂愁起來。
真的挺發愁。
大雨下的,她悲催的把傘丟在了那輛造孽的寶馬車裡。
“我回家。”習秋彤還是答了,又頗愛護的關照了孫美殘同志道:“你值夜班小心點。”
“那必須的!”孫若溪很開心的模樣,一笑起來十分可愛,像個孩子。
習秋彤頭疼她的腦殘,又心疼了她的簡單自然。
別的組的人都不喜歡孫若溪,覺得不會幹活淨找事兒。習秋彤主動接收了這個大麻煩。有人覺得她是爲了討好孫若溪的爹媽,進而認爲習秋彤心機深沉。
習秋彤很冤枉。
她是有幾分心機,但僅僅只夠自保而已,還沒有進化到妖氣沖天去爲自己鋪路謀利。若真有此本事,也就不會落魄到現在這幅模樣。習秋彤感慨了自己對名利的有心無力,在一個下大雨,沒有傘,穿護士服亂竄的夜晚。她還是上了二十樓的VIP。當然了,跟姓夏的沒有任何關係,她累的倒頭就能睡,又何必爲人家大領導的女兒操心長短?
她唯一的去處,唯一還有的一點安慰,時月總歸還是她一個人的。
就算時月有爸爸媽媽,有爺爺奶奶,有七大姑八大姨,有無數比她從血緣上還親近的人,習秋彤依舊打從心底覺得,這個來自外星的女孩,如此孤獨,和她簡直同病相憐。
打開門,時月就坐在牀上。她還沒有睡,依舊在畫畫。
習秋彤走到她跟前,伸手在她眼睛下晃了晃,女孩兒就擡起光光的頭,她純淨美麗的大眼睛眨一眨,對着習秋彤就笑了起來,笑的十分好看,像陽光下被照的透綠的葉子。
習秋彤立在那裡,也望着她笑了起來。
“怎麼還沒睡?”習秋彤對她用脣形說話。正好,和時月交流是連聲音都不用發出的,她累的也早說不出話了。
時月歪着腦袋笑的有些狡黠的模樣,乾瘦的手抓着筆,在本子上寫字。
可我是剛剛睡醒。
習秋彤伸手摸她的臉,覺得她乖巧的可愛。
時月看着她,在筆記本上繼續寫字。
你今天是夜班?
“是啊,我是夜班。”習秋彤收回手,又欲蓋彌彰坐在牀邊笑道:“所以我過來陪你啊,如果不是夜班,我沒有辦法陪你的。”她真不想被一個女孩看穿她所有的孤獨。
時月的眼睛盯着她說話的嘴角,她讀着脣語,應該是讀懂了習秋彤的話。但是臉色卻顯得憂愁,在紙上落筆寫了字。
你怎麼了?
簡單的句子,旁邊用鉛筆描摹出一個不高興的臉。
時月把紙遞給習秋彤的時候,習秋彤頭一次做出拒絕的手勢,特別無奈的笑容搖搖頭道:“求你,別讓我看。”頓了頓哀求一般看着面前癌症末期的女孩,眼睛已經發紅了,小聲道:“我知道你知道,今天不是我夜班。但是我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哪兒,我只有你一個朋友….我也只想要個安靜的地方。”
時月坐在牀上,眼睛凝望着習秋彤的臉。她的手心有點冰涼,因爲化療手臂的肌肉顯得無力,皮膚和骨頭之間似乎是直接連接,少了一層血肉,乾癟的厲害。時月皺着稀疏的眉毛,還是把手放在了習秋彤臉邊。
習秋彤有些想哭,她也不知道哪裡不對,她在今晚就是覺得那樣的寂寞孤獨。
眼淚掉下來的時候,習秋彤自己也沒有反應過來。
時月的手碰到那樣熱的眼淚,倒像是冰山碰到了岩漿。皮膚有些被灼傷的刺痛。
時月睜着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的瞳仁漂亮的像寶石,女孩兒純淨的面孔流露出掙扎的神色,張着嘴,張了好幾次。
還是發不出聲音。
習秋彤的眼淚把眼睛模糊的太過嚴重,再看不清對面人的表情。只感覺有人把她好好抱住,像母親抱孩子那樣抱住了她,把她完完全全保護起來。
女孩兒很愛護的把她抱進了懷裡。
外頭是昏天暗地的陰雨。
習秋彤再忍不住,宣泄一樣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和一個聾啞人說話,“八年!不是一天,不是一個月,也不是一年。我裝作不知道又能怎麼樣?難道我想不知道,就真的不存在了嗎?別人都那麼可憐,我到底算什麼呢?你可以爲人傷了,爲人命也不要,這是你的事,我又爲什麼非要理解?我活該嗎?那你有沒有想過我?”
她抓着抱着她人的衣服,把衣角抓皺了,還是難受的停不下來。這要怎麼停下來?她又不是聖人,難道連恨一恨的權利也沒有。
時月的神色顯得有些驚慌,習秋彤在她懷裡但是說話太快,她讀脣語十分困難,只能斷斷續續的看出幾個字和詞,她有點害怕不住的用手輕拍習秋彤的背。
“夏未嵐,你想沒想過我?”
習秋彤哭的哽咽,問了這樣一句話。
時月在最後還是勉強讀出了習秋彤的呢喃,可她大概是沒見過習秋彤哭的這麼難過,只能那樣又驚又怕的緊緊把懷裡的人抱好。像一隻柔弱的鹿守着一株淋溼的花。
習秋彤是哭的累了,腦袋一片空白,以至於閉着眼睛就能睡着,睡着了也沒有夢。
時月不得已,用盡力氣把她放好在牀上,讓她枕好枕頭,拉了薄薄的毯子細心的幫她蓋好。在關燈的最後,女孩兒望了一眼外頭的雨,爬下牀關了一扇半開着的窗戶,讓這間屋子儘量能夠溫暖。
縮在牀邊,女孩兒在黑夜裡望着習秋彤的臉,像看一卷書般,希望讀懂那上面的字字句句。最終女孩垂下了她漂亮的眼瞼,睡在習秋彤旁邊,蜷縮了身子,以同樣寂寞的姿勢,安靜的像空氣般陪在她身邊。臨睡前,還是沒能抵禦的了溫暖的誘惑,女孩往她身邊靠了靠,抱住了她一隻胳膊,悄悄的睡了。
雨還是沒有停。
秋雨應該是要把夏天裡的喧囂連衝帶刷的洗走。今年的夏季是不是有點長,以至於秋天和冬天,生出那麼多不耐煩急急的要把它趕走。
習秋彤大概是穿單了,她護士服下頭是件薄t恤,一大早從時月那裡起牀就喉嚨痛,噴嚏一個接一個。面對一個癌症晚期,習秋彤特不好意思把感冒傳染給時月。
太捨不得這孩子再遭罪,習秋彤嚇的趕緊自己跑下樓。
值白班的人是王曉武。
“怎麼了?搞成這樣了?”王曉武還算有點人性,關心了自己娘。
習秋彤天殺的昨晚淋雨,折磨了一夜後還是感冒了。扁桃體發炎,鼻塞流鼻涕。啞着嗓子,無力跟王曉武折騰了,說的比較直接:“重感冒,你趕緊給我找點藥。”
女護士長可憐兮兮的模樣,軟聲一求,和平時張牙舞爪兇巴巴的樣子反差比較大。男護士是個血氣方剛的小夥兒,一看姑娘這樣了,摸着心口就調戲了:“哎呀,哎呀,萌了,萌了。娘啊,你別吃藥了,你還是就這麼病着吧,你一生病我看你就油然而生一股保護欲,覺得你特美,特溫柔,楚楚可憐。”頓了頓特不正經哀嚎:“你怎麼沒早這樣出現在我的眼前,我二話不說,這輩子就要把你擁入懷中!”
病虎和病貓雖然都是貓科動物,但是一字之差,還是差之千里。
“白惠!!王曉武是個男護士!!”習秋彤扭頭趴在桌子邊就用低沉的嗓子喊。
王曉武臉刷就綠了,上去就捂住習秋彤的嘴,吃黃連一樣苦道:“領導求你,給我條活路吧!”
習秋彤狠狠瞪了他一眼,這算是她生病,懶得跟王曉武計較。不然小五就很難逃過被閹掉的命運。
可憐的王曉武稍稍得瑟就被一棒槌打回原形,他還是男護士,天生伺候人的命。不過這回伺候的人是他娘,怎麼說還是比較仔細,心疼了她娘一個姑娘生病的難受。
“怎麼感冒了?還穿的這麼單?”小五給習秋彤找藥,又給她倒了熱水。
真是病來如山倒。
吃了藥,喝了水,今天降溫,習秋彤也沒加衣服,科室窗戶風一吹。習秋彤跟死一樣,趴在桌邊咳,回話的力氣都快沒了。
王曉武看的心驚,趕緊把自己外套找來給習秋彤裹上:“你都這樣了,還上班幹嘛啊,我送你回去吧。”
習秋彤咳的肺快出來了,算她兒子關愛她一回,她話都快說不出來了,實在也上不了班了,無奈點頭何答應了。王曉武跟在她後頭幫她收拾了她的東西,給她拿了藥,打電話給其他兩個值班的簡單交代了情況,把習秋彤才送下樓,給她打了車,送她回去。
打着傘,王曉武把她送回單元房。
樓道依舊很窄,走起來比較費勁兒。
“你一個人在家行嗎?”王曉武挺擔心,爬着樓梯加了一句:“我給夏醫生打電話,叫她回來照顧你吧。”
習秋彤渾身沒勁兒,裹着衣服還是有點冷,樓道宅扭頭對王曉武道:“別給她打電話。”
“怎麼了?”王曉武疑問。
“不準。”習秋彤答的很淡。
“不准我看也不行了。”王曉武的表情突然有點驚。
“什麼?”習秋彤站在樓梯上不滿他的話。
王曉武指了指樓道的盡頭。
鐵欄杆邊,樓道坎兒上一個女人坐在那裡,大概是睡着了,靠着欄杆蹭的一身灰。夏未嵐在樓道不知道坐了多久。身上的衣服還是溼的,頭髮絲帶着水。閉着眼睛,大概是疲累到了極限,不得已睡了。
“夏醫生!”王曉武嘴快喊了一聲。
夏未嵐的頭晃了一下,從欄杆邊擡頭,眼睛睜的費勁,隔了幾秒看清了才從樓道上站起來。
習秋彤喉嚨實在很痛,不想說話。
雨下的人討厭,到處都是冰涼。
“你在這兒幹嘛?”習秋彤還是開口了,皺着眉頭。
夏未嵐把亂了的頭髮別在耳朵後,纔看着習秋彤淡淡道:“我忙完昨晚去科室找你,孫若溪說你回家了,我打你電話,手機關機了。”
習秋彤往臺階上走道:“我手機沒電了。你找不到人就回去,坐這裡幹嘛?”
夏未嵐讓開一點,習秋彤從口袋裡掏了鑰匙,去開門。
“我以爲你在家…..”夏未嵐答了。
習秋彤把門開了,然後又站在門口對着外頭的人道:“好了,我現在回家了。一點事兒也沒,你們都不用擔心了。都回去吧。”
她說的挺冷淡。啪就把門關了。
王曉武站在門外頭,忍不住扭頭看看旁邊的夏未嵐。夏未嵐一臉沉默,狼狽的模樣像從千里之外剛剛回歸又在家門口迷途的旅人。
王曉武跟她娘比較熟,所以她娘慘的時候他會義無反顧的安慰他娘。
但是悲催的,他跟夏未嵐不熟啊。
他可不好意思安慰夏未嵐。
而且,夏未嵐怎麼會需要人安慰?
王曉武想了想,憂心忡忡地衝門喊了一句:“媽呀,你還穿着我衣服呢!快還給我,別把我也弄感冒了!”
老半天,門一開。
習秋狠狠把衣服丟出去。
夏未嵐離得近接住了,開了喊她道:“秋彤。”
她還沒說話,習秋彤鼻子一酸,眼睛紅紅的咬牙吐字:“我不想看見你!都給我滾!”
門差點被習秋彤摔爛。
惹誰都別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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