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登基大典的地方是在魔都以北,斷崖邊的雲悌宮。
大門之後,有一段高聳入雲的石階。
似乎是用類似雲母的材料製成的,透明的階梯在陽光的照射下閃爍着耀眼光芒。
出現在石階之上的是一個有些陌生的女子,身着純黑色的旗袍,卻一點都沒有單調沉悶的感覺,那些黑色竟彷彿是流動的暗星一般,裙襬及地,十分的奢華美豔。
白葉纔剛剛踏上石階,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像有一股氣自腳底直衝頭頂,然後在腦海中響起了一個**的聲音。
最初天地間有九州四夷。
百姓不知條理,天子知理而不遵。
……
這聲音一直伴着走到最上方。
“陛下,儀式就要開始了。”彥的聲音在身側響起,沖淡了一絲絲她心底對於即將面對一切的不安。
“走吧。”白葉開口。
兩側的牆上有繁複的裝飾浮雕,帶着濃重的時光痕跡,腳步聲在沉寂的迴廊裡猶顯得突兀。
走過迴廊,進入一條黑色的甬道,不見一絲光亮,白葉感覺自己在越來越接近某個未知的地方,在虛空的某處,彷彿有什麼在召喚她一般。
“這是通往祭壇的路,主上曾經也是從這裡走到盡頭。”彥看着她,脣未動,她卻聽到他的聲音。
想到白夜,她心裡忽然沒有那麼害怕了。
黑暗中,甬道里可見黑壓壓的一片蝙蝠羣倒掛頭頂的石雕上,一路走過,沒有驚起一隻蝙蝠。
在一扇雕刻着十字架圖案的巨門前,白葉自動停下來。
那座門足足有二十多米高,古老而厚重的門面上雕刻着一個十分巨大的十字架,十字架四周皆鑲以銀邊。白葉看着眼前的門,恍惚間有一種時空錯置的感覺。
“咣”的一聲,門忽然緩緩打開。門的後面是竟然是一個十分開闊的大殿,半球形穹頂,頂上除了繪畫也有浮雕,十分的華麗,彷彿天宮聖地一般。
大殿裡,黑壓壓的無數魔族都在屏息以待。
白葉擡腳,沿着大理石鋪就的地面走了進去。大廳裡瞬間鴉雀無聲,成百上千雙如狼似虎的眼睛聚向大門口。
她微微揚着下巴,在彥的護送下,承受着來自各方的目光,那些目光,有敬畏,有疑竇,有慾望,有野心……
一個熟悉的身影驀然上前,風情萬種的女人朝她眨了眨眼睛,忽然俯下身:“治癒族玫瑰見過陛下,在此向您獻上我的忠誠。”
白葉微笑,擡手示意,動作是那樣的流暢,彷彿多年之前曾經演習過無數遍,不着痕跡的收回手,她俯視衆魔。
陸陸續續有魔族俯下身獻上忠誠,卻只有稀稀拉拉的少數,大部份都還在觀望的狀態。
“混帳,你們怎麼可以對女王陛下如此無禮!”彥憤憤握拳,掌心有暗光流動,似乎是發怒的跡象。
白葉輕輕按住他的肩。他鬆開拳頭,轉而踏着深紅色的波斯地毯走到高臺之上。
原本應是左右護法分別站在高臺兩側,可如今卻只剩下彥一人。
白葉優雅轉身,坐在高高的御座上。
“人魔大戰後許久未見,大家還好吧?”白葉笑嘻嘻地望着衆魔。
一片靜寂,無一應答。
“你們看到我,有沒有很失望?”她也不覺尷尬,一手輕**石雕成的御座,仍是笑嘻嘻的模樣。
“陛下何出此言?”終於有人開口,她側目看去,是一隻吸血鬼,他黑亮的眼睛正冷冰冰地看着她。
“魔界盛傳主上失蹤三個月之久,是爲了一個女人,羣龍無首,你們滿懷憤怒而來,如今卻見這個女人莫明出現盤踞此位,不會感覺有那麼一點點的失望嗎?”
此言一出,衆魔譁然。
“或許,你們可以羣起而攻之,聯手割下我的腦袋。”白葉擡手撫了撫冰冷如玉的脖子,施施然提着建議,“聽說要奪位的惟一途徑,就是除去現在坐在這個位置的我呢。”
高臺一側的彥回頭看我,上挑的眼睛裡帶着讚許的笑意。
那隻吸血鬼黑亮的眼睛微微有些深沉。
“你們估且一試,千萬別客氣。”隨着話尾落下,笑意隱隱消失在嘴角,白葉的聲音聽起來陰沉萬分,“這,就是我上位之道。”
有黑暗之氣從她的四周緩緩滋生,迅速地蔓延開來,魔族們面面相覷,卻是誰也不敢妄動一步。久久的寂靜,黑暗之氣在白葉的四周升騰而起,形成一片濃郁的黑色霧氣,帶着滅頂性的威逼包裹了整個大殿。
那是白夜內丹的力量。
衆生都爲之變色。
在劍拔駑張之際,表情僵硬的奴僕們託着托盤從偏門魚貫而入,食物與美酒的馥郁香味在大殿裡飄散開來。
接過彥遞上的水晶杯,白葉輕啜一口杯中的鮮豔的液體,舔去沾在脣上的血漬,她舉杯:“或者,你們喜歡比較溫和的方式?畢竟,登基大殿難得的慶祝美食,就這麼浪費實在太過可惜。”
話音剛落,玫瑰第一個舉起了杯子。
“謝陛下。”
“女王陛下聖明。”
吸血鬼族、狐族、狼族等等一個一個陸續舉杯。
掃視一圈,在最後一個魔族在白葉的壓力下舉起杯子的時候,她仰頭,將杯中的血液一飲而盡。
放下水晶杯,隨着她面色稍霽,圍繞在四周的黑暗之氣一瞬間散去。
大殿裡重新熱鬧了起來。飲酒的飲酒,划拳的划拳,調笑的調笑。“這一招置之死地而後生,如何?”脣角彎起一個弧度,白葉無聲地看向彥。
“很有主上當年的風範。”他微微低頭,語氣恭敬。
於是她脣角的笑意緩緩擴大。
衆魔狂歡,白葉饒有興致地觀賞着,一張臉美豔絕俗,明眸善睞,如花樹堆雪。
可她的眉眼裡卻是一片死寂。
那樣魅惑人心的眼角,卻是那樣蒼涼的目光。
具手札記載,歷新四百四十年,白葉即位,成爲數百年來第一任半妖女王。
白葉這一個名字,成了魔界的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