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蹤(二)
紫羅蘭醫院,貴賓加護病房。
雪白的房間裡,柔軟的窗紗隨風飄揚,窗外傳來嘰嘰喳喳的鳥叫聲。金色的陽光灑在雪白的病牀上,少女稚嫩的容顏蒼白平靜,頭上纏着紗布,嘴脣乾裂,漆黑如夜的長髮鋪散開來,更襯得她面白如雪,容顏清麗。
她的身邊是各種滴滴答答的儀器,身上插着透明的軟管,頭上的紗布裡包着一塊黑色的測試儀,旁邊的小電視屏幕上,綠色的頻率線正平穩流過。
一個碧眼金髮的外國醫生走了進來,身後跟着一名拿着文件夾的護士。
醫生仔仔細細檢查了各項儀器,又翻開少女的眼皮,拿醫用小手電照了照,隨後跟護士小聲的交流了幾句話,在文件上記錄數據。
巨大的透明窗外,站着幾個焦急的人,正是南宮鳶的親人。
他們看着醫生的動作,又看着病牀上一動不動的南宮鳶,面色各異,心思涌動。
“爸,小鳶的氣色看起來沒有那麼糟糕,一定沒事的,您別擔心。”
一名氣質高貴的少婦低聲安慰着輪椅上的老人。
老人正是南宮鳶的爺爺,南宮正陽。
他面容憔悴,乾枯瘦弱的手柱着柺杖,嘆息道:“可憐的孩子,什麼話也不說,轉身就跳樓,性格硬成這樣,唉,都怪我沒保護好她。”
“爸,您別難過,小鳶是個好孩子,一定會平安大吉的。就算萬一,呸呸,不會的,小鳶會好好的,一定能度過這次難關。”
“希望如此……”南宮正陽顫巍巍說道。
這時,躺在病牀上的南宮鳶呻吟一聲,眉頭皺起,長長的眼睫毛扇動兩下,慢慢睜開了雙眼。
玻璃窗外的人立刻激動起來,醫生忙放下文件,再次給她檢查起來。
南宮鳶卻異常害怕的躲開,滿眼驚慌:“你是誰……這是哪裡?別碰我……頭好痛……”
“南宮小姐,”醫生溫和的說,“沒事了,everything is okay,calm dlease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請冷靜一下)。您看這是幾?”
醫生伸出兩根手指。
南宮鳶呆呆的看着他,“二。”
“蘋果是水果,那麼水果是蘋果嗎?”
“不是。”
“最後一個問題,您叫什麼名字?”
“我、我叫……”南宮鳶面容變得痛苦起來:“我叫什麼,我不記得了,頭好疼……”她抱着自己的頭,趴伏在病牀上。
醫生眉頭一皺,對護士說了幾句話,然後護士將南宮正陽請了進來。
“那麼,您認識他嗎?”醫生又問,指了指蒼老緊張的南宮正陽。
南宮鳶死命搖頭,情緒快要崩潰了。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陌生的自己……
“這是哪裡,我要回家,放開我,回家……我的家在哪裡?……”
她縮在自己的被子裡,嗚咽着,像一隻無辜受傷的小獸。
南宮正陽被推了出去,醫生和護士匆忙的進進出出,鎮定劑,壓制,調查儀器和記錄,氣氛緊張。
最後終於安靜了下來。
醫生最終疲倦的走出來,用一種低調而無奈的語氣說道:“初步估計,南宮小姐失憶了。”
南宮正陽面容大變,蒼老的聲音沉猛銳利:“失憶?不可能!”
旁邊的高貴少婦激動的抓住醫生:“怎麼會呢?好好的一個人,只是摔傷腦袋,怎麼就失憶了呢?醫生,您不要開玩笑……”
醫生只是說:“對不起,我們盡力了,想了解具體情況請您隨我來。”
聽聞南宮鳶失憶,站在不遠處的美豔女人嘴角閃過一絲冷笑。她摸摸自己的肚子,和身邊的人竊竊私語,最後一起離開。
“哎呀,小鳶,你怎麼又亂走了。這裡是醫院,你要是萬一迷路了怎麼辦呢?乖乖躺倒牀上去,阿姨給你帶了好吃的來了。”
少婦溫柔的拉住一臉茫然的南宮鳶帶回病房。
“怎麼一眨眼你就不見了,護士小姐都快急瘋了呢,以後要去哪裡,千萬要讓護士小姐陪着。”
南宮鳶害羞而膽怯的坐在病牀上:“……”
少婦道:“我是你爸爸的姐姐,唉,你這孩子,真讓人擔心,居然把我們都忘了,我們可是你的親人啊。你爺爺都傷心的吃不下飯,身體狀況越來越差。”
南宮鳶仍然一臉茫然,長長的睫毛垂下來,柔柔弱弱。
少婦又溫柔的囑咐了她幾句話,看她眼睛微閉,就知道她要睡覺了。
“好孩子,睡吧,睡醒了,我帶你去看爸爸媽媽。”
看着南宮鳶雪白的小臉,少婦摸了摸,替她蓋上被子,又嘆息幾聲,走了。
她一走,很快就又有人進來了。
是那個美豔女人,梅梅。
她是南宮鳶三叔的妻子,表裡不一,爭寵爭氣,現在懷着南宮家的骨肉,便要爭家產了。
“小鳶,別怪我,誰讓你失憶了呢,這是天在助我。”
她四處看了看,最後把窗戶的插銷打開,順利爬進來幾個人。這全都是小混混一樣的人。
“所有人都已經打點好,這丫頭平時也愛四處走,走丟了也不會有人懷疑。你們趕緊把她帶走,隨便扔在哪個地方,越遠越好。”
“不會查到我們吧,萬一……”
“不會,快去。這是你們的好處費,要是萬一再讓我看見這丫頭的臉,你們……哼!”梅梅的臉浮上一層陰狠的神色,她拿出一隻信封,隨手扔給其中一個人。
“不過,你們如果膽敢對這丫頭做什麼,叫我知道了,小心你們的命!只需要把她扔的遠遠的,隨她自生自滅,不許動手腳!”
“是是是,您放心,我們是有規矩的人,您打賞得多,我們也會消失的,沒人會知道。”
“算你們識相!”
那些人趕緊行動,撥開南宮鳶的袖子,打了一針什麼東西,然後抱着昏迷不醒的她從窗戶那裡出去了。
得知南宮鳶再次走丟,南宮家大亂,每天派出無數人去尋找,投入大量人力物力財力,最終都石沉大海,杳無音訊。
南宮正陽垂老許多,每日因南宮鳶的事情而憂心忡忡。
後來梅梅生下一個白嫩嫩的小寶寶,還是男孩。在小孫子童真無邪的安慰下,南宮正陽纔開心起來,漸漸從南宮鳶的傷心事裡走出來。
南宮鳶的名字被永遠封存起來,因爲不孝,更因爲決絕。
傳說她小小年紀就克父克母,性格乖戾,陰暗任性,行事乖張。更有甚者,說她是不祥之人,地獄少女。
先前還有人反駁,後來漸漸的,都煙消雲散了。
幾年後,庫拉街。
一羣小孩子拿着破損的風車飛快跑過去,興奮地大叫大笑。
幾個大嫂清掃攤位,悠閒的做下來,開始進行一天的生意。
街上漸漸吵起來,人來人往,喧鬧不堪。做生意的、逛街的、吆喝的,全都像是突然冒出來一樣,擁擠在街上。
街口出現一個郵遞員,“辛庫拉,你的信!”吼完就把一封燙金郵件從郵寶裡抽出來,不耐煩的扔在一個破舊的房子門口。
一個少女晃悠悠走出來,打着哈欠:“什麼嘛,大早上的吵什麼吵!”
她撿起地上的郵件,迷迷糊糊打開,一秒後,那雙迷濛的雙眼突然睜大,圓溜溜的黑白分明。
“東爵學院!我考上東爵學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