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一聲驚呼,惹得殿內衆人皆是大驚失色,秦皇后的反應更是十分激烈,寬大的衣袖重重一揮,整個人忽的一下站起身來,顫抖着聲音問那前來報信的宮人:“究竟出了何事?快快說來!”
小夏子連滾帶爬的從殿外衝進來,整張臉上寫滿來人驚懼:“皇后娘娘,延禧宮的楊婕妤小產了!如今,如今只怕是不好……”
小夏子話還沒有說完,秦皇后就硬聲打斷了他:“小產便小產,與本宮和太子又有什麼關係?何必如此慌亂惹人笑話!”
不得不說,在乍一聽到楊婕妤小產的消息後,秦皇后的心中是有那麼點痛快的感覺,畢竟,如今楊婕妤擺明了與她誓成水火,更想狼子野心的讓六皇子登上太子之位,這麼囂張的行爲,秦皇后就算是自己能忍,勢必也要爲慕容子息謀一條生路。
如今,楊婕妤藉着肚子裡的孩子重新獲寵,日後還不知道要耀武揚威到何種地步,而小產,對於秦皇后來說絕對是難得的好消息。
沒了這個孩子,看楊婕妤如何俘獲皇上的心!
秦皇后心裡想得痛快,奈何跪倒在地的小夏子卻是連連搖頭,身子不停地打着擺子道:“娘娘……皇上派人來請您和太子殿下過去問話呢,如今人就在外頭……”
“什麼?!”秦皇后一時還沒有回過味來,就只聽到外頭又是一陣腳步響動的嘈雜聲響,那進來的可不就是慕容雲端身邊最得力的太監福德海?他的身後,一衆鐵甲侍衛嚴陣以待,看的殿內衆人更是人心惶惶。
“皇后娘娘吉祥!”福德海順勢打了一個千兒,低眉順眼俯首道,“延禧宮的楊婕妤小產了,奴才奉皇上的口諭請娘娘和殿下前去養心殿。”
李小九心中冷笑不已,這話說的,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架勢分明和押解也差不多了,偏偏到了福德海的口中卻成了“請”,果真是睜着眼睛說瞎話,就不怕自個兒打臉麼!
秦皇后的想法顯然和李小九一樣,柳眉一揚,菱脣隨即勾起一個嘲弄的弧度,眼底冷意鋒芒畢現:“福公公快快請起,本宮如今可擔不起您這一禮!”
福德海明明心裡跟明鏡兒似得知道這一幕究竟爲何,偏偏卻只能揣着明白裝糊塗,乾笑了兩聲道:“娘娘說這話可真是折煞奴才了,您是中宮之主,當朝太子爺的親生母親,皇宮上下哪個奴才不是從心眼裡敬着?奴才這禮真真是發自肺腑的,您哪裡會受不起?莫非是打趣奴才吧!”
秦皇后面上冷意更深,語氣如冰霜一般沉沉刺了過去:“福公公的嘴皮子是越發利索了,竟也能黑白顛倒了!本宮可不知道原來請人是這麼個請法,這些個大內侍衛,若是不知道的,還真以爲是來羈押本宮與太子的!”
被秦皇后這麼毫不留情的一語刺破,福德海非但是沒有半點兒尷尬之意,反而是向前一步壓低了聲音道:“娘娘何必如此動氣,雖然奴才
是奉旨前來,可此事是非曲直尚未定論,皇上只是隨意問問而已,娘娘不該如此衝動自亂了陣腳。”
福德海這話說的是極有技術含量,今日,他帶人闖入東宮已經是衆人所見,不管此事前因後果究竟如何,他這番行爲就是無禮至極,更嚴重的說,就是在人前故意落秦皇后和慕容子息的臉,也怪不得秦皇后會如此怨怒交加。
可以想象,若是楊婕妤小產一事牽連不到秦皇后和慕容子息,將此刻受到的屈辱發泄到福德海身上也是有的,換成別的宮人,或許已經不知道要如何應對了,偏偏到了福德海這裡,卻是四兩撥千金,先是以慕容雲端並沒有定罪寬了秦皇后的心,順勢又加了一句溫言提醒,若是不;明;真;相的人見了,興許會以爲福德海是秦皇后這邊的人,可再細細一想,他的行爲卻並沒有什麼值得揣度的地方。;
這纔是真真的高明之處!也怪不得能成爲宮中數一數二的總管太監,能在置身事外的同時保證誰也不得罪,這纔是宮中生存的不二法則。
不過,福德海的這番解釋卻經不起秦皇后的推敲,她只挺直脊背,神情冷傲的長袖一揚,譏諷道:“皇上尚未定罪?罷了,若皇上果真相信本宮母子的清白,何須弄出現在這副陣仗?”
再多的解釋,也不過是掩耳盜鈴!真當她是三歲孩童不成!
“本宮也不爲難你,今日就和太子隨你前去!清者自清,本宮也不想平白無故的擔了心狠手辣的惡名!”一聲冷笑過後,秦皇后最終是鬆了口。
“奴才多謝娘娘體諒,娘娘請!”一聽這話,福德海立即鬆了一口氣,帶着侍衛過來拿人,這也的確不是他的主意,他就算是一百條命在,也斷然不敢對當朝皇后和太子殿下如此不敬,可事情偏偏就麻煩在,他不想做的事兒,今日卻要非做不可了。
聖意如此,他一個小小奴才哪裡敢違抗?如今秦皇后配合,那是再好不過的。
“母后,到底發生了何事,父皇要我們去做什麼?”慕容子息看着之前秦皇后劍拔弩張的樣子,早已迷茫的睜大了雙眼,如今看秦皇后讓他一塊跟着,終於忍不住問出聲來。
“沒事,不過是你父皇的寵妃楊婕妤小產了,叫咱們一塊過去問問話,此事與咱們母子是沒有關係的,子息放心,母后一定會好好的護住你,絕不讓人傷你半分。”緊緊牽着慕容子息的手,秦皇后不曾有片刻的放鬆。
福德海機靈的閃過身子讓出一條道兒,然後才又看向坐在一旁呆若木雞的崔貴妃身上,依舊是恭敬的行了一禮道:“既然貴妃娘娘也在,那就一同前去吧,這也是皇上的意思,五皇子那邊已經派人去請了。”
“你們去請了五皇子?!”崔貴妃的反應是超出尋常的激烈,一向柔柔弱弱的她難得的尖叫出聲,“本宮的五皇子最是聽話懂事,此事和他絕對沒有半點兒的關係!”
李小九
分明瞧見,伴隨着這一聲尖叫,秦皇后的眼底,分明極快的閃現過一絲不悅的成分,而崔貴妃或許是察覺到自個兒說錯了話,訕訕的掩住嘴脣,連連解釋道:“本宮的意思是說,楊婕妤小產是不幸,可也不該驚動滿宮上下,尤其是太子和五皇子,若是沒有足夠的證據,這麼貿貿然的召他們前去,傳出去反倒讓人笑話了,福公公說是不是?”
福德海只微微一笑,恭敬的答道:“貴妃娘娘,這是陛下的意思,奴才也只是按陛下的旨意去辦,娘娘若是有話,不妨一齊到了養心殿親自向陛下也是可好?”
崔貴妃的眸中似乎有焦躁的情緒一閃而過,卻終究只是動了動嘴脣道:“既是如此,本宮就隨你走一趟。”
福德海笑吟吟的應了,正準備上前替秦皇后與崔貴妃引路,卻只見一抹淡青色的身影極快的閃到秦皇后的面前,李小九仰起一張粉雕玉琢的瓷白小臉,笑道:“娘娘,可巧臣女也沒見過這養心殿是什麼樣子呢,不如娘娘帶我一同前去如何?”
秦皇后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摸不大準李小九到底存着什麼心思,倒是福德海依舊笑容不改的說道:“李小姐,今日乃是陛下的家事,恐怕您不適合到場呢!”
也不知怎的,一聽這話,秦皇后的心中反倒是驚的突突直跳,家事?似乎這樣的詞彙從未從慕容雲端的口中傳出,乍一聽來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卻又說不好到底是什麼。
李小九看也不看福德海,只委屈的撅着嘴巴看着秦皇后道:“皇后娘娘,這奴才騙人,實在是該打!我在家就聽爹爹說過,皇上是天子,一舉一動都關係着天下萬民的福祉,皇上的事兒就是天下萬民的事兒,皇上的家事自然也就是天下萬民的家事,既是如此,臣女爲何又去不得?”
“這......”縱橫後宮幾十年的福德海也不禁被李小九的言論問的是張口結舌,竟然找不到一絲一毫可以反駁的理由來。
秦皇后卻是鬆了一口氣,伸手拉住李小九的手笑道:“九兒說的沒錯,皇上的家事就是天下萬民的家事,九兒自然去得!”
李小九的用意是再明顯不過了,楊婕妤小產了,而不管這個孩子是因爲什麼樣的理由沒有的,依照現在的局勢發展,很有可能就是楊婕妤不甘心,想要藉着這個孩子的死大做文章,甚至是將所有的責任推到秦皇后和慕容子息身上也未必可知。
畢竟,以失去一個孩子作爲代價扳倒秦皇后和慕容子息,對於楊婕妤來說,這筆買賣可真是穩賺不賠的,她沒有任何理由不做,由此才延伸出福德海口中的“家事”。
而倘若慕容雲端已經是相信了楊婕妤的話,執意認定了此事就與秦皇后和慕容子息有關,作爲皇帝的他可能因爲要顧忌着朝臣的悠悠之口不敢立即下令治罪,而作爲一家之主,家事可由他一人決定,那天下人的意見他又何須顧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