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五十三章 與死亡擦肩
“恭喜三少……”陶醫生明顯鬆了一口氣，終於完成任務了。
自從她們到達之後，每天早晚都會給顧爽檢查一遍，以推測有無生產的跡象。今天早上做檢查，明明還沒有動靜，兩天前做孕檢的時候，胎盤很好，沒有老化現象，所以，和朱醫生兩個人都覺得，生產日期可能還要過幾天，進入預產期……甚至推後的可能都有，哪想到，半天時間不到，居然就發作了，而且是羊水先破……這，明明是外因導致的早產跡象……
說起早產來，原因可就多了去了。
或者情緒激動，或者激烈運動，或者跌打摔撞……亦或者，服用了或者接觸了什麼促進宮縮的物質……
這個社會，雖然不像古代那麼愛好對子嗣下手了，而且，若是想對肚子裡孩子不利，最容易動手的時間應該是妊娠初期，那個時候，胎兒小，坐胎未穩，更容易受外力或者毒素的影響，造成流產滑胎……但豪門大族中的鬥爭可是五花八門，花樣繁多，誰知道會不會是因爲早期沒得手，誰知道會不會想造成早產難產，想來個大小通吃，一屍兩命……哦，不，若是這個應該是一屍三命！
即使沒有陰謀論，顧爽當時的情況也存在很大的危險。羊水早破加劇烈的宮縮，很有可能造成宮腔內容急劇減少，壓力驟然增加之下，胎兒窒息死亡。
所以，陶醫生和朱醫生緊張之下，沒能和醫院溝通好。
所以，陶醫生和朱醫生帶着顧爽進了產房之後，都沒顧得上出去彙報情況，她們得做各種檢查和觀察啊，萬一真的不是意外，而是人爲的話，她們必須緊急做出應對措施來搶救產婦和胎兒的安全不是？這個時代，那些傳說中的陰暗手段很少有人用不錯，但各種能夠導致難產甚至死胎的藥物可不少。
她們作爲救命的醫生，同樣懂得致命。所以說，醫生也是最有能力讓一個人無知無覺死亡的人。端的要看醫生的心理和良知，沒看到巴西那位女醫生爲了替病牀就先先後後殺了好幾百人嘛！可見，一名醫生轉變成殺手是多麼簡單，而且多磨難以讓人察覺。
好在，雖然事情緊急，安排也不到位，但這母子三人都平平安安的，她們就沒有大錯！
心下放鬆，陶醫生和朱醫生，還有臨來被告知實情的荀醫生三人，都手腳特別輕快。朱醫生和荀醫生手腳麻利地將兩個孩子清潔乾淨，做過臍帶結紮和處理，然後稱量體重。
“老大兩千四百克！”荀醫生笑着報出電子屏幕上顯示的數字。
顧爽得知是兩個兒子後，就有些意興闌珊的閉上了眼睛。下腹已經不是疼的那麼厲害了，現在她渾身都是力竭之後的疲憊，和痛到極點之後的麻木，渾身都被汗水沾溼了，黏膩膩的讓人讓人難受……精神不濟的她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聽到醫生報出的數字，還在心裡暗想：兩千四百克，四斤八兩……夠小的，寶寶出生時七斤呢。更別提八斤丫頭了……
朱醫生動作也不慢，雖然老二出生晚了十幾分鍾，但有了老大在前邊打頭陣，老二出來的時候，明顯比老大受到的壓迫要小，身上的沾染的血跡什麼的也少一些，清理起來比老大省事兒了不少，所以，荀醫生剛剛給老大稱完體重，朱醫生也把老二清理好了放到了秤盤上。
“一千九百八十克！”
囧，這個更小了，三斤多……若說四斤多像貓兒，這個簡直就是隻小耗子了……顧爽腦子裡迷迷糊糊地閃過這麼一個念頭，就有些支撐不下去了。
接着，就聽到耳邊有人道：“爽爽，兩個孩子都很好，都很健康呢……你辛苦了！”
聽到這個聲音，顧爽反應遲鈍了兩秒，才反應過來，鄭卓然還一直陪在她身邊，此時還握着她的手呢……這個時候，確實是鄭卓然握着她的手了，生出第二個小子之後，疼痛驟然減輕，她手上的力度自然也鬆了……試着動了動自己的手，因爲剛剛用力太過，整個手都木木的，好像手的一部分感知已經不存在了，感覺很奇怪。
察覺到顧爽的動作，鄭卓然緊了緊手掌，“爽爽，你感覺怎樣？有沒有哪裡……”
鄭卓然本來想問有沒有哪裡不舒服，但話到了嘴邊，又想起顧爽剛剛經歷了這麼一場痛苦艱難的生產，肯定會很不舒服，再如此問根本沒意義，於是，頓住了。
掙脫開迷迷糊糊想要睡過去的欲（禁詞）望，顧爽睜開眼睛，努力朝着鄭卓然露出一絲微笑：“我很好，不用擔心……”
稍稍一頓，喘了口氣，顧爽又道：“現在，我這裡已經沒事了……你，還是帶着孩子出去，給爸媽他們看看吧……省得他們擔心……”
“她們會抱孩子出去的，我在這裡陪你……”看着顧爽因爲失血而蒼白的臉，鄭卓然心疼不已。而且，顧爽如此情況，還惦念着外邊的親人……如此，也讓他窩心和……慚愧！
是的，慚愧！
剛剛，他也在產房外邊等待的時候，那種毫無所知的焦急和擔憂實在不好受，可他進了產房之後，就一直緊張再緊張，居然忘記了，外邊還有家人在等待，而且是毫不知情的等待，他根本沒想起來去外邊傳消息……想來，外邊的人一定等的不知多心焦了！
顧爽閉了閉眼睛，然後努力握了握自己僵硬麻木的手指：“去吧，讓他們放心！”
默了默，看到顧爽疲倦的眼底的堅持，鄭卓然終於點頭答應了：“那我出去說明一下情況就回來！你太累了，就睡一會兒……”
顧爽眨眨眼睛，示意自己明白，勉強擠出兩個字：“去吧！”
鄭卓然這纔將顧爽的手輕輕放在她的身側，起身去看，兩個小小包子已經被清理完畢，用帶進來的小棉被包裹了起來。
剛剛一瞥之下，還粉嫩嫩紅呼呼的兩團骨肉，此刻已經被包成了兩個小小的襁褓……鄭卓然突然心底一片柔軟。
之前，他一直緊張着顧爽的安危了，根本沒有注意到兩個孩子……哪怕是醫生們說生了兩個男孩兒，還報了體重，都沒有引起他的共鳴……可，此時此刻，看到被朱醫生和荀醫生分別抱在懷裡的兩個小小的襁褓，他心底的某一處，突然柔軟起來，眨眼化成了水。
這是他的，他和顧爽的兒子呢！
孩子是愛情的結晶，是父母生命的延續……這兩句話他早就知道，卻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清晰這麼能引起他的共鳴！
是啊，這兩個小東西，是他和顧爽愛情的明證，也是他們倆生命的延續……等到幾十年後，他們老去、死亡，還有他們繼續活下去……突然之間，鄭卓然好像一下子明白了所謂繁衍、所謂傳承的意義！
三位產科專家分工合作，朱醫生和荀醫生抱着孩子跟着鄭卓然一起出了產房，陶醫生則留下來給顧爽做後續的處理。
此時，陶醫生的眉頭又微微皺了起來。
胎兒是順利出生了，可產婦的情況似乎又有些不妙。
正常情況下，胎兒娩出之後，殘餘的羊水和胎盤隨之娩出，然後，出血和體液排出量會減少許多，可如今胎盤已經順利娩出了，出血量卻絲毫沒有減少……這很有可能是產後大出血的徵兆！
陶醫生瞳孔微縮，心跳也禁不住一陣加快……大出血也叫血崩，是最容易引起產婦死亡的原因！沒有之一！
閉了閉眼睛，穩定了一下情緒，陶醫生立刻投入到檢查尋找出血原因的工作中。
經過十幾分鐘的緊張細緻的檢查尋找，陶醫生看着子宮壁上一道傷口輕輕地籲出一口氣，終於找到了！
“準備縫合用具！”輕聲地下達手術指令。
兩名助產士立刻拿來消毒手術包，打開放在旁邊的手術移動平臺上。
清理出血、細緻的縫合……又是十幾分鍾過去，終於將出血口縫合完畢。
又經過一次細緻的清理之後，出血終於明顯減少了！
“安排輸血……輸血前，做血漿重檢！”陶醫生下達了輸血指令後，立刻附加了一句。
由於普通採血點檢測手段不完備，現在流通的血漿之中，不免有部分攜帶病毒的，雖然陶醫生使用過的血漿沒出現過問題，但她還是謹慎的囑咐了一句。
終於，檢查清理完畢，陶醫生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這回，是真的完成任務了。
讓兩名助產士把顧爽從產牀上移到移動車送病房，陶醫生除去手套，清洗了雙手，摘掉口罩，走出產房。
出來之後就被隔離在產房外邊的鄭卓然第一個迎了上來。
“怎樣？”鄭卓然擔憂地詢問。
剛剛出了產房，和兩個小小包子一起去見等待的家長，老人們全部精力立刻被兩個小小包子吸引了，特別是鄭媽媽更是抱抱這個孫子，又抱抱那個，樂得合不攏嘴。然後，就開始和顧媽媽討論兩個小小包子，像哪個……
鄭媽媽說像鄭卓然小時候……顧媽媽則說眼睛大大的黑黑的和顧爽小時候一個樣兒……
鄭卓然則被完全忽略了，又惦記着產房中的顧爽，就又折回來想進產房陪着顧爽，可產房門卻關得嚴嚴的，進不去了。
等在外邊，再次嚐到等待的滋味兒，他才知道，這種不瞭解情況，彷彿被遮住了眼睛和耳朵的情況，是多麼難以忍受。
好不容易，產房門開了，陶醫生走出來了，他連忙上前詢問。
陶醫生微笑着點了點頭：“剛剛有大出血徵兆……不過，已經處理好了，不會有危險了，請放心！”
一句話，讓鄭卓然的心猛地提起來，又回落，簡直比坐過山車還刺激百倍。
“……謝謝！”還好，鄭卓然沒有忘記感謝，緊緊地握了握陶醫生的手，之後，就衝進了已經敞開的產房。
兩名助產士已經給顧爽處理好，正準備擡上移動推車，鄭卓然衝了進來：“我來！”
說完，鄭卓然上前，小心地將已經陷入昏睡的顧爽抱起來，慢慢地放到移動推車上。一名助產士則緊跟在旁邊，舉着點滴瓶！血漿因爲要做重檢，所以還沒有用上。
推着移動推車出了產房，寶寶和顧爸顧媽顧彬一起迎了上來。
“小爽……”
“媽媽……”
顧媽媽和寶寶同時走到顧爽身邊呼喚。
迷迷糊糊地顧爽，吃力地睜開了眼睛，看到身邊的媽媽和寶寶，努力地擠出一個微笑，再次睡了過去。
太累了，彷彿整個身體都被掏空了一樣！
“爸媽，爽爽太累了，睡一覺就好了！”鄭卓然解釋。曾經出現過大出血的徵兆就不要告訴他們了，以免他們跟着擔心害怕的。
不知過了多久，顧爽再次醒來，是被兩聲嬰兒的啼哭給吵醒的。
聲音一大一小，卻都很賣力，好像受了很大很大的委屈似的。
睜開眼，顧爽看着白色的簡單的天花板還有些迷糊，不管是南市還是京城的家裡，房間刷的都是淡藍色的牆漆，再一看，燈具也不對……這是哪兒？房間裡光線很暗……還是夜裡？
“爽爽？”一聲輕喚在耳邊響起。
顧爽緩緩地回頭，看到的是一張滿面笑容卻明顯疲憊憔悴的臉。
呼……顧爽想起來了，她來了醫院，生了兩個兒子……如今，應該是在病房？！
“卓然……”艱難地吐出兩個字，喉嚨乾澀的生疼。
“嗯嗯，爽爽，你覺得怎樣？”鄭卓然連忙湊近了一些。
“孩子呢？”顧爽到了此時，纔想起自己還沒見過倆兒子呢！雖然，不是她期盼的女兒，但怎麼說也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在失望之後，她還是要接受現實。再說，印象中好像說孩子很健康，但她沒有親眼看過，還是有一絲不確定。
她想親眼看看……
“孩子在這裡呢，來，我扶你坐起來看看……”另一側傳來顧媽媽的聲音。
顧爽順利時生產之後，其他人回家去了，只留下顧媽媽和鄭卓然在醫院陪護。
“媽，我把牀搖起來吧……您給爽爽蓋蓋被子……”鄭卓然在另一邊道。
“媽……”顧爽弱弱的喚了一句。然後，就看到了顧媽媽疲憊卻同樣帶着喜色的臉。
“噯，孩子都好着呢……你覺得怎樣？疼的厲害不？”顧媽媽上前，給顧爽整理了被角，又順了順顧爽的有些凌亂的長髮，一邊兒絮絮地說着。
倚靠着被支起的牀頭，顧爽遙遙地看到了嬰兒牀裡，兩個閉着眼睛大哭的小小包子，顧爽微微地笑了。
丈夫在左邊，媽媽在右邊，顧爽突然覺得很幸福很滿足……還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