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末的中原小山村已經被春風喚醒,遠處已經一片綠意的和緩山坡,近處清澈的潺潺流水,村子外牧羊老漢看守下興奮地吃着新草的羊羣,在和暖的春日陽光下,顯出一派寧靜而悠遠的美好。
像往年一樣,許多年輕人年後就再次揮別家人踏上了外出打工之路。
與往年不同,有一些年輕人厭倦了漂泊,迫於在外打工的不易,選擇了留在家裡,享受更多親情溫暖的同時,思謀着致富之路。
顧爽和顧彬的車開進村裡,也感受到了這其中的細微不同。雖然留下的依然是少數,但已經不像往年這時節回家那樣滿眼看到的除了老人就是孩子。從進村,他們至少已經看到了好幾個時值壯年的村民。其中,顧爽大伯家的大哥和二伯家的二哥就都沒出去。顧爽和顧彬開車進村的時候,正看到大哥開着小四輪往南坡地裡拉肥料呢。南坡的地就在村南邊兒,離家近,照顧方便,大哥憨厚地笑着,說是準備考慮種菜或者種甜瓜。雖然還沒最後決定,但先拉了肥料總不會耽誤工夫。
大哥顧勇人憨厚老實,只是做事情有些不夠果斷,爲這事,從小沒少被二伯家的三哥笑話。
不過,顧爽卻對顧勇這種本分勤懇的性格很喜歡,人沒有本事不怕,勤勤懇懇的過日子也可以幸福安樂。但若是人心長歪了,總想着不勞而獲,那有個聰明腦瓜兒還不如實實誠誠地做人做事呢,不但自己安詳喜樂,也少不了人的尊重,不會像那種好吃懶做還滿腦子油滑的人,被人瞧不起。
和顧勇打過招呼,顧爽和顧彬邀請大哥忙完過去吃飯,顧勇答應着,兩方人各自前行。
因爲地裡開了春,不少村裡人下地了,一路走來,倒沒像年前回家時那樣不停地停車打招呼,姐弟倆很順利地回了家。
車子剛剛在大門口停下,顧永順就從院子裡披着一個棉襖迎了出來。
寶寶一路上被笨笨鬱悶的不行,一看到顧永順,仰着大大的笑臉就朝顧永順張起了小胖胳膊大喊:“姥爺,寶寶來看你了。”
“噗……”剛剛停好車的顧彬當即噴笑,一邊兒伸手拍在寶寶的腦瓜上,“你這小子,見了姥爺這麼親,咋沒見你對舅舅這麼嘴甜過?”
過年的時候,寶寶都是跟着顧永順和程玉蓮,老兩口雖然回來了,可沒少想這寶貝外孫。一聽到寶寶喊,老臉上的褶子早就笑成了菊花,三兩步跑過來,不等開車門就要從車窗裡往外接寶寶。
卻不防將兒子的動作看在眼裡,當時眼睛一瞪,呵斥道:“臭小子,沒輕沒重的,怎地往寶寶頭上打?打壞了咋辦?”
得,這回顧彬蔫吧了,顧爽偷笑着給了顧彬一個活該的表情,抱着寶寶下車,將寶寶交到老爸懷裡。
由着寶寶小嘴兒抹了蜜一般,摟着顧永順的脖子嚷嚷了一頓:“寶寶好想你……”之類的,顧爽這才和顧永順抱着寶寶想跟着進了家門。而顧彬同學很悲催地被獨自留下來,一臉哀怨地去當苦力卸車上的飼料和行李了。
寶寶問候完了外公,接着就詢問外婆,當聽說外婆在屋後的雞場裡時,當即從姥爺懷裡溜下來,拉着顧永順的手,倒騰着小腿就往屋後跑,一邊跑還一邊咋呼:“姥姥,姥姥,寶寶來看你了。”
顧爽在後邊被寶寶小狗腿的模樣弄得忍不住地笑,這小東西不知隨了誰,對真心疼得他人真是嘴甜的不行,這麼丁點兒大就這麼會哄人,惹得朱莉經常對她說,等寶寶長大了,還不知道哄來多少女孩子的芳心。
借寶寶小嗓門的光,等一行人繞到屋後,程玉蓮已經從雞棚裡走了出來,看着寶寶立刻迎了上來,正要伸手抱孩子呢,卻被顧永順喝住:“剛從雞窩裡出來,身上髒,洗洗再抱孩子。”
程玉蓮哈哈一笑:“是哦,看到寶寶把姥姥高興糊塗了。”說着俯身親親寶寶,寶寶也張着小胳膊摟住程玉蓮的脖子,親親姥姥。
顧爽在一旁笑道:“爸,媽,不用這麼小心,你們不知道,寶寶在家天天和幾隻狗狗、錦雞滾呢,哪裡就怕什麼了。”
“小孩子抵抗力弱,還是小心些好,你爸說的對。”程玉蓮卻絲毫沒有埋怨丈夫喝止的意思,爲了寶貝外孫考慮,她纔不會在意那不值錢的面子呢,再說,在自己孩子們面前,也不必要顧及這些。
說說笑笑,一家人回到屋裡,程玉蓮麻利地洗了手換了乾淨衣服,這纔將寶寶摟進懷裡,然後開始一樣一樣往外拿吃的玩的,都是老兩口知道顧爽她們回來準備下的,雖然都說不上多麼精緻,但那一樣樣吃食玩具中,卻飽含了老兩口對孩子的一片慈愛之心。
寶寶樂不滋的倚在程玉蓮懷裡,手裡把玩着一個布老虎,嘴裡吃着程玉蓮喂的零食,難得的安靜乖巧。顧爽則回答了父母的幾個問題後,就及時地轉移了話題,問起了雞鴨養殖的事情,還商量了辦證的問題。
對於歸屬不歸屬的,顧永順和程玉蓮都沒什麼異議,他們養這些雞鴨的,本來就當做給女兒養的,根本沒想過自己掙錢,歸屬女兒的公司自然不在話下。
得了父母的同意,顧爽就開始拿出手機尋找在縣城工作的同學。因爲大學畢業後顧爽直接留在了省城,和縣城的同學聯繫的並不多。有聯繫方式的也只有兩個,一個在第一中學當老師,另一個好像是在公安局工作。
顧爽的性格一直屬於溫婉安靜類的,而且因爲家庭出身關係,與那些富家子弟基本談不上什麼交集,那位在公安局工作的同學恰好屬於這一類,記得高中時代,那位男同學的父親已經是縣公安局局長了,這位同學的電話號碼還是偶然間得到的,不過一直沒有聯繫就是了。
另一個在一中教書的同學,雖然也是縣城裡的孩子,相對的來說背景卻要差一點兒,而且,那位叫藍夕然的女同學性格爽朗,是顧爽爲數不多的幾個好朋友之一。
幾乎沒有怎麼考慮的,顧爽就撥通了藍夕然的電話。
給藍夕然打電話的目的,也不是指望藍夕然給辦事,畢竟藍夕然的教育系統和林業局完全不搭邊。顧爽想的是,難得回一趟縣城,能夠見見藍夕然也不錯。自然,藍夕然大學畢業後就一直在縣城工作,讓她帶着去林業局,想來會是個不錯的嚮導。
“哎呀,爽爽,你終於想起來給我打電話了?”電話一接通,對面就傳來一個帶着些微抱怨的聲音,只是顧爽聽得清楚,那聲音的抱怨後邊,掩飾不住的是高興。
顧爽微微一笑,藍夕然還是那樣快人快語的:“夕然,我剛剛回到家……怎麼樣,你下午忙不忙?”
“有什麼忙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教的政治一週也沒幾節課……你幾點過來,要不要我開車去接你?”藍夕然說話很直接,顧爽的嘴角卻忍不住地往上翹。能夠和藍夕然熟稔起來,想必也與她這直爽開朗的性格分不開。
“不用接,下午你們幾點上班?我直接去學校找你吧。”顧爽說着聽到對方說一點半上班,顧爽接着道,“那我一點半在學校門口等你……哦,下午見。”
掛斷電話,顧爽和家裡人吃了一頓豐盛的午餐,就開着車直奔縣城。顧彬則因爲要往飼料裡調拌帶回來的‘添加劑’,而被留在了家裡。
說起來,顧爽自從考入大學離開青山縣,已經有九年沒有來青山縣城了。通往縣城的路仍然是那一條,卻明顯的平整寬闊了許多,不再是當初她上學時來回的那樣坑窪不平。
顧家村距離青山縣有三十多公里,顧爽感嘆着,不過半小時,也就來到了縣城。
青山一中的位置沒有變,只不過,當初的街道和兩旁的建築基本上都湮滅在了記憶中,低矮的樓房、灰撲撲的院子被整齊的居民樓商業街所代替,街上車水馬龍的,雖無法與南市的繁華相比,卻同樣熙熙攘攘,熱鬧不凡。而且,街上行駛的汽車也明顯多了,甚至經過幾個紅綠燈的時候,顧爽體驗到了在南市經常面臨的排隊等待。
青山縣城的變化,讓顧爽感嘆不已,好歹,她總算沒有太離譜地迷路,很順利地按着模糊地印象找到了青山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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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的,曾經古樸的青山一中也變了模樣,周邊的幾個企業搬離後,地皮都合併到了一中的範圍內,氣派的電動大門,漂亮的教學樓,還有整齊又不乏歷史氣息的校園……顧爽把車停在大門外的停車區,給藍夕然打了個電話後,就在校門口徘徊着,大腦中不自覺地搜尋着記憶中的事物。
“噯,爽爽!”一個歡快的聲音打斷了顧爽的回憶。
轉身看去,就見一個個子不高,體態少胖,穿着一身得體的套裝的女子正向她跑過來,因爲奔跑,圓圓的臉和微卷的頭髮都洋溢出一種活力……顧爽禁不住就笑了,這丫頭,孩兒都快上小學了,居然還是這麼風風火火的。
相對於顧爽的婚戀多舛,藍夕然則是一帆風順,大學畢業後回到家鄉做老師,一年後就與青梅竹馬的男友結了婚,現在女兒都有六歲了,九月份就該上小學了。
“夕然。”顧爽微笑着迎上去,還沒等再開口,就聽藍夕然已經誇張地嚷嚷起來。
“哎呀,爽爽,你怎麼做到的,快告訴我,這麼多年你怎麼一點兒也沒變樣啊?不,不對,你居然比上大學的時候還漂亮……哎呀呀,你還讓不讓人活了,這也太打擊人了,你和我走出去,人家見了一定懷疑你比我小好多啦……”
顧爽聽着藍夕然巴拉巴拉的嚷嚷,也插不進話,只好但笑不語地看着這位十幾年不該活潑的同學,看着藍夕然紅潤的膚色,活潑潑的目光,還有微豐卻更加綽約的身材,心中暗想,人都說成長是伴着痛苦的,看這丫頭的樣子,肯定是事業順利家庭幸福了。
藍夕然嚷嚷了一會兒,見顧爽只是含笑不語,自己都沒勁兒了,上前拉住顧爽的胳膊,笑嘻嘻道:“看我,見了你只顧着自己說話了,你現在怎麼樣?怎麼想起來見我了?”
顧爽笑笑,雖然覺得自己說因爲辦事纔來未免有些不夠意思,可面對藍夕然,她卻沒有猶豫地直接選擇了實話實說,“我挺好。我爸媽在家裡辦了個野雞野鴨養殖場,我這次回來是去林業局給他們辦理相關手續的。”
“我說怎麼突然想起我來了!”藍夕然嗔了一聲,隨即皺着眉頭略略一想,就笑道,“林業局……嘿嘿,正好,你還記得二班那個陳宇強不?個子高高,打籃球特別好那個……”
說實話,顧爽現在連自己班的同學都忘得差不多了,對其他班級的同學更是幾乎完全沒印象了,藍夕然一再提示,她都是一臉茫然,只好悻悻道:“啊,就是陳宇強,他正好在林業局上班哦,前段時間剛剛提升了林業局辦公室主任,走,我們去找他,這麼點兒小事,他一會兒就能給搞定了。”
顧爽原本來找藍夕然主要還是想見見她,順便讓她帶帶路,沒想到,居然還有這種好消息,自然點頭答應着,就去開車。
看着顧爽的麪包車,藍夕然笑着阻止:“算了,你對縣城的路也不熟了,還是開我的車吧,車小,到哪裡停車都方便。”
對於開誰的車,顧爽也沒有意義,說起來她這新手水平再加上路況不熟,還真是不如熟門熟路的藍夕然。
很順從地跟着藍夕然走到她的車子旁,顧爽一看就誇讚道:“小日子不錯嘛,連奔馳都開上了!”
藍夕然撇撇嘴,一臉不以爲然,不過顧爽眼尖地看到這丫頭眼底的幸福和自豪。
“什麼啊,入門級奔馳,我自己喜歡的是迷你來着,可林東那傢伙說迷你太小氣,這不只好買了這輛……頂這個大奔的名字,其實還不如四個圈兒漂亮,哼!”
對於藍夕然這種說反話透露出來的幸福,顧爽暗笑不已,坐到副駕駛位置,挖她一眼,涼涼道:“你就知足吧!”
藍夕然嘿嘿一笑,不再說什麼,啓動車子上了路。
車子三拐兩拐的,很快來到了一片新興的社區,就見這邊道路寬闊,街道兩旁的綠化地帶也大氣漂亮,地點建築明顯的高了、大氣了,同時也稀疏了不少。
“嘿嘿,看着還不錯吧?這是近幾年縣裡擴展出來的新城,絕大多數機關單位都搬到這邊兒來了,咱們一中的高中部也在這邊建了分校,過完暑假,老校那邊就只剩下初中部了。噯,對了,你說我是留在老校還是跟過來?”
顧爽挑挑眉毛,她對藍夕然的情況並不瞭解,根本沒辦法給什麼意見,只好問道:“說說條件!”
爽爽還是這麼冷靜!藍夕然如是想着,繼續說道:“我在這邊買了房子,年底就能搬過來了,若是還去老校上班就有些遠了。但是,你也知道,我自從畢業後就一直教初中課程,跟高中部過來的話,恐怕要離開一線進後勤科室了,以後職稱評定啥的估計都有可能受影響。對了,最重要的是,雨兒秋天也要上學了,學校也在這邊,每天都要接送孩子,我去老校上班也不方便了。新校這邊畢竟近一些,而且後勤科室的空閒時間也比較好找,接接孩子啥的,應該會方便一些。”
越聽,顧爽越是默然。
藍夕然所說的因素除了可能會影響她今後評定職稱外,就再沒說過工作方面的原因,孩子、家庭……顯然對於她來說,最首先要考慮的就是這些因素。
可是,女人捨棄了自己的事業,淪爲時刻爲家庭着想的家庭主婦後,真的可以永保幸福嗎?
看着藍夕然雖然發愁卻絲毫掩飾不住的滿臉幸福,顧爽又覺得自己的顧慮有些杞人憂天了。不管看過了多少不成功的例子,但畢竟還是有幸福的存在嘛。她似乎除了祝福藍夕然永遠把這份幸福保持下去,根本做不了什麼。
笑笑,顧爽道:“看你這樣子,早已經有了決定了吧!”
藍夕然嘆口氣,然後釋然一笑:“是啊,我和林東都想調到新校,只是覺得就這樣放棄三尺講臺還有些不甘心,呵呵,雖然只是輔助課程,可畢竟是學了那麼多年,又教了這麼多年……”
說着話,藍夕然的臉上不可避免地露出一絲遺憾。顧爽除了說幾句無關痛癢的安慰話,再也做不了什麼。
不管曾經她們怎樣要好,怎樣拋心拋肺,可終究,她們都已經有了各自的生活,也將沿着各自的生活軌道、以自己的生活方式走下去,實際上,每個人的路都要自己走,別人無法改變你,你也同樣無法改變別人。
撇開藍夕然工作的話題,兩人很自然地聊起了曾經的同學和老師,說起這些,藍夕然的小嘴就嘰嘰咕咕的沒個停了。說哪位老師又退休了,說哪個同學升職了,哪個同學生二胎了,哪個同學開企業掙大錢了……當然,某些桃色新聞,也不可避免。
顧爽扶額,分別這麼多年,這丫頭還是不改八卦天后的性格啊!
八卦中,顧爽也瞭解了不少老師同學的近況,同時也漸漸地將某些塵封已久的記憶給挖了出來,其中就包括即將要見到的二班的同學陳宇強。
說起來,顧爽之所以能夠記起這位,還有賴於這位當初遞給顧爽的一封信……呃,姑且算是顧爽第一次收到的情書吧,可顧爽這冷淡性子,加上當時一門心思學習了,哪裡顧得上這些,接到那封信後不過是心加速跳動了一會兒,然後,就被她隨手丟掉了,連內容也沒看。至於這個男生的容貌什麼的,居然都一點兒也想不起來了。
囧,想起這些來之後,顧爽突然有些不想去見這位新晉的林業局辦公室主任了。
不管當初那點兒小事,會不會傷害到那個男生……呃,不管怎麼樣,這種情況終究是尷尬的。
而之所以記得情書一事,也是被藍夕然提醒的。
不管顧爽心裡怎麼囧,藍夕然卻仍舊很八卦地關注着:“怎麼?真想不起來了?唉,多虧人家當初爲了你天天跑咱們班門口路過,還專程組織咱們班和二班打籃球友誼賽……”
爲了打住藍夕然繼續演說舊事,而且還是顧爽根本不記得,卻聽起來特別囧的舊事,顧爽趕忙招供:“好像記得有那麼個人!”
“啊,可憐的陳宇強同學,你可以安息了。”藍夕然搞怪地叫了一聲,然後對顧爽笑道,“虧陳宇強那麼深情似海,你倒好,連人都不記得了。”
什麼情深似海啥的,顧爽囧的簡直有一種逃跑的衝動了。就那麼一封看都沒看的信,至於被演繹成這樣嗎……汗!
“其實,我今天只需拿着證件去縣林業局備註一下,想來不會太麻煩,要不,咱們別去找陳宇強了,人家是辦公室主任,估計工作挺忙的。”顧爽開始爲自己找藉口了。
在聽了藍夕然一大通令人囧囧的舊事後,她是真的不願意去見那位情深似海了。
“怎麼會,陳宇強要是知道你來了,啥事也得擱下啊……”說到這裡,藍夕然估計也看出了顧爽的囧樣兒,嘿嘿一笑道,“安啦,雖然我這麼說說,陳宇強很正常的,人家早已經結婚生子,不會再覬覦爽爽大美人了。哦,覬覦也只是在心裡偷偷覬覦,表面上都是成年人了,不會做出什麼不合身份的事情啦。”
聽了前半段顧爽剛剛鬆了一口氣,可立刻又被藍夕然後半句話給雷住了。這丫頭看似大大咧咧,卻有如此言辭犀利,看來她真的沒必要多替她操心的。
第一百零一 人情世事
第一百零一 人情世事
不管怎麼的,路總會走完,該辦的事也不會自動消失,很快,藍夕然就載着顧爽停在了林業局的辦公樓下。
林業局的辦公大樓是開放式結構,沒有傳統的院牆,樓前一片小廣場,圍繞着停車區,綠化帶搞得很漂亮也很大。藍夕然停下車,就開始給陳宇強打電話。
“陳宇強,在不在辦公室啊?……呵呵,這不找你幫忙來了……好,我這就上去。”說着,藍夕然掛斷了電話,對顧爽笑笑,“他正好在辦公室,走我們去找他。”
到了這裡,顧爽反而沒那麼窘迫了。那些過往美好也罷,處理失誤也罷,畢竟只是青春年少的一些事兒罷了,現在十多年過去了,哪還有什麼好囧的。再說,仔細想想,自己當時做的實在也沒什麼失誤可言。
大大方方地微笑着應了,顧爽拎着包走下車,她帶來的證件就在包裡放着。
陳宇強的辦公室在四樓,兩人乘電梯上來,一出電梯,就看到陳宇強已經滿面笑容地從辦公室裡迎出來了。
接近三十歲的男人,正是男人最迷人的年紀,可顧爽卻悲催的發現,被藍夕然誇得像花兒似的帥哥型男,如今也有些發福了,印象中雖然模糊卻清瘦陽光的臉,變得白胖胖的,頂着一個仍舊燦爛卻少了幾分真誠的笑臉,還不算太大的啤酒肚撐着襯衣,也露出了一絲臃腫。
顧爽暗暗嘆息,都說美人遲暮,男人同樣也無法逃避歲月的無情啊!
陳宇強看到藍夕然和顧爽走出來,先是微微一怔,隨即有些驚喜有些不敢相信道:“哎呀,藍夕然,這位是……顧爽?!”
藍夕然笑得嘎嘎的,挽着顧爽的手臂道:“咋,見到老同學不高興啊?”
“呵呵,哪裡哪裡……”陳宇強對藍夕然擺擺手,然後對顧爽笑道,“顧爽,你可不能聽着小辣椒的非議啊,能見到老同學,能再見到你,我真的很高興。”
顧爽有些不太會應酬這種場合,笑笑道:“我也很高興。”
說完,陳宇強帶着顧爽和藍夕然走回辦公室,沏茶倒水一同忙乎後,藍夕然自動開口提出顧爽辦證之事。
陳宇強臉色斂了斂,看向顧爽。
顧爽笑道:“是我給父母在後院裡建了個小型養殖場,養殖了幾百只綠頭鴨和錦雞,我想過來辦一下《野生動物養殖許可證》。”
陳宇強笑笑道:“這不是什麼大事,不知顧爽想怎麼辦?是辦獨立證件,還是已有證件的公司分支的備註?”
顧爽道:“算是公司分支吧。我已經在南市申辦了《野生動物養殖許可證》,不知能不能在這裡備註?”
陳宇強接過證件來一看,不由露出一絲驚訝之色,看了顧爽一眼。
很快,陳宇強就看完了證件,心中驚訝更甚,顧爽帶來的證件非常完備,需要準備的資料也都很齊全,顯然不是不懂辦理流程的,這樣一來,剛剛得知顧爽有求的一絲自得和輕視,不由就斂了,再次掛上的笑容也真摯了幾分。
“呵呵,顧爽準備的材料很全,你們稍等,我打個電話問一下辦理證件的人在不在。”說着,陳宇強拿起桌上的電話撥了一個出去,簡短地說了幾句話後,陳宇強笑容滿面道:“辦證件的人正好在,走,我帶你們過去。”
接下來的證件備註,有陳宇強這個辦公室主任帶着,自然很順利,不到半個小時,所需手續就都辦完了。
從辦理證件的監管科出來,顧爽看了藍夕然一眼,藍夕然笑道:“顧爽難得回來一次,晚上我們湊湊?”
陳宇強也沒猶豫,很爽快地答應下來。雙方約定了時間和地點,陳宇強送顧爽和藍夕然下樓。藍夕然也和陳宇強分工合作,分別通知在縣城的男女同學。
顧爽來縣城辦理證件備註,哪裡想過會在這裡吃晚飯啊。再怎麼的,吃過晚飯也該深夜了,顧家村離着縣城可還有三十多公里呢!可是,父母要繼續養殖野鴨野雞,今後就少不了和林業局打交道。能夠和陳宇強熟悉些,今後有他照應着,父母在這方面也就少些事兒。
如此想着,顧爽也只好先給家裡打個電話說一聲,免得家裡惦記了。
從林業局出來,藍夕然就開始給那些同學們打電話,一連打了十幾個,聽藍夕然那歡快的語氣,那些同學差不多都要到的。顧爽暗歎,她最不喜歡的就是什麼同學聚會了,本來在學校時就沒說過幾句話的同學,經過十幾年的時間,更是隔閡的如同陌生人,一羣人湊在一起,除了說說學校的舊事實在沒啥話題,更何況,如今的同學們大部分也都成了家,有了自己的生活,聚在一起難免明的暗的相互比較……這些都是顧爽不喜的。
可眼下,她實在是沒辦法。只好硬着頭皮等天黑。
藍夕然打完電話,和顧爽回學校開了顧爽的車子,兩人兩輛車開始四處接應那些同學。雖說現在許多家庭已經有了不知一輛車子,但畢竟也有人還沒開上車。
不過,大多數人看到顧爽的車子後,僅僅是驚訝一聲:“爽爽開了這麼大一輛車啊!”然後就主動擠到藍夕然的車子上去了。
對此,顧爽也只是一笑而過。倒是顧爽曾經的同桌陳燕燕同學,主動上了顧爽的車子。
顧爽正要詢問一下陳燕燕的近況,還沒等她開口,就聽陳燕燕撇着嘴道:“不就是看藍夕然的老公升職成書記了嘛,就厚着臉皮往上貼,嘁,坐坐人家的車,你就能和人家副局長搭上關係了?”
顧爽愕然,隨即才從陳燕燕的抱怨中得知,原來藍夕然的丈夫不久前剛剛升職成了青山縣最大的湖口鎮鎮委書記,算起來,三十歲的年齡能夠做到正科級,也是很難得的了,想必今後前程遠大,也難怪那些同學都上趕着表親熱了。
輕笑着搖搖頭,顧爽將這些都拋到腦後。世情如此,現在他們這些人畢竟不再是不知事的學生了,這樣做也無可厚非。
飯店是陳宇強定的,位置比較偏,卻是個難得的大院子,有些仿古建築的意思,名字也取得挺霸氣,飯店的老闆姓周,這飯店就叫:周家大院。
高高的飛檐門樓上,吊着幾盞通紅的大紅燈籠,明晃晃的,在周圍的一片寧靜中,透出一股子熱鬧來。
一羣女同學下了車,紅色的燈光打在刻意裝扮過的臉上,一個個粉膩細緻,雖然都已爲人妻爲人母,卻也還風姿綽約,別有一股子成熟韻味。
及至進了大廳,男同學們也來了不少,呼呼啦啦的足有二十來人。
陳宇強定的是周家大院最大的房間,偌大一張桌子坐了二十來人,竟也不顯得擁擠。
三月雖說已是初春,但夜晚的風還有些寒意。顧爽因爲家裡比較冷,還穿着羽絨服,裡邊穿的也是一件偏寬鬆式的淺豆綠的羊絨衫,頭髮更是簡單的清湯掛麪式的直髮,隨意綰在腦後的,若是有眼光的人會認出髮髻的簪子濃翠碧綠,晶瑩剔透,是顧爽買的那套翡翠首飾中,平時唯一會用的一件。
房間裡暖氣開得足,進門同學們就脫了外套,本來就各色千秋的女生們,去了厚重的外套後,更是或高領矜持,或低胸妖嬈,當真是千姿百態,各領妖嬈。
顧爽在這人家這羣刻意打扮的女生中,就成了最淡的一抹不起眼的色彩。
一衆人入座,陳宇強當仁不讓地做了主陪之位,顧爽隨意在兩旁找了個位置坐了,左邊是藍夕然,右邊是陳燕燕。剛坐好沒多久,就聽陳宇強道:“噯,顧爽,今天大家聚在一起爲的可是你回來,你可不能坐到那裡。”
陳宇強這麼一說,立刻就有好幾個男生起鬨,七嘴八舌地要求顧爽去坐主賓。
顧爽笑笑道:“大傢伙的心意我領了,但我們都是同學,難得聚在一起,大家畢業後十幾年,還能湊在一起說說話就很好了,何必分什麼主次……再說,我可是開了車的,又不能喝酒,坐在那裡,根本帶不起氣氛,豈不掃興。”
聽她這麼說,還有人想要再說什麼,藍夕然笑着嗔道:“小爽吃完飯還要開車回家呢,可不能讓她喝酒。就讓她坐在這裡,我們女生們說說話吧!”
藍夕然此話一出,幾個吆喝的起勁的男生也都笑笑放了手。顧爽感激地看看藍夕然,目光迴轉間,就看到了幾個女生臉色的不虞。
顧爽本來對同學聚會就沒多少熱情,對這些基本上已經能算陌生人的同學,也不會過多地在乎,於是顧自和藍夕然說些零零碎碎的舊事,也聽藍夕然談談她家的妞子,同時說說寶寶的趣事。陳燕燕在另一邊不時地插上幾句話,倒也漸漸地有了一種熟悉的隨意。
因爲藍夕然和顧爽都開了車,不能喝酒,其他幾個女生倒是都倒了酒,有白酒也有啤酒,一羣男生吵吵哄哄的,都是玻璃杯白酒六口喝乾,還有一套說道:三口到中央,六口到地方……
幾個倒了酒的女生,一開始還都找各種藉口推拒,可奈不住那羣男生起鬨,都少不得喝了。兩杯酒下肚,衆人的情緒就都高漲起來。
男生女生們開始揪扯出各自在學校時的糗事,互相揭起了老底兒。
陳燕燕也喝了酒,而且似乎酒量還不錯,竟是跟着男生一個標準的喝下來,很快就紅了臉。
顧爽和藍夕然喝着果汁,顧自說着話,偶爾擡頭看看場中的熱鬧,聽到被揪扯出舊日糗事的同學哀嚎幾聲,也跟着笑一陣子。說起第二日正是週末,藍夕然就說帶了自己家的妞子去顧爽家看錦雞呢,不知那邊說了什麼,陳宇強站起來滿臉紅光地舉着酒杯對顧爽道:“顧爽,十幾年沒見,你還是一點兒沒變,來,我和你喝個酒!”
顧爽聽到自己的名字看過去,正要端起果汁迴應呢,就聽旁邊的一個女生突然笑道:“哎呀,陳宇強真夠情深不變的,記得當初在學校的時候,陳宇強就每天都去咱們班門口等顧爽呢……”
本來陳宇強和顧爽喝個酒也算不得什麼,可被這女生一插話,大家的表情頓時帶了一絲探究出來。顧爽臉上的笑容一滯,目光掃過那個打扮妖嬈的叫王豔的女生,目光中如有實質的冷厲,生生地讓那自以爲妖嬈的女生目瞪口呆的愣住了。
自己從來都是與世無爭的,從來沒想過與誰爭什麼風頭,怎麼就總有人這麼前赴後繼地撲上來以踩別人爲樂呢?唉,大家同爲女人,本身活在這世上,就有諸般不易,女人何苦爲難女人呢?
顧爽暗歎一聲,拋開心中的感慨,臉色淡然地對舉舉酒杯,笑道:“今天多虧宇強幫忙了,呵呵,都是同學,我也不說什麼虛的了,以果汁代酒謝過了。”
說完,淡笑着喝了一口果汁,陳宇強那邊悶聲喝了一口酒,僵住的席面這才彷彿重新活了過來。大家就順着顧爽提及的幫忙一事聊起來,陳宇強笑得有些自失,看着那個清新的如一株春柳的女子淡然平和的樣子,那清新淡雅的樣子,讓一貫得意的他,突然覺得自己今晚特意準備的這些美酒美食,似乎都成了浮塵一般。
她,終究是自己不可企及的!
掩下眼中的落寞,陳宇強笑着對一臉探究的同學道:“顧爽在南市開了自己的公司,今日我也不過是做了迴向導,哪裡談得上什麼幫忙!”
此話一出,衆人看向顧爽的目光又有了某些不同的含義。
陳燕燕聽到藍夕然要帶女兒去看錦雞,也插言說帶上她兒子一起。
藍夕然聽了有些爲難,對顧爽道:“呵呵,我們一羣人呼啦啦撲了去,可別把叔叔嬸嬸嚇壞了。”
顧爽自然不好推辭,笑着道:“我爸媽最喜歡孩子了,你們能去,他們肯定高興。”
旁邊,立刻又有幾個女同學也要參加,藍夕然更是無奈道:“我那車子可就五個座位,盛不了這麼些人啊!”
那幾個晚說的女同學自然一臉失望,陳宇強突然道:“我明天開車,給你們當回司機吧!”
此話一出,自然歡呼一片。顧爽接到藍夕然歉然的眼神,也只能笑笑,拍拍她的手,示意沒什麼。
之後,大家說說笑笑,倒也沒有人再說出什麼無趣的話,那個王豔看着眨眼間衆人就都圍攏到了顧爽那邊,簡直把顧爽捧得比藍夕然還高,心下暗自不甘,卻也沒有辦法,想要提出自己也跟着,想起顧爽剛剛那個冰冷的眼神,卻始終沒說出來。
吃罷飯,衆人還要去唱歌,顧爽以路程遠推辭了,自己開車回家。藍夕然把顧爽送到車上,看着沒人悄聲道:“你不用理會那人,誰不知道她上學的時候倒追陳宇強人家都沒理會。不是我說,就那拎不清的樣子,誰能看上她?十多年了,居然跑到你這裡來吃什麼飛醋,真真可笑,她算哪根蔥?又不是陳宇強的老婆!”
顧爽聞言只有苦笑,自己真真是無事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她招誰惹誰了!
回到家已是晚上十點,寶寶都已經偎在程玉蓮懷裡睡着了。顧爽被鬧騰了一晚,也累得不行,將辦好的證件拿出來,交給程玉蓮,簡單地洗洗就睡了。
第二天一早,顧爽纔想起今天藍夕然等人要來的事,和程玉蓮一說,程玉蓮倒是隨意的很。
立刻指使顧彬去集市上割肉買菜,讓顧永順去後院抓了三隻綠頭鴨和原來家養的兩隻公雞殺了,又拿出些自己家醃製的臘肉臘腸什麼的,很快收拾好了。
看着顧媽媽出出進進的忙碌,顧爽覺得有些愧疚。本來是想着回家孝敬一下父母的,沒想到反而給父母經帶回些麻煩來。
顧爽的表情程玉蓮看在眼裡,不由笑了:“你個傻孩子,帶朋友同學回來不是正常?我和你爸平時在家就兩個人,難得熱鬧一回呢。好了,別在這裡杵着了,你去收拾一下果盤、瓜子啥的,等回來了人吃。”
聽程玉蓮這麼一說,顧爽也就釋然,領着寶寶去收拾房間,整理果盤什麼的。
顧家的房子雖然年歲久了些,可年後父母回來時,顧爽交待顧彬找人重新收拾過了,前邊加寬了出廈,都用玻璃封了,牆面粉刷一新,地面也鋪了淺青灰色的地板磚,電視、沙發什麼的,也都換了新的。平時程玉蓮打掃的乾淨,顧爽也不用怎麼收拾,正了正幾個沙發靠墊,又燒了水,洗了水果,和瓜子松子什麼的盛到果盤裡,就ok了。
寶寶用手扯着一根線,線的另一頭拴着蔫頭耷拉腦袋的笨笨,像個小尾巴一樣,看着媽媽忙乎,也跟着有樣兒學樣的伸手摁摁果盤裡的糖果,瞅着顧爽不注意,就偷偷拿起一塊糖塞在口袋裡。怕寶寶生蟲牙,顧爽限制他吃糖,難得有這個機會,就偷偷下手了。
顧爽早把小東西的行爲看在眼裡,也不吱聲,等着這邊忙完了,顧爽回頭一臉溫和地看看寶寶身上的衣服:“一會兒,叔叔阿姨們會帶着小朋友們來玩,寶寶的衣服有點兒髒了,我們去換身乾淨漂亮的衣服好不好?”
一聽有客人來,寶寶小包子也是很愛面子的,立刻點着大腦袋同意了。在顧爽的鼓勵下,還自己參與意見要穿笨笨熊那一身。顧爽也很爽快地答應了。
等寶寶換了笨笨熊衣服,倒蹬着小腿跑到院子裡時,才猛然想起,自己的糖被忘在換下的衣服口袋裡了。再回頭看向笑得一臉溫和的媽媽,小包子的臉就蔫吧了。
上午九點多鐘,大門外傳來一陣汽車馬達聲,顧爽領着寶寶迎出去,就見藍夕然的白色奔馳和陳宇強的黑色帕薩特想跟着停在了門前。
很快,從車上下來六個大人三個孩子。顧爽一看就明白了,來的是六個同學,加上藍夕然的妞子、陳燕燕的兒子,還有一個小胖墩女孩兒則是陳宇強的閨女。
一羣人說笑了幾句,陳宇強對迎出來的程玉蓮叫了阿姨,又拉着小閨女的手,讓她叫奶奶。程玉蓮笑着應了。
一行人走進院子,小孩子們等不得,立刻就嚷嚷着去看錦雞。顧爽還沒說什麼,寶寶先道:“我知道錦雞在哪,我帶你們去看!”
說着,倒騰着小腿就往屋後跑,本來蹲在他肩膀上的笨笨樂得撲啦啦飛起來,惹得一羣小傢伙一陣驚呼。
孩子們這樣兒,大人們也不好進屋了,也跟在後邊。
其他人都只是站在雞舍外看看,陳宇強卻看得仔細,又看了雞鴨的生長情況,回來對顧爽道:“阿姨叔叔養的這些雞鴨真不錯,比我到過的幾處養殖場都好許多。看這毛色和屠體,到出籠的時候,價格可以適當提一下。”
陳宇強所在的雖然不是業務科室,但對這方面自然有些瞭解,顧爽當即謝過應了。心裡想着,問問顧彬聯繫的銷售情況,再提醒他一聲。
幾個孩子一看到羽毛鮮亮的錦雞,一個個興奮的很,跟着寶寶就要往裡衝,卻被大人們攔住。錦雞雖然已經成功馴養,可也還有些野性,若是把孩子們叨傷了,可就麻煩了。
程玉蓮就取了一些飼料來,讓孩子們飼餵。看着花花綠綠的錦雞一窩蜂地衝過來搶食,孩子們高興地連蹦帶跳的,嚇得錦雞也顧不上吃食了,呼啦啦跑遠了。
顧爽暗暗擦汗,錦雞膽子很小,養殖場地需要安靜。這羣孩子們一鬧,搞不好錦雞一天的飼餵都會受影響。唉,當真是她欠考慮了。
還好,錦雞雖然好看,但畢竟無法接觸,看了一會子,幾個孩子就膩了,圍着寶寶去逗笨笨了。
大人們也正好趁機把孩子們帶回前院,讓他們在院子裡玩耍,幾個大人這才進屋坐下來喝茶聊天。
中午一頓農家飯,大人孩子吃的都各個叫好,特別是綠頭鴨和柴雞燉湯,湯鮮肉美,讓人吃了就停不住嘴。
等盆幹碗淨,大家放下筷子,才發覺吃的撐到了。
大家心滿意足地喝着茶,陳宇強誇讚道:“阿姨做的這綠頭鴨,味道鮮美,肉質細膩,一點兒也沒有鴨肉的腥味兒。這份手藝,要是去開個食鴨店,一定能夠吸引人。”
顧爽也是第一次吃綠頭鴨,雖然嘗着好吃,沒有陳宇強這麼一說,她還真沒多想。
聽陳宇強這話,顧爽不禁暗自思忖。程玉蓮燉鴨肉的時候,她在廚房裡幫忙來着,全部過程都看得清楚,也不過就是普通農家做法罷了,哪裡有什麼秘方啊。這麼簡單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原始的做法,鴨肉卻特別的濃香鮮嫩,顧爽就不得不考慮了,是什麼原因呢?
心下這麼想着,顧爽卻笑着道:“家裡燉肉都是用柴禾大竈,可能是這個原因吧。”
大家也紛紛附和,由這個話題又轉到大竈蒸饅頭做菜,都帶着一種木柴特有的香氣,比什麼天然氣、電磁爐做的飯菜香多了……大家夥兒說起了農家宴的種種妙處。
顧爽隨着應和幾句,心裡卻在默默地琢磨鴨肉特別鮮嫩濃香的原因。既然做法沒什麼特別,那麼只能是鴨肉品質好……這麼一想,顧爽就不由聯想起飼料裡的特殊‘添加劑’血果來。
難道用加了血果的飼料餵養出來的家禽,還能提高肉質的鮮美度?若真是這樣,那養殖這一塊的發展前景就更加值得期待了。
很快,顧爽就想到,帶幾隻綠頭鴨回去,送到相關部門檢驗鑑定一下營養成分,若是鑑定結果好的話,她立刻就要着手給自家養的綠頭鴨和其他禽類、後續養殖品種,都去註冊了。然後,再做品牌宣傳,爭取等西郊的養殖場投產後,一舉創出自己的名牌。
吃罷午飯,將一羣同學和孩子送走,剛剛坐下來準備休息一下,大孃孃和大堂哥顧勇一起過來串門了。
顧永順在後院伺弄雞鴨,程玉蓮抱着寶寶招呼大嫂和顧勇進屋,顧爽去沏了新茶端上來,在一邊陪坐。
“小宇上學去了吧?”大孃孃坐下就逗弄寶寶,程玉蓮禮尚往來,也詢問起大伯家的寶貝孫子。
“是啊,昨晚在這邊玩的高興,今天都不願去上學了,還是你大哥呵呼了幾句,才撅着嘴去了。中午回來吃飯時還嚷嚷着,等晚上再來找寶寶玩呢。”大孃孃說起孫子,臉上的笑容止也止不住。
顧爽跟着笑了笑,猜度着大孃孃和大堂哥的來意,問道:“大哥決定在南坡種什麼了嗎?”
顧勇憨厚的一笑,撓撓頭道:“我也沒種過那些,一時也拿不定主意。這不,你孃孃說,小爽做花木這一塊,說不定了解一些,讓我過來問問呢。”
大孃孃和大堂哥都是那種憨實厚道的人,平日裡和顧爽一家互有幫襯。據顧永順說,當年顧爽爺爺奶奶身體不好,大孃孃進門後,對顧永順多有照應,頗有些長嫂如母長兄如父的感情在裡邊。是以,顧爽覺得只要自己能幫上的,還是很願意幫幫大伯一家的。
不過,顧爽對於種植來說,也就是種植花木還算了解些,對蔬菜、瓜果可就完全是個門外漢了。
看着大孃孃和大堂哥信任的目光,顧爽沉吟了片刻道:“大孃孃,大哥,我也就是種花有點兒數,對種菜和種瓜都不瞭解。”
大孃孃和顧勇一聽此話,不由露出失望之色。
顧爽看了眼,不忍道:“其實,大孃孃,大哥,我爸媽養的野雞野鴨你們都看到了,現在野生禽類養殖剛剛起步,市場需求量很大。而且,我一個學農業的同學新出了一種飼料,雞鴨吃了生長快,而且不易生病。種瓜種菜我是真不瞭解,但若是你們有意養雞養鴨,我倒是可以出點兒力。種苗我負責給你們購買,飼料我也可以多帶出一些來,等養成之後銷售,也可以順帶着一起。不過,養這個就是累些,也髒。而且,雖說有抗病的飼料,但難免不會生病啥的,也有一定的風險……大孃孃和大哥商量商量,若是願意幹,我這次回去就會再給我爸媽加一批種苗,你們可以一起。”
顧爽這話說的很是實在掏心,大孃孃和顧勇聽了,都有些意動。
大孃孃想了一會兒,開口道:“小爽說的自然是好的,大孃孃也相信你。可不知這個需要的本錢多不多?”
顧爽笑了,拉着大孃孃的手道:“大孃孃,錦雞的成本是高的,一隻雞苗要八十到一百元。不過,野鴨的種苗卻不算貴,一隻不過四五塊錢。若是大孃孃和大哥想好了跟着養,可以只養綠頭鴨一種,這種投資小,利潤卻還不錯。”
大孃孃和顧勇聽了這話,臉上的神色更是歡喜。
顧勇期期艾艾道:“那個養殖技術我不會……”
顧爽笑了:“大哥,你這就見外了不是,你要決定養,就先過來跟我爸媽學上幾天,等種苗到了,你也差不多上手了。再有什麼問題隨時過來問,而且,我已經在縣農機站的聘請了獸醫技術員,不行,到時候請他過來給你講講。”
大孃孃和顧勇一聽顧爽這番話,實在是夠掏心掏肺了,不由滿面喜色地道謝了一番,想跟着回去。顧爽想來,可能是回去和大伯和大嫂一家人商量做決定了。畢竟,對於一個農戶來說,投資方向就算全家大事了。
送顧勇母子出門,程玉蓮抱着寶寶和顧爽往回走。
程玉蓮看了看顧爽,嘆氣道:“你這一番雖然是好心,可就怕你二孃孃知道了,少不得又是一場麻煩。”
顧爽皺了皺眉:“若是她真來說事兒,也和她這麼說就是了。想幹就幹,不想幹拉到。而且,等大孃孃和勇哥真的定下來,也還要和他們說清楚一些事,比如養殖環境一定要乾淨,成鴨的品質一定要保證,否則,我也沒辦法給他們銷售。”
程玉蓮看看一臉倔強的女兒,動動嘴終是沒再做聲。可心裡卻在暗暗擔心,女兒雖然是從村子裡出去的,但在外邊呆久了,畢竟對村子裡的一些親戚裡道的事兒不算了解,她一番用心是想幫襯自家親戚,可只怕不會落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