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8章

蘇烙誠剛來到藏酒室的門口,一隻紅酒瓶子扮演着門童的角色,親暱的滾至他的腳邊。

他垂眸看了看,瓶子是空的。

如果他的記憶沒有發生偏差,這紅酒是他高中畢業時一家人在國外渡假,途徑一位酒商的莊園順便購買下來的。

酒的味道很好,酒勁也比一般的葡萄酒大。

蘇烙誠遂將視線擡起,望向吧檯處——

他親愛的母親正斜斜倚靠在吧檯邊,興致的對今晚自己的‘專屬聆聽對象’講兒子的童年趣事。

連門口站着一個他都沒發現。

她笑容嫵媚,雙頰紅暈,美眸中泛着被酒意渲染得璀璨至極的波光,一點兒也不像四十多歲的女人。

至少在蘇烙誠眼裡,目測三十五頂天了。

形容十分動人。

是那種他看一眼就知道,倘若不小心讓旁人瞥見,他老子必然醋意大發至窩火的……動人。

季薇喝了不少,吧檯上散落着幾隻不重樣的酒瓶,人已是站不穩,手裡還拿着一隻專門用來喝烈酒的矮身淺口玻璃杯。

隨着她眉飛色舞的講述,杯子裡那層金黃色的酒液便在有限的空間裡晃盪起來,濃烈的味兒幾乎瀰漫在整個藏酒室內。

是伏特加。

蘇烙誠無語的默了下。

慕容姚坐在季薇的身旁,整個人趴在吧檯上,臉埋進交疊的手臂裡,很乖的一團。

也不知道維持此狀態多久了。

換言之,他可愛的媽正歡樂的自言自語還停不下來。

身後,蘇熠晨聽不出情緒的聲音在問:“醉了?”

蘇烙誠如實道:“醉到無視我。”

蘇熠晨也跟着複雜的默了。

他的老婆就會平時逞強,輪到兒子動手術這樣的大事還得靠酒來壯膽。

家裡小女人,家外女強人。

此時,季薇正說到‘還不知自己父親是誰的小烙誠無意中看到蘇叔叔吻自己,難過得哇的一聲哭出來’……

蘇熠晨聽不下去了,黑着臉催促兒子,“別杵在門口,各管各的。”

無需懷疑,也不用親眼看到了才確認,慕容姚肯定醉了,程度自行想象。

季薇的酒量,蘇熠晨放開了陪她喝都不能保證能清醒到最後。

欺負兒子的女朋友,真是……

不忍直視。

蘇烙誠贊同的應了父親一聲,走進藏酒室,給了終於發現自己並停下碎碎唸的季薇一個‘你老公也來了,你自求多福吧’的眼神,隨後探手將慕容姚撈進懷裡,靜淡的目光朝那張安靜的小臉掃去——睡得挺沉。

“她酒量好小。”季薇彎身湊到兒子跟前,望着慕容姚眉頭微蹙的睡容,撇嘴表達不滿。

蘇烙誠:“欺負完還要嫌棄,哪有你這樣的長輩……”

“我還不是爲了你。”季薇露出她招牌式的狡猾狐狸笑,順勢倒進來到身旁的蘇熠晨的胸膛,“這麼大了還要我親自出馬給你製造機會,唉……”

蘇烙誠:“……”

蘇熠晨一隻手穩穩托住老婆的腰,讓她安心的把自己當支撐,遂與她一直對‘外’,總結道:“你媽說得對。”

季薇得到丈夫的支持,傲嬌的衝大兒子昂起下巴,恩威並施簡直了。

蘇烙誠看看懷裡絲毫沒有反映已然任他宰割的慕容姚,再看看近在眼前的父母,最終他選擇對和自己一樣清醒的父親說:“安年知道會傷心的。”

剛做完一場大型手術的二兒子還躺在醫院裡,麻藥時效都沒過,請問這對父母到底是在做什麼?

張羅着把大兒子和大兒子的女朋友送入洞房……

沖喜嗎?

蘇熠晨面不改色,“安年會理解你的。”

事不關己但非常寬容的語氣。

“不,他會恨我的,當然也會恨你們。”蘇烙誠鬱郁說完,將慕容姚打橫抱起,走出去了。

季薇笑盈盈的擡起眼皮和蘇熠晨對了一眼,“手術做完了嗎?”

要說醉,她還沒醉到位,清醒尚且存了三分。

蘇熠晨頷首,“沒事了,主刀醫生說——前所未有的成功。”

“前所未有的成功……”季薇用力眨了幾下溼潤的眼睛,把眼淚憋了回去,“我就知道。”

她的兒子,吉人自有天相。

蘇熠晨把她手中懸懸欲墜的酒杯取過,將杯子裡的剩下的酒一飲而盡,“是我們的兒子。”

季薇哽咽的‘嗯’了一聲,閉上眼深呼吸,停留在肩側的手有節奏的安撫輕拍。

如此靜默了會兒,蘇熠晨正想提議去吃個宵夜,忽聽懷裡的女人悶悶道:“你看到了嗎,剛纔?”

“什麼?”

剛纔指的是什麼時候?什麼事?

“就是剛纔,烙誠抱姚姚出去……”季薇望向那道人影都沒了的門,委屈外加羨慕,“是公主抱。”

蘇熠晨一愣,連忙原樣照搬,配合老婆的少女心。

誰還不是個小公主怎麼的……

……

二樓,次臥。

蘇烙誠將慕容姚安置好,剛要離開,那隻不安分的小爪子先天預見似的攥住他的衣角,同時,她睜開眼睛,朦朦朧朧的盯着他瞧。

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沒有意識。

“醒了?還是迷糊着?”蘇烙誠乾脆問。

慕容姚擰着一張臉,把他端詳了半響,“不許走,陪我。”

聽着語氣挺霸道的。

蘇烙誠打趣道:“你知道我是誰麼,要我陪你?”

她不耐煩的‘嘖’了下,懶得回答他的廢話問題。

轉而,攥着他衣角的手一鬆,捲起被子緩緩轉身背對,很有氣質的說:“不願意就算了,慢走,不送。”

蘇烙誠:“……”

縱然比她多吃幾年飯,此刻卻有點兒摸不透她的路數。

稍適,且當她半醉半醒吧,他俯身靠近了她一些,“安年剛做完手術,很成功,不過我得回醫院去,之後的四十八小時很重要,忙完這幾天……”

話到這裡,慕容姚又慢吞吞的挪動着她被酒精蠶食得厲害的身體,轉過來望住他。

烏溜溜的黑眼睛,格外清醒。

“學長。”她輕聲叫他,像試探,似依賴。

“你想對我說什麼?”蘇烙誠耐心十足。

慕容姚停了一瞬,“不能告訴你。”

想對他說的話,卻又不能告訴他……

蘇烙誠服了她的小心思,“那就等你想說的時候再說罷,晚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