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姚發現,自己並沒有想象中淡定。
這是季烙誠以着淡定從容的姿態闖入她的生活後,她最大的心得感悟。
她曾以爲她是那種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慢熱溫吞的性格。
結果就被溫水煮青蛙了……
所以我是青蛙嗎?
周圍的聲音已然不重要了,慕容姚悶頭咀嚼着紅燒排骨,對目前所處的情況越發納悶。
她本有竊喜的,可是突然得知他的身世背景,於是心有顧慮。
她本想慢慢來,然而局面並非她能一手控制,於是心生彷徨。
感情不是算術題,算到最後就一定能得到精準正確的答案。
有關歐陽誠的背叛,她沒喊過痛,不代表能夠從那場失敗的感情裡毫髮無損全身而退。
眼下,一場的嶄新的感情就在她的面前,等着她接受。
可她還沒有準備好。
然後就聽見對面的男人忽然開口,用敘事的口吻,“爲什麼是你,爲什麼我能那麼肯定,會不會是我錯覺……之類的疑問很多?”
慕容姚擡起頭和他四目相對,明澈的瞳眸裡盈滿他所說的那些問題。
季烙誠看着她,神色間不經意的流露出超出年齡的成熟,“實際上我也不能百分之百的肯定,非要我說的話,至少到目前爲止,我想和你相處下去。”
他微微停了停,再問:“你覺得我是那種可以隨便發生一段感情,然後在最初的感覺消褪後,草草結束抽身而退的人?”
慕容姚立刻搖頭,垂下眼皮,“我知道學長不是那樣的人,只不過……我還沒準備好。”
季烙誠牽起脣角露出笑容,“我有逼你現在立刻答應和我在一起嗎?”
慕容姚:“……沒有。”
季烙誠:“只是一起吃頓午飯而已。”
空間他會給,距離他也會有分寸的拿捏好。
又不是小學生談戀愛,不答應就絕交。
慕容姚掀起眼皮看向他,看到的是一張真正的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臉。
他已經吃好午飯,坐姿隨意卻仍舊端正,整個人散發着儒雅又極有涵養的書卷氣息。
看着她。
食堂用的食盒是統一的,有三個盛菜的凹槽,長方形的部分是盛放米飯的部分,表面用透明平整的塑料蓋子蓋上,一眼就能看清楚裡面的內容。
而季烙誠面前的食盒,飯菜剩下少許,但剩下的小部分很整潔,沒有挑得到處都是,筷子也放在邊緣,用蓋子重新蓋好。
有誰吃完飯還把蓋子蓋好?
至少慕容姚是不會的,她們宿舍裡的其他人都不會。
除非學校哪天突擊檢查,那時候大家會老實巴交的把吃剩的食盒收拾好,放進垃圾桶。
其實從季烙誠的行爲舉止談吐習慣就能知微見著。
他出生在那樣的豪門世家,接受的教育,結識的朋友,所見的世面,造就如今的他。
距離不僅僅是“他家有錢”四個字能一語劃定的。
昨晚臨睡前,宿舍的會議內容飄在慕容姚的耳邊,她欲言又止。
季烙誠保持耐心,“想說什麼?”
“和學長相處,壓力很大。”
“來自哪些方面?”
“各種……我也說不清。”慕容姚氣餒,收回目光,不再和他對視。
季烙誠:“我可以理解爲這是你們你們小女生的太在意,從而無所適從的表現嗎?”
慕容姚:“啊?”
呆了一瞬,反應過來,繼續臉紅。
太在意什麼的……
應該是在意的吧。
成天都在想,比重以她都感到意外的速度,直超英語四級考試排名……
季烙誠似乎抓着重點,很愉悅的卷手在脣邊清咳了下,開始放大招,“我父母很好相處,他們對我要求並不高,別學壞就成了。家業如外界所知所傳那樣,將來會由安年繼承。當然不排除他不樂意,我這個做大哥的只好承擔下來的可能性。不過我本意還是學醫,做一名醫生。以上我說的那些,和我要找一個怎樣的人共度一生並沒有直接的矛盾衝突。不存在家族聯姻,或者我的家人強迫我必須和誰交往,將來一定要娶誰,這點自主權我還是有的。好了,我暫時說完了,還想知道什麼,或者想問什麼?”
慕容姚一愣愣。
尤其是那句“他們對我要求不高,別學壞就成了”。
隨便聽聽都很崩潰啊……
慕容姚敗下陣來,“好像沒有想問的。”
季烙誠:“那麼現在可以不用胡思亂想,好好考慮要不要和我交往的事了嗎?”
也是忽然,慕容姚覺着……不對啊,又被牽着鼻子走了。
她重新迅速的梳理了一遍劇情,認真的看着他,“學長,在這之前你交過幾個女朋友?”
總算能夠正確提問。
季烙誠眼底晃過一絲久等的欣喜,隨後坦然,“正式交往的一個都沒有,動心時沒來得及表白,錯過了,後來課業繁忙,無暇顧及其他。”
慕容姚不可置信,“感情經歷竟然是一片空白。”
他笑着調侃自己,“這不是在抓緊時間努力填補嗎。”
“我好像沒有問題了。”她攻勢收得極快,又十分的靈性,可進可退,可守可攻。
“好像?”季烙誠微微挑眉,看着眼前終於恢復正常,試着把腦袋從烏龜殼裡探出來的小姑娘。
慕容姚轉了轉黑澄澄的眼珠子,目光轉到他清雋的面龐上,“就……請問我的考慮時間有多長?”
她是真的在徵詢意見。
你讓我考慮多久,期限結束前,不管我寫沒寫完都一定交卷……類似這樣的句式。
季烙誠也真的被她逗笑了,“我不知道在這件事上有多少耐心,唯一能回答的你是,假如我決定放棄,一定會告訴你。”
他的等待不是永無止境的,這就意味着她也有失去的可能。
是的,失去。
慕容姚抿了抿脣,擠出個嚴肅的表情。
季烙誠:“我說得太直白了?”
太理智,太現實,太直白的話,都不會好聽的。
假如她連這點承受能力都沒有……
慕容姚眨巴着眼睛,撇撇嘴,平靜的受下,“不,這樣很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