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沙發裡怒氣還沒有完全消除的左未未,聽到兒子這一句時,只感覺體內的怒火‘嗖’的一聲竄上頭頂,拾起茶几上的雞毛撣子就往丟丟身上打去——
“左思睿,我剛剛跟你說了那麼多話你是一句也沒聽進去是吧?看來你還是沒挨夠打。”
蘇然及時將她的胳膊攔在半空,而後勸丟丟說:“你看把媽媽氣成什麼樣了,還不快跟媽媽說你以後再也不和同學打架了。”
誰知丟丟根本不領她的情,倔強的推開蘇然搭在他肩上的手,狠狠的瞪了蘇然一眼,朝着自己的房間跑去,‘哐’的一聲把門關上。
蘇然要跟過去敲門,卻被左未未制止住:“別理他,人來瘋,一會兒自己會主動出來的。”
左未未所說的‘一會兒’,時間還真不短,她和未未做好飯擺在餐桌上丟丟房間的門依然緊閉着,而且裡面還傳來隱隱的嗚咽聲。
蘇然再看看坐在沙發裡,看動畫片看的哈哈大笑的鬱郁,覺得自家女兒也忒沒心沒肺了點。
蘇然提醒道:“鬱郁,快去叫哥哥吃飯。”
“……”蘇鬱郁癟着嘴,扭扭捏捏不願去。
蘇鬱郁從始至終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蘇然對此很不滿意,決定回家後再好好教育她。
關掉電視機,讓鬱郁自己去洗手,然後她去叫丟丟吃飯。
門沒有反鎖,蘇然推門進去,看到丟丟將頭埋在被子裡,正哭的傷心欲絕。
蘇然在牀邊坐下,去扯蒙在丟丟頭上的被子,丟丟以爲是自己媽媽來安慰他,越發感到委屈,就着哭聲含糊不清的解釋道:“我沒有錯……胖子說鬱郁是**生出的孩子……他還說鬱郁將來會變成傻子……所以……所以我才揍他了……”
其實,事情的經過是——
丟丟口中的胖子的媽媽最近追看的一部倫理劇大致內容是演一對戀人結婚後生下了一個漂亮的女兒,可是這個女孩長到八歲後,家裡人發現是個智障,最終原因是她的父母是一對失散多年的親兄妹。恰巧週五放學那天,蘇鬱郁的爸爸媽媽一起來學校接她,胖子清楚的聽到她的媽媽叫她爸爸哥,所以在上廁所的時候,他把蘇鬱郁將來長大後是個傻子的推斷,說給一同尿尿的夥伴,也被正坐在隔斷後面拉屎的丟丟聽到,然後就發生了以一敵多的打架鬥毆事件。
丟丟雖然表達的不清楚,但蘇然還是被他的話震驚到了,一張臉瞬間失了血色,刷白一片,她不明白那個孩子爲何在背後這麼說鬱郁,她也不想明白,可是自己的女兒被別人說是傻子,試問哪個母親不震驚憤怒,同時更多的是心疼女兒。
如果……如果鬱郁聽到別的小朋友在背後那麼說她會怎樣?會給她幼小的心靈帶來多大的創傷。
蘇然不敢往下多想。
身後突然傳來左未未嚴厲的呵斥聲:“丟丟,你在胡說八道今晚我就把你丟在馬路上睡覺!”
看見蘇然來叫丟丟吃飯,生怕自家熊孩子像剛纔一樣沒有禮拜衝撞蘇然,就緊跟了過來,然後也清楚的聽到了兒子伴着哭聲說的那一通話。
左未未寬慰道:“蘇姐,小孩子間的玩笑話不要放在心上。”
“我知道。”蘇然擠出一抹釋然的笑,撫摸着丟丟的腦袋,這才發現丟丟的眼角有打架留下的抓痕,柔聲問道:“疼嗎?”
丟丟勇敢的搖了搖頭,一副小男子漢的架勢。
“阿姨要謝謝你,謝謝你保護鬱郁……”
……
蘇然帶着女兒離開後,左未未一邊給丟丟的小pp塗藥,一邊心疼問他爲什麼一開始不說出事實,不但能免去皮肉之苦,而且也不會被蘇然聽到。
丟丟是這樣說的——
“鬱郁在邊上,我不想讓她聽到胖子那麼說她,她知道了會哭,女孩子哭起來好煩喲!”
而他沒禮貌的甩開蘇然,將自己關進房子,其實是想讓媽媽跟進來,悄悄的告訴她事情的整個經過,然後,還能和鬱郁共進一個愉快的晚餐!
與此同時,蘇然抱着蘇鬱郁坐在公交上,問女兒:“今天未未阿姨打丟丟,你爲什麼不幫丟丟說情呢?”
蘇鬱郁撅着嘴反問:“我什麼要幫他,他做錯了事,就應該受到懲罰。”
蘇然被女兒反駁的無話可說,想了半天后,才說:“你還記得上次你撕掉別的小朋友的畫本,老師要叫家長,結果丟丟幫你承擔說是他撕的,這事兒你忘了嗎?”
“我又沒讓他幫我。”
“……”
程斌飯館食物中毒事件最終查出的原因是,那位叫洪波的客人對雞蛋過敏,他和同事一起來吃飯,其中點了一盤椒鹽蘑菇,他不知道那道菜裡面有雞蛋,方纔導致過敏性休克。
整件事情的責任不在程斌,但老實忠厚的他主動承擔住院期間的所有治療費用。
關於她去求陸銘煜的事,蘇然在程斌面前隻字未提,只是告訴他她換工作了,新的工作是給陸銘煜做秘書。
程斌理解她的選擇,還不忘提醒她:“找個機會讓鬱郁和他相認,畢竟他纔是鬱郁的親生父親。”
其實,不用程斌提醒,那晚從未未家回來,蘇然想了很多,覺得自己當年的抉擇對女兒尤爲不公,她現在是不缺乏父愛,有程斌寵愛她,可是等她長大懂事了,當她知道自己叫了那麼多年的爸爸其實是她的表舅,而她的親生父親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不,陸銘煜已經知道,只是不知道鬱郁是他的親生女兒,這讓鬱郁如何接受,她會不會恨媽媽剝奪了她和親爸爸相認的權利?
蘇然最後下定決心,不管如何都要告訴陸銘煜鬱郁是他女兒的真相。
……
清晨,蘇然特意挑了一身去年換季在商場買的一身打折ol黑色套裝,之所以選擇黑色,是因爲黑色永遠不過時。
平時一直胡亂紮在後腦的捲髮放下來,抹了些彈力素雖比不上剛燙過後的效果,倒也大方自然。
再配上米色的雪紡襯衫,黑色的細高跟鞋,整體看去有點過於正規呆板,但又展現出知性美的一面。
第一天上班,蘇然不想遲到,可到了迅捷看到要刷卡才能進入時,才意識到那日陸銘煜只是口頭任命,她還沒有辦理任何入職手續,就算現在去和公司的員工說明,無憑無據的人家也不一定放她進去。
蘇然只好站在入口處等陸銘煜來。
陸銘煜一走出電梯,就看見一抹熟悉的黑色身影杵在公司門口,走進一段距離才確定是蘇然。
心中不由得嗤之以鼻——從頭到腳都是黑,她是來奔喪的麼?
在他的印象中,蘇然一直以來的穿着打扮雖和時尚靠不上邊,倒也清純甜美。
可現在……真是跟什麼樣的人在一起,審美就會變成什麼樣。
蘇然看了下腕錶,已經九點十五分,轉眸朝電梯口望去,看到陸銘煜後,心中暗道,總算來了,脣角不自覺的上揚。
“陸銘……陸總……”蘇然走過去幾步,面帶微笑,習慣性的開口,意識到倆人現在身份的懸殊,旋即改口。
陸銘煜薄脣微啓,剛欲開口說什麼,恰巧身後的文志輕咳了下,陸銘煜也不知是大腦瞬間短路還是怎麼的,脣線回到原本的冷硬,目視前方,步履沈穩視蘇然如透明人般從她身邊經過。
“你剛纔咳嗽什麼?”陸銘煜一進辦公室,就冷着臉問文志。
文志一臉無辜:“我咳了嗎?”
陸銘煜黑眸審視着文志,確定他剛剛那一聲輕咳真的是個巧合後,一邊解着西裝釦子,一邊說:“去把站在門口處的那個女人叫進來。”
蘇然還沒有從陸銘煜意料之外卻又情理之中的舉動中晃過神時,身後傳來文志的聲音:“蘇小姐,陸總請你進去。”
“……好。”蘇然迅速斂起臉上失落的情緒。
文志關門離開後,陸銘煜端着咖啡戲謔:“以你的性格應該一氣之下離開纔對。”
蘇然臉上的笑容再也掛不住,真想照他說的那樣摔門離去,但也只是想想。
“我怕我前腳一走,蘇總又會想什麼手段對付我的家人。”
陸銘煜驚詫的揚了揚眉毛,心想這纔有點蘇然原來的樣子,隱忍着‘家人’兩字給他帶來的不悅,反問:“你來我這裡工作,你的‘家人’知道嗎?”
“他很支持我的工作。”知道他說的陰陽怪氣的‘家人’二字指的是程斌,蘇然故意臉上堆起甜美的笑容,成心想要氣氣他,也想測試一下他是不是在吃醋。
陸銘煜一點也不意外蘇然的回答,內心深處泛出一絲淡淡的酸澀,薄脣一勾,許可的點了點頭,語氣裡滿是嘲諷:“男人做到他這份上真不容易。”
蘇然故作不明所以:“陸總想說什麼?”
“沒什麼?”陸銘煜放下咖啡杯,再擡起頭時,好似變了一個人,刀削斧鑿的俊臉浮現出不容忽視的威嚴,就連嗓音也似裹着寒風而來——
“現在說說你的工作範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