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出去吧。”傅慕旋對尹光熙說。
尹光熙看着她，不言不語地退了出去。今天的這一切，都是出自他的私心，厲墨池從來不在她面前說出自己的的心意，但在他們面前，他的心思其實從來就明明白白，不曾掩藏。
他其實也不明白，爲什麼兩個彼此相愛的人，在面對彼此的時候，劍拔弩張，彼此防備，互相傷害。
其實他們身邊的人都看得出來，他們誰也離不開誰。
現在厲墨池出了事，他覺得有必要讓傅慕旋親自發現這一切。不是爲了讓她更心甘情願地去救厲墨池，只是想讓她明白，這麼久以來，不是她一個人在堅持。
他們之間的誤會，起於兩人的表達方式不對。既然都不會表達，那就讓他們自己去看看。
事實證明，尹光熙做的是對的。
傅慕旋看着那行小字，突然覺得，這麼多年了，她竟然真的從來沒有認真瞭解過厲墨池。她只知道自己近乎卑微地愛着他，不顧後果，不求未來，卻從來沒有看見過，在她不明白他心意的那些時候，他也將自己踩入塵埃，不言不語地愛着她。
是誰說，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之一，是發現你愛着的人，正好也默默地愛着你？
爲什麼此刻她覺得，這個現實如此諷刺，如此遺憾？
“我出去走走。”她從厲墨池的辦公室走出來，示意尹光熙不要跟着她。
她需要時間去消化這一切。
“傅慕旋。”就在她走出公司的時候，一個來送外賣的女人叫住她。傅慕旋轉過頭，看着那張有些熟悉的臉，一時想不起她是誰。
“姜莧。”那女人報出自己的名字之後，才意識到傅慕旋可能根本記不得自己的名字，然後她補充，“就是大學……”
她本來想說，就是在大學的時候騙過她的大學室友。
傅慕旋卻看着她，笑起來，接下她的話，“室友。我知道，大學的時候我們曾經當過一年的室友。”
姜莧看着她風輕雲淡的樣子，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想到這時候還不是好好敘舊的時候，於是便道，“我還得去送東西……”
傅慕旋擡頭去看厲墨池的辦公室，上面有一個身影一閃而過。她笑起來，“你去吧，我等你。”
姜莧對她的反應不明所以，但是聽到她願意等着自己，還是很開心的。尹光熙早就派人下來接收送來的外賣，不過一小會，姜莧就已經再次從公司出來。
傅慕旋仍舊站在路邊，沒有半點不耐煩。
姜莧有些猶豫，她開的是送外賣的小車，不知道傅慕旋這樣坐過很多名車的人，會不會嫌棄。傅慕旋像是知道了她的想法，主動開門上車，她的語氣平靜淡然，“在美國的時候，在天橋上唱過歌，受人欺負的時候也曾跪下認錯，用並不乾淨的河水洗臉，還得穿一身正裝回家，跟家人瞎編，今天的工作如何順利如何輕鬆。這麼多時候我都走過來了，你覺得我會計較這些小問題嗎？所有的工作都是高尚的，它靠的是自己。”
她的那些不堪的過往，除了任子旭和房名楊，沒有人知道。
看着她沒有一點哀怨難過的表情，姜莧微微嘆了口氣，看來很多事，不是當事人，真的不會知道有多辛苦。
她一個企業的千金，被離婚後離國，過的竟然是這樣的生活。
“都過去了。好在這樣的生活，讓我遇上了現在的老闆和夥伴。”傅慕旋聽見她的嘆息，覺得有點好笑。什麼時候開始，她也成爲了讓人同情的對象了？明明看起來，她還是活得風生水起的那一個。
而且什麼時候開始，她可以跟並不算熟悉的人，說起自己的這些過往了？
厲墨池，你離開之後，我才發現我變得不一樣了。你想看看嗎？想看就快些回來吧。
“還記得這裡嗎？從那次之後，老闆不僅沒有辭掉我，反而將店面都交給了我。”姜莧現在工作的地方，正是她們一起打工的休閒吧。
就是在這個地方，厲墨池說，他養她。
“傅慕旋，其實那個時候我很喜歡你，你雖然是企業千金，但是並沒有別人那樣的小姐脾氣，也從來不會看不起別人。你跟我一起來打工，工作上從來不會偷懶，反而會幫我分擔。那時候我是真的喜歡你。”
傅慕旋坐在櫃檯前，聽姜莧一邊收拾，一邊跟她說話。
“夏馨雅說，你只是裝的，裝成聖母一樣，想要得到厲墨池的青睞。”姜莧擡頭看了看她，她仰頭在想着什麼，她的身上有股凌厲的氣息，但整個人是溫和的。到底是在瞎了眼嗎？當時怎麼會聽信夏馨雅的話？她自嘲的笑了笑，繼續說，“我在背後聽見過，你跟夏馨雅的對話，你說你只是去玩玩，並不是跟我一樣爲了生活。現在想想，你只是不願意在夏馨雅面前放低自己，也不想自己存錢的事被她知道。但是當時我只覺得，你也看不起我，看不起這份工作，既然你只是玩玩，那我就算拿走了這筆錢，也沒有什麼關係。”67.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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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慕旋記得，那時候的夏馨雅，的確對於她跟姜莧一起去打工的事饒有興趣，逼問了她好幾次。
“後來我再回來，老闆告訴我，你已經不在這裡打工了。然後她說，可以留我在這工作到畢業，然後考慮將這裡交給我。”姜莧笑得有點不好意思，“我很高興，便沒有去想對不起你的事。後來我才從老闆與兒子的電話裡知道，厲墨池給了她一筆錢，幫她找人打贏了官司，奪回了兒子的撫養權。她可以靠這筆錢，去另一個地方，與兒子重新生活。我以爲這是厲墨池的好意，所以我去找他，想要感謝他。但是他卻告訴我，他都是爲了你。他知道你心地好，但是他也不想我每天出現在你面前，不想一個欺騙過你的人再打擾你的生活。”
“所以你才離開寢室？”傅慕旋對於她當時搬寢室的舉動也很意外。她一直覺得，自己並沒有表現出介意這件事的樣子。
“也是因爲自己不好意思再面對你。”姜莧難爲情地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