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的九月九日，敖家和林家訂婚的日子在兩家人共同的盼望之下，終於來了。
從早上開始，整個敖家大宅子都處在忙碌又緊張的氣氛之下。
“徵兒！”
柳夢梅穿着一身大紅色的旗袍，從二樓緩緩地走下來，難得溫柔地衝着正吃早餐的兒子喊道。年近半百的她今天化了個淡妝，白皙的皮膚上還撲了點腮紅，一時間顯得年輕了很多。興許是這麼多年的企圖即將要變爲現實的緣故，她笑得比要當新郎的兒子還要開心。
“早餐少吃一點兒，”柳夢梅走近餐桌，老僕人恭敬地幫她拉開一張椅子：“買的那件禮服我特地讓裁縫幫你把腰身那兒做緊了些，吃多了顯肚子。如今那些式樣可流行了，你可要將你的身材優勢顯露出來，別被別家公子佔了風頭。”
“知道了。”敖徵點點頭，順從地將手頭上只吃了一半的盤子推了開去，要了一杯牛奶繼續喝着。
“名單確認過了嗎？”柳夢梅一邊問，一邊要了一杯咖啡。她不喜吃早飯，嫌油膩，早上一般只喝一杯美式咖啡或者豆漿，既養生又能保持身材。年紀越大，身體越鬆弛，身材就越不容易保持。在同齡人中，柳夢梅的身材還是算得上數的，這讓她很是自豪，自己的這套獨門秘訣更是一直堅持。
“確認過了，”敖徵點點頭：“之前您說的那些要添的人我也都添了，請柬和電話通知都有了。其中源氏電力的老總因爲還在國外談生意不能親自前來，由他的夫人代來；還有老李家的兩個兒子還在服兵役，也來不了。”
“老李跟我電話說過了，”柳夢梅滿意地點點頭，微笑地看着自己的兒子，似是還不放心地又叮囑了句：“晚飯前再一個個電話通知一下吧，你也知道那些人的脾氣，不三請四請地總覺得不夠面子。還有，林家請了個高級化妝師，你一會兒也去美容店整理整理去，我兒子長得這麼俊俏，一定要好好打扮打扮，給你未來的老丈人看看，郎才女貌地多登對。”
母子倆的對話不長，敖徵的司機一直站在旁邊安靜地等着，他昨晚就接到總裁的電話讓他今早先不忙着去接那些貴賓，不用想，總裁一定又是要去找那位美麗的保鏢小姐，雖然兩人一見面不是吵架就是慪氣。
“老張是在等徵兒嗎？”柳夢梅注意到一旁已經有些急的司機，有些奇怪：“不用去接那些客人嗎，家裡的司機和車子都不夠用了，你倒好，杵在這兒不動。”
那位叫老張的司機低着頭默默地聽着柳夢梅的訓斥，額頭上沁出一層細密的汗。他快到退休的年紀了，一直在敖家做着司機，從前是給敖建國當司機，如今敖建國不在了，他又給他的兒子當了司機。
敖家的當家太太不喜歡他，這點老張心裡明白得很。當年敖建國認識韓曉雅的時候，他一個字兒都沒有跟太太講，等到太太發現那端倪的時候二人已經有了私奔的打算，柳夢梅便將怒氣全都撒在了他的身上，罵他胳膊肘兒往外頭拐，連出軌這麼大的事都不說，擺明着是要敖氏企業倒閉。
當時他的兒子快要結婚了，家裡開銷變得比以往大得多，眼下又出了這麼一個事情，他手足無措的。別的地方即使要他這個年紀的人工資也不會有這裡的高，畢竟是總裁的貼身司機，工資加上獎金什麼的，總比普通的白領要高些。丟了這兒的工作，家裡最大的經濟來源也就斷了，而且兒子在敖氏企業的工作說不定也會因爲他自己而受到影響。
敖徵是在這時候出手的。
老張遞交辭職信的當日就被敖徵攔截了下來，並要他當自己的司機，就像過去給敖建國當司機那樣。爲這事兒，敖徵和柳夢梅母子倆還吵了一架，後來也不知敖徵是說了什麼，柳夢梅才萬般不情願地答應了。
“回太太，我等敖總一起去接貴賓。”老張畢恭畢敬地對柳夢梅躬身行了個禮，回答道。在什麼位子，做什麼工作。這一點是他一直秉承的原則，也就是因爲他心裡的界限劃分清楚，纔會在幾年內從普通的板凳司機變成總裁的貼身司機。啥事兒都爲自己的BOSS着想就對了。
“什麼貴賓還要等總裁親自去接？面子這麼大。”柳夢梅擱下手裡的空咖啡杯子，抽了一張溼紙巾小心翼翼地擦着嘴，努力不讓口紅被抹去太多。
“是林家的大太太，”敖徵瞥了一眼老張，接過了話頭：“昨晚俞菲告訴我她媽媽嫌買的包和訂婚宴上的服裝不太搭配，可是家裡的車子也早就定好了去各地接人的行程，一時沒有辦法空出來，所以就讓我去幫忙接一下。”
“原來是這樣。”柳夢梅“哦”了一聲：“記得紳士些，賬單由你付。”
“嗯，我知道。”
吃罷早飯，柳夢梅喚來自己的司機打算去一趟美容院做最後的準備，敖徵則和老張一起出門接人。
“敖總？”
路上，老張開着車，看着後視鏡裡閉着眼睛假寐的敖徵，躊躇了半晌，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我們真的要去接林家的大太太嗎？”
剛纔餐桌上敖徵的回覆實在是太逼真，老張有點猶豫，最近的記憶力有點下降，不會真的把接林家大太太的事情給忘了吧。
“不用，”敖徵微微睜開眼，看了看後視鏡裡的老張，搖搖頭：“昨晚我已經讓人買好東西送過去了。”
“那我們還是直接去信業小區接韓保鏢嗎？”
“嗯，一會兒到了時候，你打個電話給她，讓她穿那件我給她買的裙子下來吧。”
信業小區在X市的東面，比較偏，有點靠近郊區。算是個老牌子的小區，在X市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之前還是算得上數的。樓層不高，最高只有六層，沒有地下車庫，汽車都是露天停放的，每年約莫有六百元的租位費。
韓佳人是在當保鏢之後才租到這裡的，爲的是讓弟弟上學回家更靠近更方便些。
之前她們倆的房子敖徵沒有看過，不過光聽那地名就知道一定是治安不太理想的廉租房。每月不到一千元的租金，加上政府的三百元補貼，租一套房子只需五六百，跟在信業租個車位是差不多的價錢。
“韓保鏢嗎？”
下了環城高速，就到了信業小區的西大門。老張把這輛十分引人側目的車遠遠地停在了小區門口的馬路對面，掏出電話撥通韓佳人的手機號碼。
“老張？”滿是驚訝的聲音裡還帶着濃濃的睡意，韓佳人率性的聲音從話筒的那一頭清楚地傳了過來：“這麼早有什麼事兒嗎？”
“快九點半了，”老張啞然失笑，太陽都快曬到屁股了這丫頭居然還在睡：“不早了。你收拾收拾自己然後下來吧，我和敖總在西面大門的馬路對面等你。對了，敖總說讓你穿他給你買的那件裙子。”
“什麼裙子？”韓佳人一臉莫名其妙地反問，這些日子爲了避嫌，她特地跟敖徵保持距離，放了好長一段時間的假，連面都沒有見過，哪裡的裙子。
老張一愣，扭頭疑惑地看向敖徵。
一直豎着耳朵在聽二人對話的敖徵總算睜開了眼睛，直起身子，接過老張手裡的電話：“你沒有收到放着裙子的包裹嗎？”
對方聽見敖徵的聲音明顯愣了愣：“哦，那個啊，我收到兩個放着裙子的包裹，還以爲是有人寄錯地方，原來是敖總您寄的。那我要穿哪件出門？”
她前天和大前天都收到一個沉甸甸的包裹，還以爲是韓澈又在網路上亂買什麼東西的，拆開一看居然裙子，一件是CUCCI的淡藍色露背裙，一件是愛馬仕的紫色曳地長裙，兩件的價格都不菲。拿到的時候嚇了一跳，看了看收件人發現真的是自己，寄件人的名字卻是空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她就把兩條裙子都扔在了壁櫥裡面，商標也沒有撕，防止某天寄件人發現寄錯了找上門兒來還要賠錢。
“兩條裙子？”敖徵的嗓門兒也高了起來，難道除了他，還有人送了裙子過去？
“對啊，一條藍色的，一條紫色的，我要穿哪條？”
沒想到這丫頭行情還不錯，除了他還有人惦記着。
敖徵突然有點酸，衝着話筒嚷了一句：“隨便”便掛了電話。
紫色的裙子是他選的，那日和林俞菲一起逛完戒指之後，突然想起以韓佳人的經濟能力，一定沒有辦法去買一件適合那種高檔宴席的裙子，於是他自己又偷偷溜達出來給她選裙子。
從挑裙子到寄包裹，都是他自己親自監督着的，那時候滿心的都是歡喜，現在想來，真是個傻子，人家還不一定穿你送的衣服，領你的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