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長生使者的住處出來，孟青鸞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
竟也很奇怪，她幾乎是沒有低頭的，卻是安然無恙連着過了好幾條藤橋。
回房間之前，她的視線在臨淵所住的方向膠了一會兒，繼而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狠狠握了握拳頭，繼而重重吸了口氣，緊跟着便將目光收了回來，大步回了自己的房間。
回到房間，孟青鸞幾乎是沒有任何停頓，直接脫了衣物將自己扔到了牀上，將整個人埋進被子裡，便再也沒有動過了。
次日，與往常不同，孟青鸞少有的起了個大早。
掀開被子，她睡眼朦朧的踢了牀邊的鞋子在腳上，緊跟着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繼而揉着肩膀往梳妝鏡旁走去。
她的模樣看起來異常的散漫，與往常並沒有什麼兩樣，只口中卻是嘀咕着。
“老神仙的法子果真好用！昨個兒一上牀竟真的就睡着了！”話說着，她視線倏爾就落在了鏡子裡的這張臉上。
乍然瞧見之際，孟青鸞倏爾狠狠愣了一愣。
眼前一花，她恍若從鏡子裡看到令一張臉，模糊的，憂傷的，一時是遊走于山間的白衣少年，一時又好似雨中撐傘的紅裙少女，再後來，她好似就乾乾脆脆的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用力搖了搖頭，孟青鸞張大眼睛更仔細的去看，卻發現鏡子裡還是自己，只不知何故，她心中竟是突然生出些陌生的感覺。
那種感覺，就好像鏡子裡的人從來都不是自己，而是一個她毫不認識的陌生人一般！
這種感覺嚇了孟青鸞一跳，她慌忙扣了眼前的銅鏡，繼而匆忙將髮絲往腦後一攏，又胡亂與腦側斜插了根白玉簪子，緊跟着披了一旁的外衫出了房門。
拉開房門，悠悠藍天距她不過咫尺，幾朵白雲輕輕漂浮。
這長生殿的空氣比蒼瀾大陸上的清新許多，總也帶着些清爽的味道，令人莫名覺得舒坦。
孟青鸞不過於房門外站了一會兒，視線便慢慢落在了臨淵的住所之處，繼而一雙大眼睛微微閃了一閃，其間諸多情緒閃過。
垂眸，她睫毛不過輕輕顫了顫。再擡頭時，眼中情緒已然全無。
脣際揚了抹笑容，她終是未再遲疑，提步朝臨淵的房間走去。
這一路上，孟青鸞的腳步都很穩沉，不似往日，輕盈之中帶着些張揚，令她身上驟然攏了層不一樣的氣質。
迎面有風吹來，將她衣袂吹得飄飄，映着閣樓之上遍佈的奇花異草，顯得她身段越發的飄渺纖瘦。
很快，到了臨淵門口，孟青鸞終是站定，繼而擡手，欲要敲響眼前的門。
心中雖說已然做好了準備，但孟青嵐卻還是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鎮定。
手擡擡落落好幾次，她終於還是有些沒勇氣。
正有些糾結，眼前的門卻是自己開了。
開門的人是臨淵，他的模樣永遠是不染塵埃乾淨清雅。
大約是沒有料到孟青鸞回來，他一雙黑眸中掠過一抹訝然。
“有事嗎？”微微挑了挑眉，他神色看起來有些疲倦，應是近來都沒有休息好。
“嗯……”孟青鸞也沒料到眼前門會突然自己打開，只嚇的急忙縮回了手，垂眸不住點着頭。
“什麼事？”臨淵的定力是真的很好，縱是心中裝着天大秘密，縱是有些話就在嘴邊卻說不出口，他的模樣依舊風淡雲歇，一派波瀾不驚的模樣。
對於臨淵所問，孟青鸞其實早有準備，只此刻，要她這樣提出來，她卻是有些不大敢。
見孟青鸞遲遲不說話，眼前臨淵眉毛蹙得更厲害了些。
“到底是什麼事情？”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沉靜，此下倒也未有不耐煩的意思，只是在等她的下文。
孟青鸞是做足了準備來的，便也沒再如往常一般，低頭絞着手指不說話，只驀地擡起頭。
“我想請美人幫我一個忙……”擡頭的剎那，孟青鸞一張小臉兒上寫着些堅決和倔強，一雙大眼睛亮得灼人。
臨淵還是第一次看到孟青鸞如此，不禁身形微微一僵，眼前驀地又浮現出令一雙眼睛。
幾乎是不受控制的，他的視線幾乎被眼前的這雙眼睛攥住。
心驀地跳了一跳，他下意識應道：“但說無妨……”
不得不說，臨淵的嗓音，再配上這清晨的風，以及長生殿閣樓之上悠然的淡香，着實有種令人身處雲端的感覺。
“我聽老神仙說，從閣樓往東走，有個小島，小島上有座山，可以看到天下間最美的落日！所以，我想請你，帶我去看落日……”
若放在從前，孟青鸞是斷不會提出這樣荒謬的請求。
可昨晚……
美人一直苦於無法與她直言心中所求，那她便給他這個機會。
一整日的時間，她從前從來不敢這樣想，可今天，她只想任性一回……
就這麼任性一回！
臨淵大約是沒有想到孟青鸞會提出這樣的請求，着實愣了一愣。
不過，他倒也回神極快，似是稍稍猶豫了一會兒，便輕輕點了點頭。
“何時出發？”
孟青鸞並未料到臨淵會答應得如此乾脆，也是一怔，想也沒想。
“現在可以嗎？”
雖說日落要等到傍晚，但她不想再憑白了浪費這樣的機會。
她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了……
或許……
她此下唯一的遺憾，便是在那之前，未能再見小傢伙一眼。
孟青鸞這要求着實是有些蹊蹺的，臨淵也察覺到她有些不對，只究竟哪裡不對，他卻也是不大明白的。
想到近來自己的作爲，以及近日以來的掙扎；再想到迫在眉睫的起死回生之術，以及自己連日以來的苦惱和掙扎，他終是目色微微一沉，輕輕點了點頭。
或許，他也可趁着這個機會，將自己一直以來的掙扎說予她聽……
或許……
心中千萬個或許，只當臨淵一旦想到要以死換生，便總有些心有不忍。
縱是眼前的女子與自己無親無故，但再如何來說也是一條無辜的生命；再者，以九兒的性子，若是知道自己用這樣的方式讓她復活，屆時必然也是要生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