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娃!”那大叔見顏蝶陌摔在地上,趕緊腳下生風衝了過來,可奈何地面搖晃得實在是太厲害,他那把老骨頭在震盪中,同樣頭暈眼花。
他抓着一棵小樹,鬚髮在風中凌亂着。天空迅速地黑了下來,很快,百米之外的顏蝶陌,他根本就看不清了。
“轟轟轟!”黑暗之中,地面繼續轟隆隆地開裂,涌出來的黑氣越來越多,越來越濃,沉大和白信的視線都被遮擋,旁邊的雄鷹焦躁地用爪子撓着地面,還狠狠地拍了一下沉大的肩膀。
沉大惱火地衝着雄鷹道:“奶奶的,大爺也想走,可王妃都看不見,咋走?我去,地震也得有個節奏,這咋都是連環擊!”
抱怨個不停的他,全然沒有發現身後已經站滿了魂。
“胡扯什麼!走!”白信一反往常的冷靜,拉着沉大往鷹背上一跳,立馬往高空飛去。
“菩薩還在下面!”沉大大聲喊道,這白信也太沒義氣了!
“放心!我師父在!我師父當年以一敵百,不在話下!”白信白了一眼,雖然那老傢伙記憶力不好,可是一定不會坐視不管的,以他的性格,必定是大展身手。
“救……救……救命啊……”一聲弱弱的呼救,在白骨堆裡傳來,七凌子摟着那棵小得可憐的樹木,老腿不斷地抖着。
此時,一個紫色的影子,在黑色的煙氣中轉來轉去,直到找到了顏蝶陌。
“咻。”那人抱着已經半昏迷的她,離開了黑氣中心。
“喂喂喂,咋不救我啊……”
“呼!”此時,地面停止了晃動。黑煙突然全部消失,方纔出現的骷髏頭,也不見了影蹤,若不是那地上還有一個個土堆,那些魂似乎從來沒出現過。
“這些魂已經離開了。”高空中,白信皺着眉頭道。
“王妃呢?”沉大往下左看右看,來來回回搜了一圈,都沒有看見顏蝶陌的身影。
“放心,被救走了。”
“王爺英明。”沉大自作聰明地道。
白信沒有答話,只是望着恢復了正常的枉崗發呆。此時,容國皇宮徹底炸開了鍋。
“ 皇上!皇上!不好了不好了!魂門又開了!”一個公公急匆匆地前來稟報,急得在門口不小心栽了個跟頭。
“慢點說!”龍位之上的明帝緊皺着眉頭道。
那個公公把枉崗的情況,哆哆嗦嗦地說了一遍,額頭的冷汗不斷地飆下。
“你說,當時萬安的北王妃和太子也在?”
“斷然不會看錯,那太子把北王妃給救走了。”
“那羣惡魂,往哪兒去了?”
“回皇上,他們有個頭領,叫千魚寶,帶着他們往萬安皇城去了。”
“什麼?”明帝大驚。
“ 皇上,這些魂非同一般,不可被羽後利用啊!”
鬢角已然花白的明帝,氣得不行:“那逆子現在何處?”
“回皇上,三皇子如今正是在萬安皇城!老奴懷疑,是三皇子把這千魚寶喚醒的。”
明帝聽罷,渾身發抖,那公公見狀忙道:“皇上,如今萬安乃羽後的天下,我們出兵,師出無名。可這萬安還有一個人可以對付她,我們完全可以借他的手來……”
說罷,那公公用手掌在脖子上切了切。
明帝皺起眉頭,萬安國這幾個月謠言四起,他已有所耳聞:“他?”
“正是。”那公公點了點頭。
一紙密函,從容國飛往陵水的玲瓏大殿。
“王爺,明帝的書函。”莫恆捧着書信,臉上都是忐忑。
“那隻老狐狸,還是怕了。”萬祁陽淡淡一句,手中的筆在書桌上的紙輕輕勾勒。
“王爺,我們勢單力薄,若有容國的相助,必然能對皇后造成威脅。”
萬祁陽一聽,放下了手裡的筆,把畫掛了起來,這纔不急不緩地道:“ 借力打力,本是好事。可這力,能把我們吃了。”
“王爺?”
“這幾天,王妃都和太子在一起?”萬祁陽話鋒一轉,話題又回到她身上。
“是的。”
“兩個人相處狀態如何?”
“王妃極其冷漠。”
萬祁陽聽罷,神色黯然。以前她那麼喜歡睚兒,如今卻冷冷冰冰,恐怕她也不會原諒他了。
這個時候,原本在大門帶着小秋息玩耍的小夜,急匆匆地跑了進來:“王爺,外面來了很多平民!說、說、說要殺了你!他們說,王爺你謀權篡位,把什麼怪物全放了出來!”
萬祁陽擡了擡眼,並不回答,外面的吵雜,他早已聽到。
倒是莫恆聽了愣了愣,王爺來這裡之後,剿匪興業,勵精圖治,命官員清理了往年的陳年久案,把原本富庶的陵水治理得更加地井井有條,更加地廉潔。
而爲什麼,這些人,竟然說要殺了王爺?
“莫恆,我們要孤軍奮戰。”萬祁陽慢慢地將紙筆收起來,這句話,高雲鶴聽到的時候,也和莫恆這般迷惑。
是啊,孤軍。
如今,連她也不在了。
“王爺,我們該怎麼辦?”
“打開門,讓他們進來。”萬祁陽端坐在椅子上,眼神鎮定而明亮。
莫恆從未見過他這樣的冷靜。
“王爺,我們要做些什麼?”小夜着急地道,外面那羣不講理的百姓正在嚷嚷,面目猙獰。
“ 離開。”
“……”莫恆和小夜聽罷,一愣。
小夜喃喃一句:“玲瓏大殿不要了?”
“是。”
“那王爺你呢?”
“我自有安排。”
莫恆搖了搖頭,這次他再也不會上當。上次他和高雲鶴被派去跟蹤魚寶,若不是離火在,他回來就看不見那一心尋死的他。
他的心思,萬祁陽明瞭,他笑了笑:“放心,本王答應過爲你報仇,不會死。”
有時候,離開也需要勇氣和信任。
最終,莫恆點了點頭,和小夜退了出去。玲瓏大殿的門,正式打開。
那是怎樣一個場景?昔日裡他深愛的子民,提着鋤頭、菜刀還有自制的兵器,不斷地從外面衝進來,口裡嚷嚷着萬祁陽的名字,口口聲聲說要手刃這個不作爲的王爺。
萬祁陽的耳朵,嗡嗡嗡地響着。母后還是將那滔天的罪惡和錯,通通推到他的身上。這一天,預料之中,可也預料之外。原來,她真的會這麼狠心,不留餘地,緊緊相逼。
“哐當!”
“他在這!”不知哪個人先發現了坐在書桌前的萬祁陽,那個人吆喝一聲,那些婦孺農夫,那些孩童,還有年少的男子女子,提着各式利器,衝向萬祁陽。
他沒動。
“殺了他!”
“呃!”
正在草地熟睡的顏蝶陌,猛地痛醒。她摸了摸胸口,極其焦躁。
“你醒了,來,這是我摘的水果喔。”萬泓淵的臉,陰魂不散地在她面前出現,無論這些天來怎麼跑,他都能追上她。
而奇異的是,離魂劍對他無效。
“娘,你怎麼不理我,難道是我爹的模樣長得太噁心了?”這幾天,萬泓淵的話越來越多。
“住嘴!我怎麼是你娘?”
這麼多天來,顏蝶陌終於開口和他說了第一句話。這萬家的人太會玩,她怎麼知道這是不是萬泓淵在搞精神分裂?
“我是睚兒啊,孃親。萬泓淵是我爹,萬祁陽是我叔叔。這需要什麼證據?”萬泓淵側過頭,臉上是不符合這張臉的天真與疑惑。
“抱歉,我沒兒子,你是萬祁陽撿來的。”顏蝶陌站起來,提劍準備要走。
“唉,都怪這爹爹長得太難看,孃親才這麼嫌棄。”萬泓淵嘟着嘴,眼睛閃閃望着她。孃親真美啊,眉毛那麼長,眼睛那麼大,頭髮還香香的,手一定很滑吧。
想罷,萬泓淵慢慢地走近顏蝶陌,眼眸裡都是高興和渴望。
然而這張臉,顏蝶陌真是越看越恨。
一聲鷹鳴,忽然從天而降。正準備要把緊急消息告知顏蝶陌的白信,立馬隱藏了起來,看來北王府有其他人來了。
是高雲鶴和瘦鬼凌風而來。
顏蝶陌不敢看高雲鶴,她神色冷然地轉過身去,背對着那一張平靜的臉,
過了許久,他終於開口。
“我明白。”
僅僅一句話,顏蝶陌便眼圈一紅,然而,她沒有回過身去,只給他一個倔強而決絕的身影。
“我不是勸你回去的。”
高雲鶴輕輕地說道,萬泓淵在旁邊白了一眼,這個男子好像挺好看,難道是爹爹的情敵?
想到這裡,萬泓淵立馬大袖一甩:“喂!少煽情,我孃親要跟我回太 子宮的。”
“可是,他何錯之有?”高雲鶴直接忽略他的挑釁,哀哀切切地道。
她依然動也不動。瘦鬼着急地正要說話,卻被高雲鶴攔住了。
他長嘆一口氣,繼續道:“玲瓏大殿,大批暴民涌入,萬祁陽獨留宮中,手無寸鐵。”
說到這裡,他便停住了。
顏蝶陌的肩膀抖了抖。
“他爲何不殺?”
“那是平民。”
“爲何不走?”
“等你回家。”
眼淚,終於落下。
她終於爲衝動和憤怒,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