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站住。”自詡公子的男人叫了浮生一聲,笑眯眯地打量他腰間的翠羽:“看來你很擔心你那機靈的朋友?”
“是的啊,”浮生上前一步,小雞啄米地點頭:“現在天快黑了,姐姐一個人在樹林裡我不放心,她有時候膽子很小。”
膽小?呵呵,拿起鐵鏟就撬墳的女子,恐怕墓裡的鬼也怕上七分!男人嘴角微微一抽,放下手裡的籃子,通情達意地道:“讓一個女子獨自流連在山中忍受黑暗和危險,實在不是君子所爲,小公子,你莫要着急,我這就替你尋回。”
“多謝、多謝,”浮生連連點頭,將腰間的翠羽摘了下來遞給男子:“這是離火送與我的,你且交給姐姐,她自然不會打你。”
“噢。”男子點點頭,爲了安全起見,趕緊把翠羽系在了腰間,掉轉頭就鑽進了樹林當中。如今天色將晚,想到林間可能有野獸,他不由地加快了腳步,路邊的草沙沙地響着,他向四周環顧,一路上除了鳥啼蟲鳴,一點兒別的動靜都沒有聽見。
“呼……”一個人坐在在乾巴巴的木根上擦汗,手裡的鐵鏟不知道何時丟在了一邊。顏蝶陌一邊捶着腿,一邊思考着如何是好。墳是挖出來了,衣服也有兩身,她能辨認出來,的確是莫恆和千穆的衣服,可是屍體只有一個。
千穆還活着。
顏蝶陌倚在樹身上,瞥了一眼黃泥裡的衣袖,等一下還得把這個坑填起來。死者爲大,總不能讓他的屍身裸露在外。她長長地舒出一口氣,幸好春天的泥土溼潤,也比較鬆軟,不至於花費很多力氣。
“來,加油!”
顏蝶陌站起身來,一剷剷地將摻雜着草葉的泥土填了回去,不消一會兒,她就香汗淋漓,手痠腿軟。而傍晚的山風也吹了起來,她汗津津的後背一陣寒意,顏蝶陌擦了擦額角的汗,剛纔太專注,沒發現天已經黑成這樣,估計早就過了和浮生約定的時間。
“趕緊走。”她嘟囔一句, 把鐵鏟扛在肩頭,在夜幕中摸索着路前行,這裡是樹林草有小半個人那麼高,顏蝶陌的手腳被割出了一道道疤痕,風一吹,就更加地生疼。
不知道在林間走了多久,顏蝶陌只管一路往前走,可是兜兜轉轉一直走不出去。
“祁陽……”她垂頭喪氣地坐在地上,不料被某種帶刺的植物,狠狠地紮了一下屁股。她“哎喲”一聲,觸電似地打了一個激靈地站起來,呲牙咧嘴地罵道:“疼死姑娘了!”
“疼死大爺了!”同時,不知誰嚷了一聲, 讓顏蝶陌的心咯噔一下,她回過頭一看,不遠處有一個人也一屁股地坐在地上, 不過從姿勢來看,他是華麗麗地摔倒,被刺得倒吸一口口涼氣。
顏蝶陌默默地拋了一個白眼,這呼吸聲聽起來比較厚重,像是一個青年男子。她眼睛一大,現在就快要月黑風高,這個時候一個男人出現在深山老林裡,必然不是善類。她顧不得屁股的疼痛,握緊了手裡的鐵鏟,沒有了內力,她就和普通的婦人沒有區別,得小心爲上纔是。
“你……你是誰?讓開,我要從這條路出去。”也許是因爲天黑了,顏蝶陌特別害怕, 說起來話來都磕磕巴巴的,哪裡還有往日裡半點強勢的樣子。
“你的一個朋友託我來找你,說你一個人在這裡會害怕,所以本公子才放下身段來尋你,走,我帶你出去吧。”
顏蝶陌一聽,疑惑地皺起了眉頭,黑暗中,連對方的樣貌都看不清楚,更別說其他了。她警惕地問道:“是誰讓你來的?你又是誰?”
“你問這麼多幹什麼,我就是看你可憐,一個人在這深山老林裡,所以不和你計較這麼多,這纔來接你的。走,趕緊走。”
黑暗中,一個高大的黑影漸漸地移動過來,顏蝶陌退後幾步,踩得腳下的草嘶嘶嗦嗦地響:“別過來!我有鐵鏟!”
“唉……”男子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內力一起,將顏蝶陌整個人一扛,飛也似地跑出了山谷。
“啊!”樹上幾撥飛雀被顏蝶陌的尖叫聲驚起,撲棱撲棱地扇起翅膀向高空飛去。
“咻!”顏蝶陌在某人的肩膀上被搖得頭暈眼花,人還沒有反應過來,整個人就被放下來了。
“姐姐,你沒事吧?”立在茅草屋前的浮生,見顏蝶陌眼冒金星又恍恍惚惚的樣子,“ 我是浮生,姐姐被嚇傻了?”
“浮生……”被巔得五臟六腑都像是被扭成一團的顏蝶陌,捂着胸口,就差一口沒吐出來。她吞了一口唾沫,迷迷糊糊地道:“我是不是撞鬼了?”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掌,將腰間的翠羽還給浮生:“估計是本公子方纔跑得太快了,這樣的速度,對於身無內力的她來說,恐怕有點難以承受。”
“你故意的?”浮生和顏蝶陌異口同聲地問道。
男子微微不悅:“就當是給你的懲罰。”
顏蝶陌見他此時的視線落在自己的身上,藉着微弱的燭火看了他一眼:“浮生,此人有幾分眼熟。”
“姐姐,”浮生拉了拉她的衣袖:“你今天是不是挖了人家祖墳?”
“啊……是的。”顏蝶陌愣愣地點點頭。
“姐姐!你不是拍着胸脯說百分之百不會出錯?還不快給人家道歉!”浮生無語極了, 這原來就是大不敬之事,何況這個大公子看起來有幾分能耐,若是現在故意爲難他們,恐怕根本回不到北王府了。
“小毛孩還挺聰明。”男子滿意地摸了摸浮生的頭。
“對不起……”顏蝶陌深呼吸一口氣, 這件事情,的確是她不對。可不挖也挖了,想怎樣?
出乎顏蝶陌的意料,此男子大度得很:“本公子就原諒你了,相逢就是有緣,有緣就是朋友,不如我們去前面小客棧淺酌一杯?”
“沒空。”顏蝶陌的拒絕,讓男子的嘴角不自覺地一抽,好歹委婉點。
想着萬祁陽會着急,顏蝶陌丟下鐵鏟,拉着浮生就往北王府跑去了。
“爺。”一個小廝從暗處走了出來,畢恭畢敬地垂着頭聽命。
男子點點頭,冷聲道:“以後走路腳步可以重點,別冷不防冒出來,嚇死人。”
“是,爺。”
“走,去北王府逛逛。”
“我們此次前來,並沒有邀請函,恐怕會吃閉門羹。”
“你沒看見?”男子不滿地問道,怎麼挑了一個如此愚蠢的人跟來。
“看見啥?”
“剛纔那女子你沒發現很有意思?”男子敲了敲小廝的頭,一點兒眼光都沒有,真是蠢得不要不要的。
小廝呲牙咧嘴地捂着頭:“此女子一點內力也沒有,除了性格冷然、膽大包天之外,也沒什麼特別之處了。”
男子點點頭,能這麼幹脆拒絕他的人,這還是第一次遇到。而此女子更奇特的是體魄,經脈奇特之餘,還異常阻塞。
“爺!她該不會是毒妃顏蝶陌吧。”小廝眼睛一亮,早就聽聞陵水城中住了一個死而復生的妃子,爺這才丟下家中的事情,千里迢迢來到這裡,說要來找一個人。可轉悠了幾天,人沒找到,今天反倒在樹林裡耽擱了不少時間。
“有禮貌點,叫北王妃。”
“可是,萬祁陽不是把他休了麼?”
“誰休誰都不一定呢。”男子狡黠地一笑,早就聽聞顏蝶陌和萬祁陽行事奇特,豈會像旁人所說的那樣。
玲瓏大殿,兩個人站在門外傻着眼。平時這個時候,應該有人守門,可是今天不僅僅大門緊閉,而且一個侍衛都沒有。
風一吹,顏蝶陌和浮生頓感淒涼。
“姐姐,貌似我們被發現了……”
“不是貌似,是一定。”顏蝶陌摸了摸下巴, 沒有人在,想求個情進去都沒辦法,還是萬祁陽做得絕:“浮生,不如我們翻牆吧。”
“不。”浮生的頭搖得跟個撥浪鼓似的,他原本就打算和顏蝶陌爬牆出來的,結果摔了十幾次,都沒有爬出牆去,人反倒摔得跟個番茄似的。
“相信我一次嘛。”顏蝶陌眨了眨眼睛, 總不能在這裡站到天亮, 多冷啊。
“王爺分明就是要懲罰我們,我們還是乖乖地在這裡站一會兒,興許王爺就會開門了。”天真的浮生哪裡知道,萬祁陽一行人正在清寧殿中坐着,兩個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浮生,你說我變傻的時候,王爺是不是對我獎罰分明?”
“對啊!現在又和以前有點像了!我好擔心等一下他又讓你泡冷水。”
“他現在怎麼這麼壞了!”顏蝶陌一句話,讓衆人眼皮一跳,更是讓萬祁陽臉色暗沉了下來,她擺明就是一臉的不知悔改。
“浮生,我們爬牆吧!”
“不,這麼高!”
正當兩個人愁眉不展的時候,某男子風騷地出現在轉角處,搖了搖手裡那把扇子:“北王妃,我可以幫你喔。”
突如起來的陌生男子,讓萬祁陽等人丈二摸不着頭腦。
“好啊。”而顏蝶陌的回答更讓容非子下巴差點掉下,姑奶奶此時應該對這輕浮的男子喊一聲滾纔對
“何人?”萬祁陽眉頭一皺,兩隻手指輕輕搓了搓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