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梟發現照片落地,頓了下,還未做出反應,就見匍匐在地的女人失神地朝照片伸出手去。
她臉上的神情太過震驚與激動,以至於整個人都劇烈顫抖起來。
申屠梟察覺到不對勁兒,臉色繃緊,眼眸凝肅。目光落在照片上,他心裡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難道——她認識照片上的夜狼?!
果然,紫玉蘭捏着照片,眸光始終不曾移動,慢慢地艱難爬起身,她抖着手終於擡起臉,“你……你怎麼會有他的照片?”
這張照片是筱筱跟賀御君膩歪時,男人坐在沙發上照的,不算是正面,但五官輪廓足夠清晰了。筱筱把照片按錢包照的尺寸洗出來,原本是放在錢夾裡的,後來錢夾不方便隨身攜帶,她就把照片取出來貼身藏着。
那天,筱筱墜崖後被申屠梟的人找到,將她弄回來後就搜身了,想不到,意外得到這張照片。
將一個男人的照片貼身帶着,兩人關係肯定不一般,申屠梟也是憑這一點斷定筱筱的重要性。
道上的事他幾乎都不跟紫玉蘭講,所以這張照片放在他這裡幾天了,紫玉蘭從未看見過。
已經多少年不曾見到弟弟?她記不清了,最初來到這裡的幾年,她渾渾噩噩整天要死不活的,根本就記不得今夕何夕了。
她曾以爲,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見到弟弟,更沒機會見到爺爺,卻不料,竟會在這樣意外的情況下,得到弟弟的消息。
申屠梟盯着照片看了眼,陰沉沉的眸底裡泛着冷厲危險的光,拳頭緊緊握住,頓了頓才問:“你認識他?”
紫玉蘭幾度張口,說不出話來,她的弟弟,她怎麼會不認識啊!
雖然時隔這麼多年,雖然弟弟越發成熟英俊了,可她怎麼會不認識啊!她大弟弟很多歲,父母早逝,長姐如母,弟弟是她一手帶大的啊!
“御君……是御君——”喃喃地,紫玉蘭沉痛出聲。
申屠梟臉色面無表情,冷冷緩慢地道:“他就是殺害我阿弟的那個m國特種兵,代號夜狼。”
“他是我弟弟!親弟弟!”突然地,紫玉蘭一聲怒吼出來,雙眸泛起狂亂的光,失聲痛哭!
從來不曾顯露震驚之色的殺人惡魔,劊子手,這一次竟驚訝地臉色僵住,眸光直愣愣地盯着女人,良久說不出話來。
世界竟會這麼小?!
殺害阿弟的仇人居然是他最心愛女人的弟弟?!
見申屠梟僵冷着不言語,陰鷙的眸底滿滿都是不敢置信的光芒,臉龐的咬肌都劇烈顫抖着,紫玉蘭突然笑了出來,瘋癲一般:“你不相信,哈哈,你不相信!”
“這麼多年了,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身份麼?”捏着弟弟的照片,紫玉蘭情緒失控,一會兒狂笑,一會兒又突然鎮定下來。
盯着照片上久違的親人看了許久,她朦朧淚眼擡起看向面前的男人,沉痛地回憶道:“我是雲城人,軍政世家,我嫁過人,可是我丈夫娶我另有所圖,在達到目的後就想拋棄我,於是設計了那一場海上意外,誰料我幸運地逃過一劫,被你所救。我父母早些年就已經爲國捐軀,我弟弟在我嫁人後也去了部隊,我沒想到這些年下來,他已經成長爲這樣一名優秀的特戰隊員。”
說到這裡,紫玉蘭欣慰又驕傲地笑了下,“不過,這纔像是我賀家人!”
“賀?!”申屠梟眯着眼,吐出一個字。
“對!我真正的名字叫賀御玲。被你救起後,我不願讓你知道關於我更多的事,也想跟過去一刀兩斷,所以我給了你一個代號。”視線落定,重新看向照片上的英俊男子,賀御玲伸手撫摸着弟弟的容貌,臉上的情緒終於慢慢平復下來,低聲喃喃地道,“想不到,御君繼承了父親未完成的事業,也成了一名優秀的特種兵。”
申屠梟心裡的震驚太大,一時未能理清,半晌都沉默着不發一語。直到房間門被推開,醫生的助手出來喊道:“申屠先生,夫人,少爺的傷處理好了,順利接上了手指,不過要等一些時日才能知道恢復情況。”
賀御玲對申屠梟的感情複雜難辨,但對自己十月懷胎生下的兒子卻無比在乎。聽聞小傢伙的傷處理好了,她轉身就衝進了房間,快步來到牀邊。
“媽媽!”申屠軒靠在牀頭,看到媽媽進來可憐兮兮地喊了一聲,從前堅韌無比的孩子,此時哭得泣不成聲。
賀御玲心情悲痛,看到兒子受苦受罪更是雪上加霜,一把抱住孩子,母子倆哭成一團。
申屠梟站在門口,僵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沒有進去。
放着以往,他會冷漠地分開這母子二人,狠狠訓斥兒子一頓,再逼他繼續訓練。生在這條黑暗之路上,他唯有從小練就一身本領,學會冷漠待人,鐵石心腸,將來才能在恐怖惡劣的夾縫環境中求得生存。
可此時,他整個思緒打亂,他想着賀御玲剛剛跟他說那些話時的神情,向來天地不怕鬼神都要爲之讓路的國際梟雄,心底竟慢慢滋生出一種驚惶的情緒。
幸虧有這個兒子,否則他會隨時失去這個女人。
所以,如今他巴不得這母子倆的感情親近再親近一些,這樣只要他控制住了兒子,也就拴住了那個女人!
轉身,出去,下屬很快跟上來,低聲請示:“申屠先生,時間不早了,我們若是再不發出信號,今天又要過去了。萬一夜狼等不及又回去的話,那我們的計劃……”
申屠梟一語不發,臉色鐵青而沉冷,下屬看了他一眼,嚇得忙收回眼神,不敢再多言語。
良久,他像是終於從兩難抉擇的境地中比較出了高低,方冷冷吐出幾個字:“按原定計劃。”
不管夜狼跟紫玉蘭是什麼關係,都不能影響他要爲阿弟報仇的決心!
這些年他爲這個女人破例夠多了,這一次絕對不能讓殺弟仇人到了眼前又被放走!
所以,計劃不斷要繼續實行,還要儘快實行,正好趁着軒兒手指受傷而紫玉蘭無暇分神時將這件事塵埃落定!
到時候人死不能復生,縱然她恨他入骨,可只要她放不下兒子,就還是要留在他身邊。
下屬點頭應答,領命而去!
*
賀御君在w鎮走訪了一天,一來是看能否等到對方的信號,二來也是熟悉環境,瞭解地形。
太陽西斜,他擡腕看了看時間,五點多了。
從昨天來到這裡到現在,已經超過了二十四小時,可申屠梟卻絲毫沒有動靜。
他明白,對方在故意消磨他的耐力,等到他着急失去方寸時,對付起來就更容易了。
可他賀御君又豈是這麼容易就上當受騙的?
他不出現,那丫頭也暫時不會有性命之憂。以他對申屠梟的瞭解,對方縱然要爲弟報仇但也不會輕易就要了他的命。
讓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才最符合他泯滅人性喪盡天良的惡魔本性。
只是,但願對方並不知道那丫頭跟他的特殊關係,否則,若拿筱筱對付他,那比讓他生不如死還要痛苦百倍。
思及此,賀御君心底多少還是有了些波瀾。看過腕錶,他擡眸又朝四處逡巡了遍,夕陽西下,熱鬧了一天的邊陲小鎮漸漸安靜下來,街上都是匆忙歸家的景象。
轉身,正欲朝住處返回,迎面一輛汽車駛過來,路中間不巧正站着個小男童。
眼看着孩子要被撞上,賀御君眸光一緊,健步如飛地撲上去,將孩子護在懷裡躲過那輛疾馳而過的汽車。
街上不少人都被這一幕嚇住,罵罵咧咧地指責那輛車,賀御君看了眼遠去的車尾,又低頭看向懷裡的孩子,還未來得及關心出口,一個婦女便飛快跑來,抱着孩子感恩戴德地朝他連連道謝。
母子倆離開走了,賀御君站起身,正欲擡步,突然發現腳下落了張紙條。
下意識地,他趕緊四處查看,可來往行人中沒有發現可疑人物。
撿起紙條,展開,裡面只有簡短兩個字:“過橋。”
過橋?!
賀御君擡眸看去,這條街的盡頭就是一條劃分兩國邊界的河流,河上有一座鋼筋水泥橋。
過橋的話,那就出境了。
很明顯,青龍會的據點確實盤踞在境外,而申屠梟也很清楚,把他弄死在境外會比在境內容易很多,而且不會招來多餘事端。
這一去凶多吉少,可他來這裡不就等着這一刻嗎?
大掌習慣性地扣了下腰間的手槍,他沒有過多的猶豫,也沒去通知當地警方,就那樣大踏步朝着國界橋走去。
拿出通行證順利過了邊境,賀御君提高警惕。果然,還沒走出多遠,前方就出現一個行蹤詭異的男子,那人朝他看了一眼,理了理頭上的鴨舌帽,拐進了路邊的山林。
山林地形複雜,易躲難追,如果裡面潛伏着狙擊手,那他踏進去分分鐘都可能命喪黃泉。可若是不跟上,他又如何獲得那小丫頭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