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倫西的午後,總是在不經意間就接近了黃昏。
金黃遮住了克澤爾貧民區的半邊,冷冬的薄暮,忙碌了一天的勞倫西人收拾着貨物,滿地的菜皮殘渣和狼藉。幾個流着鼻涕的娃娃大聲的嬉鬧着,在金色的籠罩下,腳步飛快,偶爾也會撞到路上一些捧着貨物的無辜路人,面對着天真可愛的孩子,他們只能悻悻住嘴。
人生最可愛的時期,莫過於在孩提,隨着人發育,成長,懂得知識和規矩越多,壓抑和灰暗也會越多。
作爲粗俗傭兵和工人小夥聚集的約克區,有着一樣非常奇特的特色。那就是這裡從來沒有乞丐,除非那些傢伙走錯路了。在這裡,你可以看見躺在街道呼呼大睡的酒徒,也可以看見被人狂追不停的盜竊者,隨處可見的酒館和流鶯,唯獨沒有行乞者的存在。
對因爲各種各樣原因而被迫淪落至哀求別人的同情獲得繼續生存下去資本的行乞者而言,約克區粗魯的傭兵和只懂得啤酒女人的工人,並不是像索爾區那些貴族小姐那麼好對付的。
如果在索爾區,你只要稍微表現出自己的“慘狀”,一些殘肢,可怖的傷口,再加上幾句“您真是上天派下來拯救人民的天使”,這些胸脯和腦袋不成比例大小的貴族小姐就會一邊離得你遠遠的,用手帕捂着鼻子,一邊卻用那種好似驕傲的語氣賞幾個銀幣,銅幣可不是她們使用的。
但這一套用在約克區的王八蛋身上時,往往得到的可能是這些因爲任務或者被生活壓抑太久的粗漢一頓暴打,搞不好“慘狀”真的變成慘狀了。
所以當弗洛名悠路過紅石廣場見到這麼一個髒兮兮蓬頭散發的乞丐時,他的第一反應不是走開,而是站在乞丐面前傻傻的發愣。
躊躇了一小會兒,他決定還是告訴他一些情況比較好。
“你好。”他點了點頭,街上的行人還沒察覺這裡的情況。
“這裡是約克區。”弗洛名悠闇示:“你估計是新手吧,還是說外鄉人?去索爾區吧,這裡不是你來的地方。”
可以看出來,這個乞丐的年齡不大,約莫比弗洛名悠大兩三歲,瘦弱的身子,灰敗骯髒的臉龐,以及那種真正的乞丐特有的,對明天充滿迷茫的目光。
相比那些混吃等死的傢伙,這個人應該家裡發生了一些不好的事吧。他暗想。
乞丐終於有些反應了,她擡起頭,輕輕說了聲謝謝,聽聲音還是個女孩子。
眼見着她站起身就往回走,弗洛名悠猶豫了一會兒,從草籠裡掏出一條銀色魚鱗的魚,這種銀魚是布克賽爾海纔有的種類,遊動速度飛快,而且天性警惕一有風吹草動就會馬上游走,即使是最有經驗的漁夫也很難捕獲,最重要的一點是,作爲貴族餐桌上經常出現的一道菜餚,銀魚的價格一直居高不下。
“你拿好這條魚。”弗洛名悠拍了拍她肩膀:“到佩爾街市,就是約克區這裡的地方,一直向前走,然後左轉,到那裡賣魚的地方找蒙塔爾大叔,就說是奧斯汀介紹的,你可以拿一些錢暫時支撐着了。”
“不要誤會什麼,我只是想幫助你一下而已。”女孩盯着他,並沒有拿走還在撲騰的銀魚,弗洛名悠也沒有在意,叮囑她道:“記住,一定要找蒙塔爾大叔,不要找其他人,這條魚應該可以賣60個銀幣,先這樣了,你收下吧。”
女孩終於還是拿走了銀魚,說了聲謝謝,轉身離開。
注視她顯得有些快活的背影,弗洛名悠有些感慨。60個銀幣在約克區,可以找間旅館,舒舒服服的住上一個星期了。只是他明白,這些錢僅僅只能幫這個女孩挺過一段時間而已,剩下的,還是要靠自己。
“你還真喜歡做些無聊的事,哥哥。”一直沒說話的奧克塔薇爾插了一句,語氣冰冷:“即使你能幫一個,你也幫不了所有人的,弗洛名悠,你知道,這裡可是勞倫西。快點把,老邁克爾還在等你,不然慢了回去等下又要捱罵了。”
她抱怨完,馬上邁開步子。
弗洛名悠有些鬱悶,他知道自己的妹妹一直以來都不喜歡自己去做這些活,要不是家裡僅有的一小筆存款快用完了,奧克塔薇爾估計怎樣都不會放他去的。
只是她
不知道,其實那筆存款早就用完了,而剩下的一點,也是他自己出去做些零碎活賺回來的。甚至自己的妹妹根本不知道,其實家裡根本就沒有所謂的存款,一個月那麼一丁點錢幣,都是親戚們顧及他們出事,連累到自己,才一時給一些他們夠過日子的錢。
不過,奧克塔薇爾不知道也好,自己知道就可以了,何況現在,不需要那些親戚的救濟,弗洛名悠也能夠自己養活他和奧克塔薇爾。
誰都知道,金鵝酒館的堂倌弗洛名悠可是一個能夠捕魚的能人,也正因爲這個原因,他才能在金鵝酒館每個月領到堂倌中最高的工資。布克賽爾海是羅蘭帝國最長的河域,勞倫西所有的支流都是從布克賽爾海流出的。按理來說,哪怕布克賽爾海資源再少,作爲一條貫穿一個過渡的長河,一些魚還是有的吧。沒錯,確實有,而且還很多。
但所有人也知道,在這個冰冷的國家,捕魚,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情。一個出色的漁夫,不僅要掌握捕魚技巧,在勞倫西,更要求的是你是一個好的鐵匠,要不然厚實的冰層已經可以打消你的妄想了。面對這種情況,人類的智慧在此時體現得淋漓盡致。冰刃是一種造型奇特,專門爲破除冰面的工具,有了這件工具,你纔可以踏出作爲漁夫的第一步。
“等等我啊!奧克塔薇爾。”一筐海魚雖然不重,不過草籠露出的海魚外形還是讓弗洛名悠變成了街道上的一座人形魔獸,路人們一邊唯恐不及的躲着他,生怕那臭味沾到自己,一邊又羨慕的盯着他的草籠,詛咒籠子掉下來,好讓他們撿個便宜。
其實他們並不知道,弗洛名悠早就把整筐魚冰凍住了,味道並不是那麼重。
“你臭死了,還過來。”奧克塔薇爾故意作對似的,見他過來,走得更快了。
過了紅石廣場,弗洛名悠兩人很快回到了熟悉的約克區,遠遠的,他就瞅到在金鵝酒館附件一羣圍觀的路人。
“你先回金鵝酒館,奧克塔薇爾。”弗洛名悠叮囑一聲,他的妹妹並不在這裡工作,來陪他也只是因爲今天弗洛名悠湊巧去捕魚才一起的。
“嗯。”奧克塔薇爾乖巧的應了聲。
他皺眉望了望圍觀的人羣,因爲身高原因,不清楚裡面發生了什麼。
“嘿,發生了什麼事,傑弗森。”在人羣的後面,金鵝酒館的堂倌,傑弗森正手舞足蹈的大聲嚷着什麼,一邊吸菸一邊對人羣指點江山。被人無緣無故拍了一下,他不爽的轉過頭,看見是弗洛名悠後,傑弗森撇撇嘴。
湊巧的是,三個金鵝酒館的堂倌都到了外面。
“這不是小奧斯汀嗎?”說話的是麥基,傭兵出生的他平時就是大大咧咧,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也數他最喜歡開弗洛名悠的玩笑:“你的漂亮妹妹沒有來酒館嗎?”
“是啊,奧斯汀你的妹妹可真漂亮。”另一個堂倌特里點頭贊同,前不久奧克塔薇爾來了酒館一遍,湊巧路過的傑弗裡三人當場中了法師的究級沉默術,自那以後三個傢伙時不時就惦記上了他的妹妹。
“我問你們裡面發生了什麼?”弗洛名悠皺眉,這三個傢伙比他大幾歲,一開始見他是新來的,以爲他好欺負,沒事老愛作弄弗洛名悠。
“……”三個人你看我,我看你,訕笑一聲,最後還是麥基努努嘴,示意人羣那邊:“你應該知道的,是伊娜絲的賭鬼老爸,那些賭坊的人又來找他了。”
“不是前幾天……”弗洛名悠楞住,破口大罵:“你們幾個混蛋爲什麼不告訴老邁克爾,還不幫忙。”
被一個小自己幾歲的孩子教訓,三人的臉色都不好看。
“老邁克爾剛好出去了。”麥基聳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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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弗裡陰陽怪氣的說:“爵爺,我們可不是貴族,你要去就去吧,我們可是良民,對了,裡面都是賭坊的人,你可要小心點自己的漂亮臉蛋。”
三個傢伙眼睜睜看着弗洛名悠衝了出去,同時縮起肩膀,“嘿嘿”奸笑。
對金鵝酒館上上下下的員工包括時常來這裡的流鶯來說,這個年紀很小,說話做事卻是老套成熟的男孩,有着讓大家妒忌羨慕的身份以及令人膽戰心驚的凶煞,幾個堂倌都是這裡的老員工,平時
沒少仗着自己資歷總是欺負新來的吧女堂倌,而弗洛名悠來這到金鵝酒館工作,只用了幾天時間就讓大家對他敬而遠之。
流鶯是約克區最多的職業,這些姑娘不屬於任何一個酒館。總的而言,就是哪裡人多,哪裡錢好賺就去哪裡,金鵝酒館作爲約克區排的上號的酒館,面冷心熱的老邁克爾,沒有蠻橫傭兵搗亂的地方,很是吸引這幫靠身體賺錢的姑娘。
不要以爲姑娘僅僅是張開雙腿就了事,先不說這份職業有多麼遭人鄙視,那些粗暴的傭兵,不時遇上需要特別服務的變態傢伙,無依無靠的她們只能每個月都往約克區的一些幫派交些錢保護自己。
當時酒館有個叫瑪利亞的漂亮姑娘,是個剛來金鵝酒館不久的流鶯,她在辦事時結識了一個樣貌頗爲不俗,叫做克塔夫的傭兵。明明只是一段露水姻緣,天亮之後永不相見的關係,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剛入行不久,還抱着對生活的美好憧憬,兩人居然開始了交往,瑪利亞拋棄那份工作,老邁克爾也給了一份吧女的工作,讓她在這裡先做着。
剛開始交往時,這個男友倒也善解人意,對她頗爲體貼關心,連瑪利亞一些以前的朋友都紛紛羨慕她找到一個好託付,可是沒過多久,帥氣傭兵就暴露出自己的本性,喝醉酒動不動爲點小事就打得瑪利亞鼻青臉腫。
可憐的姑娘剛進入了美好人生的軌道,以爲遇到一個好的託付,遇到這種情況也拼命告訴自己只是喝醉了酒誤事,姑娘堅持着,也沒有抱怨。
剛來金鵝酒館工作的弗洛名悠被三個傢伙整天動不動就使喚做這做那,老實的他想想自己也是個新來的,努力做着吧。那天沒什麼生意,見工作都讓新來的傻子做了,三個老流氓便嘻嘻哈哈的出去買香菸。無巧不巧,恰好在金鵝酒館隔壁的巷子裡碰上吧女瑪利亞被他的男友揪着衣領,口水亂噴。幾個神色不懷好意的傭兵在旁嘿嘿奸笑。
“只是讓你陪一下我團裡的夥計而已!又不是讓你去死。”
“你都做這行這麼久了,張開腿對你來說就這麼困難嗎?”
“不要以爲我不知道,在牀上你可浪呢!老子現在欠錢了,就等着救命,你還說愛我!”
冰冷的日光下,帥氣傭兵屠夫逮畜生一樣揪着瑪利亞的衣領,發出了喪心病狂的威脅。他斯文俊朗的臉上顯現出了毫不相符的猙獰惡毒,目光粗暴且無情。
可憐的瑪利亞眼睛翻白,細嫩的脖子被他掐着,整個身體懸空,臉色發青咳嗽淚流不已。
一些路過的傭兵工人個個圍在不遠,眼神興奮期待。一般湊熱鬧看見女人,很容易出現剝掉衣服的香豔場面,平時要看這些姑娘的腰肢可是要錢的,這讓他們滿心期盼。
瑪利亞就是金鵝酒館的員工,下午的時候老邁克爾總是要出去購買廚房的材料,對這個可憐的吧女,酒館裡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爲她說一句話。
傑弗森手舞足蹈地向酒館的人介紹情況,末了嘖嘖有聲,連說要不是擔心老邁克爾回來,很有可能就可以欣賞到春光大泄的大好場面云云,廚房的幾個流氓也大喊“可惜可惜”,這時,剛做完事,順便聽完故事發生地點場合的弗洛名悠點點頭說我知道了。
然後就是一陣尖叫和風暴,等塵埃落定,弗洛名悠抱着比他高不少,正死命抱着他哭得撕心裂肺的瑪利亞回到了酒館,靦腆的對衆人笑了笑,飄逸的重新回到大廳招待客人。
那個斯文俊朗的帥氣傭兵連同他的禽獸團友橫七豎八的躺在道路中央,個個凍成了幾坨大號冰塊,每個人臉上都保持着完美的震驚和恐懼,爲阻礙勞倫西交通事業做出了無與倫比的貢獻,很快就有不耐煩的馬伕把幾個人丟到了不遠的垃圾池。
據說帥氣傭兵當晚又帶了團裡的朋友來堵弗洛名悠,金鵝酒館所有人都深刻的記得,這個皮膚白皙,很有向小白臉方面發展的小男孩那一晚特地問兼職倉管的麥基借了一堆麻繩,沒有人知道他要做什麼,直到第二天的勞倫西日報標題登出了《無名裸男懸掛紅石廣場,疑似行爲藝術》這個標題。
那個在十幾米雕像上面吹了一夜冷風,目光像老年癡呆的,臉色如茄子的**狂可不是帥氣的克塔夫先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