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忠海的話如同驚雷,在齊容容和平安王耳邊炸響。
兩個人都覺得腦子嗡嗡的。
從前他們並非不知,可他們不願意去想,更不願意去承認。
可傅忠海無情地將他們自我矇蔽的遮羞布扯掉了,逼着他們認清現實。
“你們且好自爲之。”
“若是覺得活得不痛快,死一死也是可以的……”
傅忠海和傅辰安轉身離開,丟下失魂落魄的母子兩個在清輝殿發呆。
宮人小心翼翼地進來,再看二人時,眼底多了些厭惡,少了些同情。
整個後宮的宮人都在被精減,只有清輝殿,還是原來的宮人沒動,吃穿用度一如從前。
這天都變了,他們的待遇還沒少,他們居然還不知足,要死要活地鬧騰,逼着皇帝和太子爺來見她。
這下可好,皇上和太子爺來了,又黑着臉離開了。
雖然她們沒有被申斥,卻一個個都心中惴惴不安,就怕哪天突然就被髮落了……
回到御書房,傅忠海卻沒讓傅辰安離開:關於齊容容,傅忠海一直避免跟傅辰安聊。
可是今日,他覺得有必要跟兒子說一說。
“安兒,你對你娘,心中到底是怎麼想的?”
傅辰安定定地看着傅忠海,眸中是冷靜,也是漠然:“我聽爹的。”
“從她拋棄我們去宮中起,我就再也不留戀她。”
傅忠海沉默片刻,說起了齊容容的過往。
“這段時間我讓呂大伴徹查了一番你孃的從前。”
“你娘本是孤女,是因容貌清秀,被先帝從慈幼院挑出來,訓練成棋子的……”
“那一批訓練成棋子的女子中,除了你娘被派來我身邊,還有許多去了藩王的府邸和重要的文臣武將家……”
本就是個工具人的齊容容卻心比天高,總想着要過好日子。
成了殺豬匠的娘子後,她不甘心一輩子只做個殺豬匠娘子,纔會費盡心思爬了先帝的牀,最後入宮……
不過說到這個,傅辰安卻想起了寧遠侯夫人。
“爹,你對我娘,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沒什麼情分?”心中其實只有寧遠侯夫人?
傅忠海點點頭:“是。”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娘是先帝派來的……”
但是爲了讓先帝放心,傅忠海留下了她。
爲了給傅家留後,傅忠海裝傻娶了齊容容,生下了傅辰安。
看在傅辰安的面子上,傅忠海是真的準備好好跟齊容容過日子的。
否則他也不會如此容忍,起早貪黑殺豬、打獵,賺的錢除了家中吃穿,都給了齊容容花銷。
看出齊容容對傅辰安並無感情後,傅忠海也儘量親力親爲地帶兒子。
他親自教兒子爲人處世之道,給兒子足夠的關心和愛。
只是從小沒有得到母親疼愛的孩子,卻格外渴望得到母親的認可。
傅辰安爲了討好孃親,配合孃親的所有要求,甚至不惜傷害自己,大雪天衣着單薄地把自己凍病。
傅辰安被凍得高熱的那次,差點就沒救回來。
傅忠海沒有告訴傅辰安:若是那次傅辰安沒救回來,他會親手送齊容容下去陪着傅辰安的。
“我對她沒有情意,所以她拿我當工具我也不怪她,大家彼此彼此……”
“可她不該傷你,用你的性命來要挾我。”
“她離開就罷了,我也不怪她。可她不該再來算計你,讓七皇子拜你爲師……”
兒子是傅忠海的軟肋,也是傅忠海的鎧甲。
爲了兒子,傅忠海可以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同樣爲了兒子,他可以隱忍齊容容帶着小兒子繼續衣食無憂地生活在後宮中。
傅辰安對他娘,並非全無感情,否則剛纔就不會紅了眼眶。
此刻他表現出來的冷漠只是因爲還沒有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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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兒子還沒放下,傅忠海就不會拿齊容容如何。
至於讓齊容容去死,是傅忠海拿定了齊容容貪生怕死的性子,知道她不會自盡。
傅辰安轉移話題:“爹,您現在年富力強的,身邊也沒有個知冷知熱的人……”
“若是還有那份心思,不如我讓人去探探寧遠侯夫人的口風?”
傅忠海一聽這話就緊張起來:“你胡說什麼?!”
傅辰安撇嘴:“我明明看見你們打起來那天,寧遠侯夫人面色大變!你倆肯定有貓膩……”
“臭小子你怎麼說話呢?”傅忠海惱羞成怒,抓起桌上的奏摺就砸了過去。
傅辰安拔腿就跑:“爹,我是爲了你好……”
等傅辰安跑出了御書房,傅忠海就嘆了一口氣。
寧遠侯夫人……雲姐姐孀居多年,深居簡出的。
以自己對她的瞭解,不管她心中有沒有自己,她都不會同意。
這個時代的破規矩,那點破名聲,自己可以不在乎,她卻很在乎。
尤其是寧遠侯父子戰死後,她成了將門遺孀。
帶着一個幼子、一個寧遠侯世子夫人的遺腹子,雲姐姐更是將侯府的門風看得極重。
不爲別的,只爲不墜了寧遠侯府的將門名聲。
對了,寧遠侯世子夫人那個遺腹子今年也十多歲了……要不給個敕封?
畢竟寧遠侯府滿門忠烈,當得起!
傅忠海越想越覺得合適,當下就將呂大伴叫進來,下旨……
寧遠侯夫人這幾日格外安靜。
身邊的嬤嬤看在眼中,心中暗暗擔憂。
人前的寧遠侯夫人與往常無異,可獨處的時候,她卻經常眸光悠遠,神情落寞。
再一想到前幾天寧遠侯夫人從宮中回來,一身雪白的皮肉,碰得一身青紫,嬤嬤更是心跳都亂了。
寧遠侯夫人說是跟皇帝陛下過了幾招,因爲常年不動武,肌膚嬌嫩不抗揍,纔會如此。
可她一個孀居多年的……寡婦,爲什麼會突然跟皇帝陛下過招!?
難道皇帝還會缺陪練武的人?!
嬤嬤不敢問,也不敢深想,只要多想一點點,都要念好幾聲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這邊正想着呢,管家卻突然狂奔而來,說是宮裡來人了,是來傳旨的,讓寧遠侯夫人和世子夫人趕緊去前院接旨。
寧遠侯夫人詫異極了:“那傳旨的公公可說了是什麼旨意?”
管家搖頭,氣喘吁吁:“傳旨的是陛下身邊的呂大伴,一副笑模樣,說是好事兒。”
寧遠侯夫人更驚訝了:能是什麼好事兒?
寧遠侯府自從寧遠侯和世子戰死,家中多年沒有宮中旨意下來,這突如其來的……
寧遠侯夫人拔腿就往前院走,身後卻突然傳來噗通一聲響:貼身伺候的嬤嬤腿軟得直接摔在了地上。
寧遠侯夫人詫異萬分:“你怎麼了?”
嬤嬤吃力地從地上爬起來,雙腿還是發軟。
她只能艱難地擺手:“奴婢……奴婢有些不舒服,怕衝撞了天使,就不過去了,夫人您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