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完莫馨兒的喪禮,接老爺子出院,這已經是一個月之後的事情了。
趁着莫奕臣去公司上班時,夏心悠去學校交了出國申請書,陪她一起去的人是秦煙。
秦煙看着她一幅失魂落魄的樣子,不忍心地拉住她的手臂,衝她搖頭道:“如果你捨不得離開,那就不要走了。”
夏心悠臉色蒼白,她苦笑了一聲,堅持把出國申請書交給導師,導師回覆她這個月底她就可以出國去美國的一所大學攻讀碩士學歷。
她這副樣子,讓秦煙很難受,秦煙眼睛都紅了,陪着她回家,看見她一路上像是一個抑鬱症病人一樣,一聲不吭,周圍車子的喇叭鈴聲稍微大一點,她都能嚇得一抽。
人在受到巨大的刺激以後,都會產生一系列的應激反應,夏心悠現在就屬於這種情況。莫馨兒的死,給她造成了很大的刺激,她現在每天晚上都做噩夢,只要一閉眼當日鮮血淋漓的場景就會在她眼前重現,她害怕聽到救護車的聲音,害怕見到醫生,害怕聽到過大的聲響,她彷彿脆弱的像是一個瓷器,經不起一絲一毫的驚嚇和恐懼了。
但,她最怕的還是面對莫奕臣。
她不敢呆在莫家老宅,不敢去見老爺子,不看去莫馨兒的墓地拜祭,不敢安心地享受莫奕臣對她的好……
“別這樣,悠悠,你別這樣,你這樣只會讓自己難受。”秦煙抱着她,眼睛紅紅的,她盯着夏心悠毫無血色的小臉,把她手裡拿着的行李扯下來,丟在牀上,道:“你確定你要從這裡搬出去嗎?”
“嗯,我必須搬走,我不能再住在這裡。”夏心悠點了點頭,她看着秦煙,看着自己的摯友,痛苦地道:“你不知道,我每天晚上和莫奕臣睡在同一張牀上,我不是說話,他也不說話,我好幾次夜裡做噩夢醒過來都聽見他在說夢話。”
“莫奕臣在說什麼夢話?”秦煙蹙緊眉頭。
夏心悠悽慘的笑:“他在叫姐姐,他緊緊地皺着眉頭,神色很痛苦,我聽見他在叫姐姐,他和我一樣,每天晚上都會做夢夢到莫馨兒。如果我繼續留在這裡,我們兩個人,誰也不會得到解脫的。”
“可莫馨兒是自殺死的,並不是被你害死的呀!”身爲一個局外人,秦煙只知道這是一個悲劇,但是她並不明白夏心悠和所有莫家人的感受。
“但,事情因我而起,如果不是因爲我,她不會自殺,不會死,爺爺也不會一直在醫院裡住院到現在才能出院。”夏心悠覺得好累好累,她軟弱地不想再去面對這些,她想找一個新的環境,好好地靜一靜,好好地讓自己平靜下來。
……再這樣下去,她真的會得抑鬱症!
“那你現在就搬出去,還要出國的事情,你跟莫奕臣說過了嗎?”秦煙小心翼翼地端詳着夏心悠的神色。
夏心悠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怎麼開口,但是,我想他會明白了,他現在也很痛苦,也很想解脫吧。”
……
夏心悠搬着行李到了秦煙家樓下,下車的時候,她吃力地搬着行李箱,秦煙過來幫她提,她固執地搖頭拒絕,偏要自己一個人提下來。
公寓衣櫃裡,屬於她的衣服,她一件也沒有帶。行李箱裡裝的是莫奕臣一年四季常穿的幾件衣服和一些屬於她的生活用品。走的時候,她不想帶走任何東西,她不想他忘了她,不想磨滅掉她在那個家生活過的痕跡。
很矛盾,既然已經決定要離開,就應該離開的徹徹底底,可是,她放不下,她愛他。
愛一個人是什麼感覺?看見他就覺得快樂,有他在的時候,心裡滿滿的都是滿足感,只有一看不見他,心就空了,各種不適應,總感覺好像缺少了一點什麼。
缺的,是她丟失的情感。
纖細的手指裡費力地提着沉重的行李,夏心悠白皙清透的小臉上努力深吸氣,努力地勾脣微笑,她自己選擇的路,就算是再艱難,再難過,就算是跪着,她也要走完!
莫奕臣的車停在不遠處,他打下車窗,看着馬路對面那個纖細單薄的背影,她吃力地提着行李箱,一小步一小步的走着,咬着牙,臉色蒼白的一絲血色也沒有。
在他們在一起的時候,這丫頭從來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在家連家務都不會做,更別說這些體力活了,可是現在——既然她鬧着要離開,那就任由她去!
莫奕臣狠了狠心腸,決定冷眼旁觀。
真的好重……這些天,她一直失眠,吃不下東西,身體虛弱地連病人都不如,她腳步踉蹌,手上沉重的大行李箱倒在地上,她幾乎摔倒!
莫奕臣再也看不下去,打開車門快步走過去,拽住她的胳膊,將她從車上拉了起來。
“你、你怎麼會……”夏心悠吃痛地皺眉,一個回眸,看見莫奕臣冷冰冰的臉頰後,驚訝不已。
她看向周圍的秦煙,秦煙連忙搖頭擺手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告密的,跟我沒關係啊。”
“我有說是你告的密?”莫奕臣眸光冷冽地瞥了秦煙一眼。
秦煙嚇得嚥了一口唾沫,連忙跑過去扯過夏心悠手上的行李箱,衝她使眼色,道:“要不你們兩個聊一聊?”
莫奕臣臉色冷峻地凝視着夏心悠,夏心悠低着頭,死死地咬着脣瓣,她看了秦煙一眼,莫奕臣已經不耐煩了,他沒心情再等夏心悠考慮,直接粗魯地拽着她的手腕往他跑車上拖拽。
秦煙一個人提着重的嚇死人的行李,抱怨:“我靠!怎麼這麼重啊!這裡面都裝的是什麼啊?難不成是黃金啊,累死我了,胳膊都要斷了……”
狹小的車廂內,莫奕臣沉重的呼吸聲噴灑在夏心悠的頸側。
夏心悠身體僵硬,她被莫奕臣抱在懷裡,呼吸一窒,眼角幾乎要落下淚來,她哽咽着,拼命地忍住哭腔,“莫奕臣,我們離婚吧……我知道,你放不下,我也放不下,你晚上睡覺說夢話,我、我都聽見了……”
她捂住嘴,說不下去。
莫奕臣拉住她的手腕,放在脣邊親吻着,他深邃的黑眸裡溢滿了痛苦的傷感,更用力地將她摟在懷裡,“你想去哪裡?去多久?”
——他可以放她離開一段時間,但是前提是,他必須每天都能看見她。
夏心悠別過臉,道:“我已經跟學校申請了去國外留學,攻讀碩士,下個月應該就辦妥了,我也可以去國外……”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因爲莫奕臣突然狠辣地捏住了她的手腕,她痛得水眸泛起漣漪,怔怔地看着他。
莫奕臣黑眸裡漲滿了血絲,他惡狠狠地怒視着懷裡的女人,胸腔裡的情緒幾乎要噴薄而出,他以爲她只是一時放不下,需要時間去恢復,好,他可以給她時間,給她自由,但是這並不意味着要他永遠放手!
去國外?
去多久,三年還是五年?還是說去了就不回來了?
她怎麼敢!
莫奕臣毫無預料地吻住她,他似乎要將自己的愛戀都發泄出來,在她嬌嫩地脣瓣上肆無忌憚地掠奪者,撕咬着,吞.含.着。大口大口地喘氣,鼻對着鼻,額抵着額,他深邃的眸子緊緊地凝視着她,在看清她眼角和臉頰上的淚水時,他心軟了,他抱住她的頭髮,啞聲道:“悠悠,不要走,留下來,我會給你時間的,你可以就在這兒,跟你的好朋友住一段時間,等你調整好你自己,我再接你回來,好嗎?”
夏心悠很想點頭說“好”,可是她卻不斷地搖着頭,淚眼朦朧地凝視着莫奕臣的眸子,慘然一笑,道:“莫奕臣,你不要騙你自己了,你讓我放下,那你呢?你能忘了嗎?還有爺爺,爺爺能接受我嗎?這樣下去,只能讓我們兩個人都更加痛苦,我不想,我不想再看到你這麼悲傷的模樣了……”
莫馨兒的死,給莫奕臣帶來的打擊,夏心悠全部都看在眼底,她不能那麼自私。
“那你離開我,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結束了嗎?!”黑眸裡氤氳着狂怒,莫奕臣咬牙切齒,他頭疼地太陽穴上一突一突地跳,心裡惱恨到極點。他真想把這個死丫頭活活捏死纔好!
她怎麼就不能明白?
莫馨兒的死,讓他傷心,但他傷心難過的原因僅僅只是失去了親並不是牽怒她。他莫奕臣從來都不是那樣胡亂遷怒的人。
至於爺爺,這是一個到目前爲止,一直讓他頭疼的人。老爺子身體不好,又剛剛遭受巨大的打擊,作爲孫子,他不能在這個時候再違背老爺子的意志,他不想再去刺激爺爺。
這些天,因爲這兩件事,他心情低落,所以難免就對夏心悠有所忽略,他想不到,這丫頭竟然在他眼皮子地下做了這樣的決定和計劃。
想出國?不可能!
“悠悠,別惹我,我不會讓你離開的。但我也不想逼你,你自己好好想一想,我等你給我最後的答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