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就到孩子滿月,林家上下喜氣洋洋一片歡樂的景象。
喜宴事情多,華夫人一個人忙不過來,乾脆叫來兩個女孩一起來練練手,幫一下忙。
這個吩咐讓林逐汐非常意外。
這件事其實很冒險,做得好的話,林家成女子的名聲能更進一成,但宴席又是最容易出意外的,若弄巧成拙,整個林家都擡不起頭做人。華夫人並不是冒進的人,按理說不會冒這個險纔對。想不明白她就丟到腦後,不管怎麼樣,這都是華夫人有意擡舉,對她而言是好事,而她也不能讓華夫人失望。
同樣的消息林逐湄自然也得到了,她倒是沒想太多,只對自己意外獲得這次機會開心又感激。好在她也知道華夫人的底線在何處,知道當天絕對不能辦砸鍋,很快老實下來。
對於分管的那些庶務,兩人都沒有拿大的意思,有不懂的地方就去請教華夫人或馮氏,爭取當天不出任何差錯。
滿月酒當日,有姐妹倆的幫忙,林家宴席裡外佈置得井井有條,熱鬧喜慶而不忙亂。
參宴的宗婦命婦感受到這種有條不紊的氣氛,私下一打聽,就知道里頭有林家兩位小姐的功勞,隨即暗暗點頭,打算再去打探兩位小姐的品性,預備回去和自家老爺說說,兒子到了年紀,也該考慮親事娶媳婦了。
林欽在不遠處的偏廳招待一些重要的人物,三個兒子都在大廳裡接待客人。三房的兩個堂兄也過來幫忙,場面非常熱鬧。
大好的日子,有什麼心情都要收起來,林逐湄不是那種沒腦子的人,她不會傻到在這種時刻丟家族的臉,所以她的表現和對林逐汐的態度都非常好,好到讓林逐汐一時有些不適應。
即使知道林逐湄是做給別人看的,但林逐汐的心情還是很不錯,神情輕鬆地陪着華夫人交際,招待着上門賀喜的貴女。
但她的好心情沒能維持多久,僅僅到開宴前。
即將開宴時,迎賓司儀的聲音很洪亮地傳來。“三皇子到!賀禮……八寶琉璃盞一臺、極品紅絲石硯一方。”
林欽親自出來,將蕭崇烈迎到偏廳。
衆人只能羨慕地看着。誰叫自己的分量不夠,又不是林家重要的嫡系呢?自然進不成小偏廳,當然就失去在三皇子面前露臉的機會。
不過,三皇子這是打算和林家聯姻?
帶來的賀禮,細心的人一看就知道其中有幾件明顯是給小姑娘把玩的,尤其是最後那兩件。
看出來的人無不感嘆三皇子對林家小姐的用心。
至於對象是誰?自然是林家名正言順的嫡女。
林家雖是名門望族,但要配皇子,而且還是正妃,庶女勉強了些。雖然林逐湄已記在嫡母名下又由嫡母養大,但終究非正統。何況嫡庶尊卑有別,即使是爲表示重視,也不能打主母的臉。婚姻本就是兩姓之好,結親是奔着對方的家族和帶來的利益去的,可不是爲結仇去的。
所以所有人理所當然地認爲是給林逐汐的。
包括林逐湄都這麼認爲。
林逐汐幾乎立刻就感受到,身邊的林逐湄飛快地看她一眼,那眼神裡飛出無數刀子,恨不得把她砍成肉泥。
即使只有一眼,但林逐汐確認自己沒感覺錯,心裡一方面慶幸林逐湄還算剋制,沒鬧成人盡皆知讓林
家顏面掃地的醜聞;另一方面又暗恨蕭崇烈不是個東西,送什麼禮?就算送禮,最後那兩樣東西是能隨便送的?還是在這種公開的場合裡大張旗鼓地送,他想幹什麼?生怕他們家後院不起火是吧!
暗地裡幾乎咬碎滿口牙齒,面上還得撐起若無其事的自然笑臉來,林逐汐忍得差點內傷。
“林七小姐還真是好福氣,得三皇子青眼厚待,我們是沒法讓三皇子如此親切對待的。”有人忍不住似笑非笑道。
“這是三皇子給新生兒的福氣,與我等是沒有任何關係的。”林逐汐神態平靜,語氣和緩,只當半分沒聽出對方話中的深意。這麼多人在場,她不會傻到任由對方給自己扣上一個“私相授受”的名頭。“閔小姐又何必和小孩子一般見識?”
耍嘴皮子誰不會?反正這些東西蕭崇烈又沒說是給我的,我就是不承認。你難道是蕭崇烈肚子裡的蛔蟲?
對方眉毛微蹙,又不好撕破臉皮說得明顯,只能訕訕地住口。
林逐汐只當沒看見她的不甘心,將話題三拐兩拐地拐到樺月城裡時興的胭脂水粉上。好在今天來的人中沒有打算和林家撕破臉皮的,見狀也都配合地不再提及,將這一茬揭過去了。
稍晚,華夫人派人來悄悄地通知她去主院幫忙拿樣東西過來,林逐汐乖乖去了,不料在半途上遇到蕭崇烈,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低頭行禮,心想這事母親到底知不知情?難道父親真的打定主意要和蕭崇烈站到一條戰線上?
“你最近可好?”蕭崇烈開口的第一句話險些讓林逐汐以爲自己聽錯了,什麼時候這眼睛長在頭頂上的也能說出這麼有人情味的話來?
她怔住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垂下眼瞼公式化答:“多謝殿下關心,臣女一切都好。”
這人突然改變風格,到底在打什麼主意?他想幹什麼?
“東西喜歡嗎?”蕭崇烈突然問。
林逐汐知道他說的是賀禮上的那兩樣東西,對東西的確是給她的心情複雜,不悲不喜,略帶無奈。“三殿下如果不送,臣女會更喜歡的。”她垂眸,淡淡答。
用這種方式送這樣的禮簡直是把她架在火上烤,她不得不懷疑他的用意。要她說這根本就是不懷好意。沒名沒分的讓別人怎麼看她?她和他沒仇吧!
真是天壤之別啊,她忽然想到朔月的體貼周到爲她人考慮,心想皇子難道就這幅德行?真讓人幻想破滅。
“你不喜歡?”蕭崇烈下意識問。
林逐汐沉默。她覺得和他說話真累,就像雞跟鴨講。
“不喜歡就直接扔掉。”蕭崇烈語氣漠然。
林逐汐不語。這位果然是財大氣粗,可惜她沒他這麼有錢,扔掉太可惜,不如她拿去直接賣掉換點零花錢?
“六皇妹待你可好?”蕭崇烈忽然問。
什麼意思?他好像篤定六公主會對她不好似的,難道六公主不待見自己是因爲他?這可真是池魚之殃。“公主人很好,三殿下多慮了。”
蕭靈菡雖看見她不給好臉色,但做起事來真沒的說,實打實的穩妥,比他靠譜多了,方方面面都爲自己考慮周全,也算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代表,反正對自己是豆腐心。所以她覺得自己說的是實話。
似乎蕭崇烈也這麼認爲,因爲他的臉色有剎
那的難看,雖很快恢復正常,但林逐汐確認自己沒看錯。
“六皇妹素來和氣,想必和你處得不錯。”
林逐汐有點茫然,他說這些什麼意思?他到底想說什麼?
下一句蕭崇烈立刻露出馬腳,“六皇妹既然能把身邊的高手派給你,必然是對你非常重視。她有沒有和你說過對方的來歷?或者說你可曾聽到她提起過?”
原來繞個大彎子,目標還是朔月。林逐汐恍然大悟,就說他今天怎麼會這麼反常。看他這樣子,莫非是打算挖牆腳?呵呵,可能嗎?他以爲蕭靈菡、朔月是傻子還是當自己好騙?八成來之前就查過朔月的來歷吧!不用說肯定沒查到,所以他纔來自己這裡碰運氣找線索。
在心裡嗤之以鼻,表面上自然不能流露出來,她疑惑地看着蕭崇烈,“高手?三殿下說的是那晚在東安大街的夜市上遇到的那個人?”
蕭崇烈滿臉的“不然你以爲呢?”的表情。
“那個人臣女不知道。”林逐汐坦然自若。
蕭崇烈的神情擺明不相信。
林逐汐不徐不疾娓娓道來,神情坦蕩蕩,態度義正詞嚴。“臣女只和公主說想出去逛兩圈透透氣,公主說臣女單獨出門不安全,總要有人護着,那人是公主叫來的,臣女也沒見到他的長相。公主說男女有別,讓人看見不好,便讓臣女戴上面具與他扮做兄妹,反正年齡也相當。臣女覺得這主意不錯,就照辦了,遇到三殿下和杜大小姐的確是意外,若有失禮之處,還望殿下海涵。”
蕭崇烈目不轉睛地盯着林逐汐的眼睛,目光犀利得要剖開她內心看穿她的一切。
林逐汐坦然面對,神情自然大方正氣凜然,任誰看見也不會懷疑她說謊。
對峙半晌,蕭崇烈的目光才漸漸緩和下來,徐徐問:“那你可曾聽到六皇妹提起他的名字?”
“名字?”林逐汐神情有點困惑,回想半晌緩緩搖頭,“臣女不知,只聽到六公主喚他月,其他的都不知道。”
什麼都不說是不可能的,蕭崇烈肯定會起疑心,自己也不好脫身。乾脆給他點不太重要的消息混過關再說。去掉一個字給個不完整但足夠親密的稱呼,讓他慢慢琢磨去!想死他!
月?親密的稱呼果然讓蕭崇烈皺起眉,“冷凌飛怎麼說?”
林逐汐心想看不出來這人表面上冷峻自大不屑八卦的樣子都是糊弄人的,看看,遇事就現原形了,腦子裡就只有男女之事。“駙馬對他頗爲禮遇,態度也很親切客氣。”你懷疑他們關係不正常或想挑撥人家夫妻感情是不可能的,這麼不要臉的想法還是打消吧。
蕭崇烈的眉毛皺得更緊。“今天的事……”
“您什麼都沒問過。”林逐汐態度真誠,見他沒有其他吩咐,立即告退。
注視着林逐汐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蕭崇烈看向身邊沉默的護衛。“你想說什麼?”
“殿下,這位林小姐說的……”
“她沒膽子在我面前撒謊!”蕭崇烈語氣篤定,不難聽出淡淡的輕蔑。
護衛鬆口氣,“那殿下,還要繼續查嗎?”
“查!我那六皇妹可不是省油的燈,她這麼看重的人肯定不簡單!另外,派幾個人看着林家!”
知道他指的是林逐汐,護衛垂頭,“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