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去的不是時候
大哥大嫂結婚五年，一直沒有孩子，卻不是因爲懷不上，而是能懷上保不住，而且大嫂的心臟一直不好，實在難以負荷十月懷胎的壓力，最後只能選擇找人代孕。
沒想到，竟然就是這個小姑娘。
“雖然寶寶的父母都不在了，但這個孩子還是要麻煩你繼續幫陸家懷下去。”現在的情況下，陸家人顯然沒心思針對這個問題進行正式討論，但無論是否進行討論，結果都不會變。
這孩子是陸家的骨血，必須生下來！而且，胎兒已經四個月，強行引產對孩子和代孕媽媽來說都很殘忍。
“陸奶奶您放心，我一定會比以前更小心地好好照顧他。您……也要節哀。”表面上看，老太太的心情好像還算平靜，但心思敏銳的葉芊芊還是能看出來其實她心裡的難受一點不比突然昏厥的陸媽媽好多少。
白髮人送黑髮人已經夠慘，她老人家已經是第二次經歷，更不用說這一次中間還隔了一代。
“我沒事，你不用擔心。入了秋夜裡涼，得早點回去休息。”正因爲突然沒了孫子和孫媳婦，陸老太太對這個還沒出生的重孫也越發緊張，“晨光你快去把高晉叫過來。”
高晉就在外面，也不用急着去叫，現在陸晨光更關心的是這小姑娘要被送去哪裡，“她是不是和大哥他們住在一起？”
大哥結婚之後就搬出了陸家老宅，這小姑娘身負着爲他們孕育後代的重任，肯定會得到最好的照顧，和他們住在一起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聽晨光這麼一提醒，陸老太太纔想起，出了今晚的意外，芊芊這一回去，就只有琴姐給她作伴。小姑娘才十八歲，家裡有兩個人就這麼沒了，難保不會有怕意。
奶奶的沉默遲疑已經給出了回答，她老人家想到的，陸晨光自然也想到了，“這裡有我就行了，您帶她一起回去，爺爺一個人在家，還得您回去陪着。”所以，他的建議是讓奶奶帶小姑娘一起回家。
“也好。”陸老太太幾乎是未加思索便肯定了晨光的建議，晨風那個家大得不像話，平日裡住着四個人都覺空蕩，現在只有芊芊和琴姐，只會更沒人氣，帶芊芊一起回陸家老宅也是勢在必行。
跟着陸奶奶一起回陸家老宅麼？
這件事顯然是葉芊芊之前沒有想過的，但陸奶奶和她家孫子有此決定也是一番好意，在這個節骨眼上，她真的沒有勇氣對陸家人說半個不字。
陸晨光已經讓高晉把車子開到了醫院門口的臨時停車區，醫院還有很多事等着他處理，他也只能把奶奶和葉芊芊送到急救中心門口。
即便已經離開了急救中心的大樓，沉重的氣氛還是如影隨形。
這個時候，很需要有人站出來說點什麼
。
“我會盡我所能照顧好陸爺爺和陸奶奶，你……也不要太難過，陸伯母還很需要你。”不僅陸伯母需要他，現在的情況下，說他是陸家最堅實的支柱也絲毫不爲過，所以，他能堅強應對這突如其來的意外也顯得尤爲重要。
“謝謝你的關心，整個陸家都很需要我，我不會這麼容易垮。”陸晨光怎麼也沒想到，這個看上去還有些稚氣未脫的小姑娘竟然會站出來給自己安慰。一時間也是無比動容，感慨萬千。
也許，在很多人眼裡，他就應該堅如磐石、無堅不摧，天塌也不驚。可在她看來，他不過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凡人，悲痛難過時，也需要安慰和支持。
如此一想，這小姑娘的心智似乎和她的年齡有些不符。長了一張稚氣未脫的娃娃臉並不意味着她就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年紀輕輕卻走上了代孕之路，在她身上發生的故事可能比他想象中多得多。
難得離開部隊休假，陸晨光卻度過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忙碌之夜。
協助醫院做好哥嫂的遺體處理、找交警隊的人詢問車禍起因，還要照顧情緒完全崩潰的母親。
整夜不合眼的經歷不是第一次，卻沒有哪一次像今天這樣，身心俱疲到一閉上眼睛就覺得到了夜晚。
休整了一夜之後，剛經歷喪子之痛的陸媽媽依然處在極度的絕望之中。現在的她傷的情緒而不是身體，醫院並不是她應該呆的地方。所以，醫生建議先送她回家靜養，離開滿目白色的環境、身邊多一些人陪着，或許能讓她儘快恢復。
陸晨光也贊同醫生的建議，辦完哥嫂的遺體轉移事項後便帶母親回了陸家老宅。
昨晚後半夜下了一陣不大不小的秋雨，雨後的清晨空氣格外溼冷。園子裡，葉芊芊正苦口婆心地勸着老太太再加一件外衣，“您一早起來就在咳嗽，可不能再着涼。我知道您心裡很不好受，可也不能不顧着自己的身體。陸伯母已經倒下了，您可不能再生病。就算不是爲自己的身體着想，也不能給您家孫子添亂啊。”
他說整個陸家都很需要他，一定很累很累吧。她人小力薄，能幫的也只有這些。
這小丫頭，說會盡心照顧，還真是言出必行。
“你這小姑娘怎麼比我這個老太婆還囉嗦！”雖然嘴上這麼說，陸老太太還是乖乖接過外套披在了身上。
葉芊芊這才鬆了一口氣，剛想回屋裡看看老爺子做完理療沒，一轉身，正好對上一張充滿疲憊卻冷峻不減的臉。
“你……是不是一整夜都沒休息？”葉芊芊也知道以自己現在的身份沒什麼立場問這些，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沒事，我身體好，能熬得住。”立場不立場的，陸晨光根本不在乎
。現在他只知道一件事：累了一夜回到家有個人關心自己，他覺得很溫暖，也很安心，“謝謝你，幫我照顧爺爺奶奶。”
姑姑一家要下午才能趕到，在他們一家回來之前，還得指望着小姑娘幫忙在家照應。對她，陸晨光是發自內心的感激。
這年頭，人們只習慣錦上添花，雪中送炭可不多見。
葉芊芊被看得有點不好意思，尷尬地摸了摸頭，一轉身便飛快走遠。
“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有點毛躁，看看她，走路跟飛似的。”孫子沒了，老太太的心都系在還沒出生的重孫身上，神經過敏也更勝從前。
陸晨光卻是不以爲然，“您就是太緊張，胎兒已經有四個月，也算基本穩定，沒那麼容易出事。”這小姑娘一看就知道不是那種做事沒分寸的人，在他看來奶奶的擔心完全是多餘。
“我跟你爺爺商量過，這孩子以後就在這裡待產，生活起居好照顧，我們也能多盯着點。回頭等你媽緩過這茬，你跟她說一聲。”晨光他媽比誰都緊張這個孩子，相信她一定會贊同這個決定。
雖然能理解奶奶有此決定的動機，但陸晨光還是對她老人家的措辭頗爲不滿，“什麼叫盯着？她是在幫我們家孕育後代，又不是犯人！”
老太太也對孫子的過激反應很是詫異，“我只是希望能時刻提醒她萬事小心，又沒說限制她的人生自由，你緊張個什麼勁？”
緊張嗎？好像也不至於，卻也不可否認，對這小姑娘，他是有點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