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義天突然收回視線,看向宇文擎,“當然不難,老夫剛纔只是在看,這位娘娘到底哪裡和我的女兒像,以至於丞相大人竟然會有這樣的猜測,事實證明,老夫沒看出有一點想象。”他說這些話的時候,沒有人知道他的心裡有多痛,他甚至不敢再看她的眼睛。藏在袖中的手緊的骨節發白,微微顫抖。
宇文擎臉色變的十分不好看,指責着鍾義天道:“鍾大人,你好狠的心啊?爲了自己的前程,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不認,你難道心裡就不會不安麼?老夫聽說你的原配夫人,乃是袁老將軍的女兒,袁老將軍一門忠烈,全都戰死沙場,他的女兒嫁個你沒多久也死了。據說鍾將軍在娶袁氏之前,就和現在的夫人曖昧不清。袁夫人去世之後,更是迫不及待把韓氏提拔爲正妻。所謂愛屋及烏,你不喜歡袁氏,連帶着不喜歡她的女兒,就如同你喜歡韓氏,所以想讓他的女兒進宮一樣。”
“你胡說!”這些話對鍾義天來說,無疑是在他心口捅了一把刀。他怎麼能允許別人污衊他對燕兒的感情呢,因爲心中的憋屈,再加上他習武之人火烈性子,直接一拳頭揮了上去。
丞相是文人,怎麼禁的住他那一記鐵拳,直接被打倒在地,可憐了一把老骨頭,不知道會不會骨折啥的。
龍妙兒驚的攥緊了凌依依的手,發現她手心裡都是汗。
“依依,他不會真的是你爹吧?不過老將軍倒是挺剛烈的。”她的聲音很小,只有他和凌依依,還有身後的皇上聽到。
一向喜歡看熱鬧的凌依依,這次卻沒有說話。固然她可以理解鍾父的苦衷,但是爲了保護她們母女,而選擇犧牲鍾月影,她還是無法原諒。他可知道鍾月影所受的苦,她已經被他另一個女兒給害死了,他卻還要處處維護她們。現在出手,也是惱羞成怒吧?
這一拳直接把宇文擎打惱了,在其他人的攙扶下勉強站起來,破口大罵。“鍾義天,你個莽夫,不要以爲自己打了幾場勝仗,就覺得自己有多了不起。大殿上是說理的地方,不是你動粗的地方。你竟敢當着皇上的毆打老夫,簡直是目中無人。”
宇文擎氣呼呼的罵了一頓,又對皇上說道:“皇上,您剛纔都看到了,鍾義天他連天顏都敢冒犯,何況是欺君之罪。”
“老匹夫你再說一遍,本將軍豁上被砍頭,也要送你下地獄。”鍾義天說着又要上去打人,他現在是真的豁出去了。說了剛纔那些話,他已經沒有臉活着了,但是就算死,也要拉他墊背。
幾位大臣趕緊上前拉住了鍾義天,在大殿之上大打出手,成何體統啊。
“鬧夠了沒有?你們眼中還有朕這個天子麼?”
龍熠辰一掌拍在龍椅扶手的龍頭上,震怒而起,這才壓住了一場鬧劇。
“鍾將軍,你也是肱骨重臣,又是國丈,怎麼能隨便出手打人呢?從現在開始扣你俸祿一年,還要親自向丞相賠罪。”
鍾義天挺直脊樑,傲然回道:“皇上要扣老臣的薪俸,老臣無話可說。但是要老夫給他道歉,除非您殺了我。”
有一些和鍾義天交情不錯的大臣,急忙在他耳邊小聲勸解,皇上都給了你臺階了,你就別自找死路了。
但是鍾義天卻是無動於衷,挺直着身子一動不動,一副任君宰割的姿態。
宇文擎冷哼一聲,“老夫可擔不起國丈的道歉,老夫只是想知道事情真相,還大家一個公道,你至於惱羞成怒麼?皇上,既然鍾將軍不肯承認,老臣還有證人,可否傳上殿來?”他是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他的,更不會讓自己白白挨這一拳。
“這丞相是屬王八的麼?咬住就不鬆口。”龍妙兒小聲嘀咕。
凌依依看了看她,輕聲道:“好戲還在後面呢?”
龍熠辰冷眸微沉,“丞相說的是什麼人?”
“就是老臣的不孝子,還有鍾小姐的貼身侍婢,他們現在就在大牢中,還請皇上定奪。”宇文擎有恃無恐,就不信搬不倒他。
鍾義天怔了一下,緊張的擡頭看向皇上。
“那就把他們宣上殿來吧。”龍熠辰一副公事公辦的開口。
林成一轉身,再趕緊出去傳旨。
很快宇文子睿和小柳被侍衛帶進大殿來。短短几日,他整個人好像瘦了一圈。進殿後,他的眼睛第一時間搜索到了那個身影,眼中神情變得炙熱而糾結。
小柳也看到了小姐,正要出聲,但是想到公子剛纔交代她的話,只好忍住。
“見了皇上還不下跪。”宇文擎看向兒子斥責一聲,免得被人說他教子無方。
宇文子睿一直沒看到她轉過臉來看他,心中不是滋味,掩下所有情緒,帶着小柳一起跪下。
“草民參見皇上。”
“民女……民女參見皇上。”小柳也學着公子的樣子,雙膝跪地。不知道爲什麼,每次看到皇上,她就會忍不住心裡打顫。
“平身吧。”涼薄的聲音傳來。
“謝皇上。”
“謝皇上。”
站起身來,宇文子睿和小柳恭敬的垂首站到一旁。
“宇文子睿,你說朕的貴人,是你昔日的故友,也是鍾將軍的嫡女。那麼你看看眼前這位女子,可是她?”龍熠辰看着殿下的宇文子睿,冷聲問道。
“子睿,你儘管實話實說,爹會爲你做主。”宇文擎暗暗給兒子鼓勵,希望他不會讓自己失望。
宇文子睿擡頭再看向大殿上的女子,她依然清麗無華,彷彿綻放在雪山之巔的雪蓮花。然而不同的是,他在她眼中再找不到往日的溫情。她爲什麼會變的如此冷淡?是在恨他麼?
他眼底裡不經意間流出的東西,正好被龍妙兒捕捉到,忍不住劃過一絲痛惜。
“宇文公子,皇上再問你話呢?”旁邊有人善意的提醒了一句。
宇文子睿雖然不明白影兒是不是恨他,但是他知道此刻她是不願和他相認的。
其實此刻,和他一樣緊張的,還有鍾義天,他知道宇文子睿有多想找到影兒,現在影兒就在面前,他會放棄麼?但是他也想過了,如果事情真的揭穿了,他也就認了。反正這一切與影兒無關,就讓他一個人來承擔吧。
就在大家都忐忑不安時,宇文子睿卻開口道:“上一次是草民魯莽,認錯了人,請皇上贖罪。”雙手作揖,深深拱下身去,做賠禮狀。
這句話讓很多人心中暗暗鬆了口氣,凌依依也對他多了一份愧疚。因爲他尊重了她的選擇。
宇文擎氣的臉一黑,差點沒撅過去。
“子睿,你看清楚,她真的不是鍾月影麼?”宇
文擎指着凌依依的手,有些顫抖。
“我說丞相,人家都說了認錯了,難道你還非要給你兒子按上一個褻瀆皇妃的罪名麼?”龍妙兒氣不過也站了出來,她看的出宇文子睿已經夠難受了,他父親還在逼迫他,實在太過分了。
“你呢,你不是她的貼身丫頭麼?你告訴老夫,那上面的人到底是誰?”宇文擎不敢頂撞公主,把目標移到小柳身上。
小柳嚇的身子抖了抖,這裡都是大人物,還有皇上,她一個小小的丫頭哪裡見過這種場面啊,嚇的腿都軟了。
偷眼看了看宇文公子,見他依然半拱着身子,她只能硬着頭皮開口:“奴婢……奴婢也認錯人了,那……那不是我家小姐。”
看到丞相臉都氣黑了,龍妙兒滿臉得意的表情。看你還有什麼法子。
“哼,老夫就知道會是這樣。不過老夫還有一個證人,她一定可以證明。”
衆人皆是一驚,他還真是不到黃河不死心呢。
龍熠辰無奈,只能傳證人。今日這大殿,倒像變成了衙門,專門來判案子的。
這個證人雖然沒什麼了不起,但是她說的話確實分量很足,因爲她是鍾月影的奶孃。因爲袁氏走的早,這位奶孃一直帶了她五年,可以說是對她的一切都很熟悉。
“民婦叩見皇上。”羅氏第一次到這種地方來,自然也是心驚膽戰,好在丞相都跟她說好了,她也只能硬着頭皮來了。
鍾義天看到地上的婦人心中一驚,他自然是認識的。當年她突然要離去,說是給的工錢不多,還不讓她吃飽飯,哪裡有力氣照顧小姐,所以就走了。只是沒想到宇文擎竟然能把她找來,看來他是做足了準備,今日就是他的大限。
也罷,一切隨天意吧。
“你是鍾小姐的奶孃?”龍熠辰冷冷的看了一下跪在下面瑟瑟發抖的婦人,問道。
“是。”羅氏一邊顫抖,一邊心裡慶幸,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見到皇上,她可真是祖墳冒青煙啊。
“你確定上面這人就是鍾將軍的嫡女麼?”
羅氏慢慢擡起頭,看向上位,龍椅上的男子,嚇的一個哆嗦。又看向旁邊的兩個女子,真是一個比比一個漂亮,個個賽天仙。
“回……皇上的話,民婦年紀大了,而且時隔多年小姐的樣子也變了,民婦不敢確定。但是有一點,民婦記得小姐的後腰間有一個綠豆大小的胎記,只要讓民婦看一眼就知道了。”
凌依依怔了怔,不解的看向龍熠辰,她腰上有胎記麼?她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龍椅上的男子臉色微窘,卻是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笨蛋,你自己當然看不見。不過這也是隻屬於他的專利。
某女臉紅了紅,轉過臉來,看着奶孃問道:“你的意思該不會讓我在這裡寬衣解帶,讓你認證吧?”
“民婦不敢。”羅氏嚇的急忙磕頭。
“那你跟我到裡面去驗證吧?”凌依依說道,轉身向偏殿走去。
羅氏在丞相的暗示下,急忙起身跟了進去。
偏殿裡就只有凌依依和奶孃兩人,她看奶孃也就四十多歲,但是那雙閃爍的眼睛說明她是一個不安分的女人。
“奶孃爲什麼當初要離開鍾府呢?”凌依依打量了她一眼,隨口問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