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你,我心甘情願(2)

跳躍的燭光閃爍不定的映襯着殷霆俊美的側臉,羽扇般的睫毛,安靜的睡顏,少了平時的陰冷,少了那份冷酷,如同孩子般安靜,祥和。

柳單尹遠遠的看着他肩上已經被太醫整理過的傷口,心底的傷口再次被揭開,血肉模糊。

那雙沉寂的雙眸再也無法安靜,臉上跳動着變幻莫定的神情,手攥緊了袖口呆滯的望着。

太醫說,皇上的傷若不好好的調養,他的右手便廢了。

冷炎說,那時候,皇上爲了你,不要命了!

若不是冷炎把他們救出去,殷霆便陪着她死在靈香閣的廢墟中了。

“殷霆,若沒有曾經的一切,或許我真的會被你感動!”對着空氣她呢喃着,忽略掉心底的痛楚,臉上再次恢復了寂然。

她安靜的坐着,看着他如同孩子般的睡顏,細細的打量着。

爲何一個人睡着了和醒着有如此之大的區別。

“伊兒......”乾裂的脣虛弱的呢喃着兩個字,口齒不清,但柳單尹卻清晰的聽到了。

她下意識的起身,走近他,呆呆的望着,心底的痛再次的泛濫了開來,剛想轉身,袖子卻被人拉扯住了:“不要走!”虛弱,無力的聲音,帶着旁人聽不懂的哀求。

柳單尹看向他,目光落在他哀慼的眉梢,凝視了許久才淡淡的開口:“我去幫你倒些水!”語氣生冷,僵硬,雙眸間眸光閃動着。

柳單尹在桌上倒了杯水,試了試水溫,轉身蹙眉說說:“這水是冷的,我去換壺熱的!”說完便要轉身。

“若是你倒了,即使冷了也是甜的!”殷霆撐開疲憊的雙眸,無力的說着,眉眼間染着化不開的欣喜。

柳單尹握着杯子的手劇一顫,杯中的水溢出灑在袖口上,迅速的化成一灘水漬,停滯了許久,她才端着那茶走近殷霆,原本想伸手遞給他。

可殷霆卻久久的未伸手去接,她這才反應過來,扶起他,把水湊在他的脣邊。

殷霆淺淺的笑着,滿足的笑從脣角溢開來。

“再倒一杯吧!”他盯着柳單尹平靜的臉,再次起聲說了句。

柳單尹只是沉默着,起身幫他又倒了杯茶。

空氣中,難得的安靜,兩人間流淌着一樣的情緒,各自有着自己的心事。

兩人靜靜的看着對方,離的那麼近,只是兩顆心卻有着一道厚厚的牆,無法靠近半分。

許久,殷霆才用另一隻手支撐着起來,靠着*榻,有着恍惚的看着她。

在他衝進火場的那一瞬間,他以爲自己要和她死在一起了。

當那根柱子砸在他的肩上時,他以爲兩人會再也不分離了。

他情願就那樣死在火場中,那樣至少兩人再也不會分離了。

看着他呆愣的樣子,柳單尹轉身,背對着他說:“我去告訴太醫,皇上醒了!”她冷漠的話還是那麼的僵硬,似乎所有的話都不是出於她真心說的。

“以後不要再傷害自己了!”看着她孤寂,滄涼的背影,殷霆淡淡的說了聲,隨即淒涼的笑了起來。

柳單尹的肩劇烈的顫抖了下,隨即才快步離開。

那火是她故意放的,原來他一直都知道,可是既然都知道爲何卻還是那麼奮不顧身的衝進去救她。

既然已經知道,爲何還甘願爲她受傷,他所做的而一切難道只是因爲她手中蒼國幾十萬的兵馬嗎?

剛出殷霆的寢宮,妍兒就已經守在外面了,一看到她眼淚便簌簌的落下:“將軍,你怎麼可以......”看到柳單尹,她已經泣不成聲了。

即使她再笨,她也知道,將軍打發她去浣衣局就是想要放火燒了靈香閣。

柳單尹輕柔的爲她擦乾臉頰的淚痕,輕哄着說:“是靈香閣走水了,什麼時候着火的我也不知道,當時我睡着了!”她淡淡的說着,就如同說着一件尋常的事情般,微不足道。

妍兒一把抓住她的手,急切的說着:“將軍,以後不能再做這樣的傻事了!”

柳單尹反握着她的手,固執的糾正着:“這只是一次偶然,哪有總走火,起火的啊!”她調笑着。

可她越是如此,妍兒就越擔心。

妍兒原本還想開口說些什麼,卻被身後鈴鐺莽撞的聲音打斷了。

“姐姐,靈香閣怎麼會着火了!”她人還遠遠的就已經喊了。

她纔剛到莫隱的府中幾天,就聽到了靈香閣着火了。

一聽到消息,她就死纏着莫言帶她進宮,終於莫言拗不過帶她進來了。最近這些日子,只有她和莫言在國師府,莫隱去了臨江,過些日子便是洛兒的死祭。

而每年,到了洛兒的死祭,莫言和莫隱是錯開了時間去拜祭的,今年依舊如此。

“不知道,可能是哪個宮人不小心走水了吧!”柳單尹輕描淡寫的說着。

鈴鐺打量着她,看到沒受傷才放心:“幸好你沒事!”她鬆了口氣。

只是那一刻,她臉欣然的笑着,可下一刻她一把手就尖叫起來了:“我的鈴鐺草啊,居然就這樣光榮犧牲了,鐵定是被燒成灰燼了!”她那懊悔的模樣着實讓人忍不住大笑。

妍兒忍不住笑着,調侃着:“沒事,反正茅廁旁多的是!”

被她這麼一說,鈴鐺立馬紅着臉,粗着嗓子辯解着:“哪裡多的是,我找了很久才找到那麼一顆,否則我費那麼多的力氣移植回來幹嘛!”

柳單尹輕笑着搖頭,不經意間對上莫言那雙深沉,擔憂的雙眸。

她淡淡的朝着莫言笑了笑。

看着他深沉的目光,心底一顫,什麼時候莫言也變的這麼隱忍了,那雙眸子似乎藏着千言萬語般。

莫言盯着她浮於臉上的笑容,壓制着眼底一身而過的擔憂和失落。

“姐姐,我搬回來陪你吧!”鈴鐺蹙着眉擔憂的說着。

柳單尹點着她的鼻子笑着:“現在靈香閣都燒了,我們住哪裡呀,你回來可沒地方住了!”

“那你同我回莫隱的府裡吧,反正那裡大的很!”

柳單尹搖頭笑着。

鈴鐺突然一拍腦門,有些激動的叫了起來。

“我聽說是殷霆——哥哥救了你!”她一驚一乍的說道,因爲知道是他救了柳單尹,原本對他的怨恨一下就沒了。

柳單尹臉上拂過一絲的呆滯,隨即才輕輕的點了點頭。

“那他傷的這麼樣!”鈴鐺有些緊張的問着。

“傷了肩膀,好好休養應該無礙了!”她避重就輕的說着,只是說是心底不知被什麼東西震了下。

鈴鐺支着腦袋看着柳單尹,許久纔有些*的說:“姐姐,既然靈香閣燒了,那你暫時就住在這裡吧,你看挺好的!說不定......”她話裡的意味那麼明顯,讓人實在有些忍俊不禁。

然而柳單尹卻只是對着她空寂的一笑,臉上再也沒有多餘的表情。

“鈴鐺,你已經見到人了,也知道無恙了,現在可以回去了吧!”莫言毫無起伏的聲音淡淡的響起,雙眸不經意的落在柳單尹黯然無波的臉上,胸口深處那細密的痛又開始蔓延。

曾經,他以爲這世界上除了洛兒,便再也沒有人能走進他心底了。

然而,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心底什麼時候有了那抹孤寂的身影,每當看到她淒涼的笑時,他總有把她擁入懷的衝動,看到她眼底的滄桑,他總想去保護。

“那我們要不要去看看他啊!”鈴鐺猶豫的開口,雖然之前她很恨殷霆,可是終究心底對他殘留着童年美好的記憶。

“我們回府吧!皇上受了傷,應該不想讓人打攪!”莫言淡淡的說着,說完便拉着鈴鐺的衣襬離開。

柳單尹目送着兩人的背影。

聽着鈴鐺不遠處漂來的絮叨:我們纔剛來,讓我再待會兒嗎?莫隱你到底怎麼回事啊,最近越來越奇怪了,怎麼每年一到洛兒的死祭就不正常呢!

她銀鈴般的聲音飄的很遠。

柳單尹聽到她的話重重的嘆了口氣。

怪不得,她總覺得莫言好似有着萬般的心事,原來是他心底那個女子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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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日子,柳單尹便在宣室殿隔壁的寢宮住下了。

按理說靈香閣若及時修葺的話,這麼些時日也應該修好了,可殷霆卻沒有命人去修葺,只是任憑那樣放着。

而柳單尹也不開口,只是安靜的住下了。

她和殷霆間雖然不怎麼開口說話,但是多了份默契,誰也不主動開口,不提以往的任何事情。

每晚他隨侍的太監會搬着一大堆的奏摺到寢宮,而柳單尹有時會靜靜的看着他批閱奏摺,有時候手裡拿着本書沉默的看着。

初春的光透過蟬翼般的窗戶漏在柳單尹的側臉,染上了一層漂亮的昏黃,她提着筆不知在畫着什麼,認真的就連身後有人進來都不曾發覺。

那人安靜的站在她的身後,目光灼烈的注視着她。

柳單尹紙上畫的是一株紅梅,豔麗的有些刺眼,整整一張宣紙上,就一株刺眼的紅梅,空蕩蕩的沒有任何的襯托。

直到她肩上突然被人批了件衣服,她纔有了反應,連頭都沒擡,淡淡的說道:“妍兒,給研些磨!”她渾然不覺的說着。

那人沉默的依着她的吩咐,伸手爲她研磨。

到此時,柳單尹看到一雙纖細修長卻佈滿了老繭的手,她才猛的擡頭看向那人的臉。

俊美的輪廓,朗眉星目,那雙含着柔情的雙眸灼灼的看着她。殷霆的雙手還研着墨,可脣角卻抿出溫柔的弧線。

柳單尹手中的筆急速的落下,在乾淨的宣紙上落下一灘刺目的墨漬。

她猛的起身後退着,不自然的離着他遠了一些。

看到她身子急遽的後退,殷霆的雙眸再次黯然,許久才淒涼的開口:“你就這麼怕我!”他聲音含着顫音。

自從那次的受傷之後,殷霆並不怎麼開口,但是和她說話卻再也不用朕了。

柳單尹的腦子裡一瞬間閃過,當匕首插在她小腹說過的話。

那恍惚的神情瞬間恢復了,她淡淡的開口:“民女參見皇上!”她的一句參見讓兩人剛剛的和諧順便打破了。

殷霆眼底急速的閃過劇烈的痛苦,他盯着柳單尹那張沉寂的臉,伸手用力的把人拉到懷裡,緊緊的擁着,呼吸急促。

“告訴我,你就這麼怕我嗎?”他固執的重複着。

柳單尹眼底劃過一絲的淒涼,隨即淡淡的回到:“您是皇上,執掌着所有人的生死大權。柳單尹對你只有敬!”她公式化的迴盪就如一把帶着倒刺的劍刺進殷霆的心底,毫不留情的拔出,鮮血淋淋。

殷霆緊緊的抱着她,不顧她劇烈的掙扎,硬是把她摟在懷裡,低着頭細細的凝視着她淡漠的臉。

脣毫無預兆的吻上她的脣,帶着灼熱的氣息,急切的索取着,甚至不要柳單尹任何的迴應,他只是不斷的深入,佔有着她的氣息。

直到柳單尹的脣紅腫,他才放開,眼底有着讓人心疼的憂傷。

“爲何你總是對我避若舍蛇蠍,難道我在你眼底就這麼的不堪嗎!”他沉痛的開口,盯着那雙沒有漣漪的雙眸。

柳單尹不去看他,臉上卻掛着涼薄的笑。

是啊,她對眼前這個男人總是唯恐避之而不及,她從來不想招惹他,可他毀了她的一切。

當她開始試着接受他的時候,他卻給了致命的一擊,把她那顆剛剛嘗試着愛他的心傷的那麼的徹底。

殷霆望着她沉默的臉,手捧着她的下顎,有些焦急的問着:“你到底要我怎麼樣!”那語氣雖然氣憤卻帶着半分的乞求。

柳單尹一愣,心底深處的痛似被化開了,呆呆的望着那張臉。

如果,不曾發生過之前的一切,或許她的心已經接受他了,可爲何他要殺了她的孩子。

“民女不敢!”

她的話讓殷霆捧着她下顎的手遽然的垂落,呼吸更加的急促了,心底壓抑的痛再次蔓延,遍及全身。

他沉痛的望着柳單尹,沉默了許久。

久的似乎時間已經靜謐了。

“如果你喜歡紅梅,我可以爲你建一個梅園!”終究,他再次開口打破了沉默。

柳單尹望着桌上那一隻已經弄污了的紅梅,苦澀的擡頭:“不用了,我喜歡的是永遠不會頹敗的紅梅,你種的終究是慘敗,終究會消亡!”

殷霆惱恨的望着她。

她不是要想辦法接近他嗎,不是要出宮嗎?

爲何他感覺到不到她一絲的柔情,只感覺她的心離着她越來越遠。

“皇上,到如今,這虎符你還想要嗎?”柳單尹突然開口問道,從袖中掏出虎符。

殷霆卻看都不曾看一眼,眼睛盯着她的臉:“難道到如今你還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

柳單尹苦澀的回望着她,脣角掛着笑:“那我用虎符換妍兒的幸福,可行!”她伸手攤開殷霆的掌心,把虎符拱手放在他手中。

“你要我放她離宮嗎?”殷霆不着邊際的問着。

“我用虎符換她和冷炎的幸福,但前提是要你賜婚,親自看着他們拜堂成親!”

“好,我答應你!”

他沒有半分的猶豫,說完便把虎符放回柳單尹的手中:“如果這東西對你很重要,那就好好收着吧!”

柳單尹茫然的望向他的臉,心底有着異常的感覺。

這虎符不是他想要的嗎,蒼國的幾十萬大軍只要到手了,他的便等於掌控了整個蒼國,如今他又不要了嗎?

“不管你今天是不是和我提冷炎的事情,他和妍兒,我終究會成全的。”

聽着她的話,柳單尹心底提着的石頭終於落下了。

只要妍兒有了歸宿,便是以後有了保障,若真的發生什麼事情,也不會牽連到她了。

“你去換件利索點的衣裳,我帶你去個地方!”

看着她發呆,殷霆突然開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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