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多抱出一把古琴來,問道:“小姐想唱哪支曲子,但凡是有名字的,我都會彈。”
我讚道:“果然是才貌雙全的千金小姐,不過,你會彈的曲子我卻不會唱,我只會家鄉那邊的曲調。”
說罷,我在她的耳邊低聲哼了一遍一首曲子的旋律,多多凝神用心記着,只不過才哼了兩遍,她眉心一展,笑道:“全記住了。”
琴聲一響,大廳裡頓時安靜下來,一些客人紛紛議道:“平安客棧裡終於有絲竹之聲了。”
我叫多多彈得是一首詩經裡《蒹葭》:
蒹葭蒼蒼、白露爲霜。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
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悽悽、白露未晞。
所謂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從之、道阻且躋。
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坻。
詞是舊詞,但曲子是現代人重新編曲的,曲調優美動聽,飄飄渺渺,直入人心。
和着多多的琴聲,我抱着冬兒,柔聲唱起了這曲現代歌曲《蒹葭》,客棧裡的客人們俱是用心的聽着,就連正在端酒送茶的雪生和飛天都停下腳步,與客人們一起欣賞着我的歌聲。
一曲唱罷,無數的人嘆道:“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
“這詞早就知道,配上這曲,真是完美無暇,直唱到人的心裡去了。”
“沒想到阿九姑娘不僅人長得美,心地善良,連歌都唱得這麼好,只怕要比燕春樓的頭牌還要唱着好聽呢。”
“哼,怎麼能把仙女一樣的阿九姑娘與青樓女子相提並論呢?”
聽着他們的議論,我與多多相視一笑,遠兒跑到我的身邊,拉着我的手,驕傲的說道:“阿九姐姐,他們要是知道我晚上天天都能聽到你唱得童謠才睡覺,只怕是要羨慕死我了。”
“是啊,只有你最幸福了。”我捏了捏他的小臉,這些天經過細心的調養,他出落得越發圓潤了,一身合體的新衣,看上去已經是一個冰雪可愛的男孩子了。
這時,一隊風塵僕僕的客人,領頭的人站起身子來對我一揖,道:“老闆娘,今日本是聞名來到平安客棧,得到姑娘饋贈一曲,有如仙樂,令人心醉神迷,我現在向你承諾,以後我的商隊在鎬京做生意,全都住在平安客棧。”
多多喜道:“太好了,大生意來了。”
我對那位客人致謝道:“多謝客官,關照我們平安客棧的生意了。”
突然又有一位彪悍大汗站起身子說道:“姑娘啊,你唱得好聽,可是我一句也沒聽懂,我願意出二百銖,你能唱一首我聽得懂的嗎,象昨天晚上小桃紅唱得那首情哥哥,才叫一個好聽啊。”
我對那位大漢笑問:“客官願出二百銖,聽一首情歌嗎?”
多多怒道:“小姐別聽他胡說,那小桃紅,定不是什麼好人。”
我微笑不語,在現代社會,最流行的就是愛情歌曲,可是在古代,那些情深意長的歌曲卻只在青樓裡流行,而且他又願意多出二百銖,可以夠傳奇茶舍裡幾個月的開銷了。
“好吧。”我點點頭:“我恰巧也會一首情歌,不如就唱給你聽吧,你若聽得高興,就
多捐一些錢給傳奇茶舍,也算是做善事吧。”
那大漢哈哈大笑道:“大爺我有得是錢,但是你一定得唱得我開心才行。”
我想了想,突然想起機器人夢露最喜歡的一首歌,也算是一首經典情歌,名字叫做《天涯歌女》,於是啓脣唱道:
天涯呀海角覓呀覓知音
小妹妹唱歌郎奏琴
郎呀咱們倆是一條心
哎呀哎呀
郎呀咱們倆是一條心
家鄉呀北望淚呀淚溼襟
小妹妹想郎直到今
郎呀患難之交恩愛深
哎呀哎呀
郎呀患難之交恩愛深
人生呀誰不惜呀惜青春
小妹妹是線郎是針
郎呀咱們一起不分離
哎呀哎呀
郎呀咱們一起不分離
這首歌最適合用江南的吳儂軟語,加上淡淡的顫音,真實的情感,唱起來才最是打動人心,當我唱到最後:“郎啊,咱們一起不分離的時候,”看到很多人眼眶裡泛着深深的感動,他們一定是思念起了家鄉的親人,美麗的嬌妻,調皮的孩子,和那濃濃的鄉情。
餘音嫋嫋,滿座的客人,竟然無人鼓掌,我正自不解時,突然在客棧上空,響起了一個人清脆的掌聲,我向上望去,看到一個十五六的少年,正悠閒的斜坐在房樑上,叛逆的神情,明亮的眼睛,我驚喜的叫道:“飛揚?”
飛揚從房樑上跳下來,這時,店堂裡面才響起了震耳欲聾的掌聲,大家不停的拼命鼓掌,似乎要把店堂震翻一樣,拍得最響的就是那個出錢買歌聽的大漢,他大叫道:“好聽,太好聽了,唱得我心裡癢癢的,渾身的骨頭都酥了,我再出二百銖,再唱一首。”
飛揚走到那人後面,衝他的屁股上一踢,他一下子向前衝去,摔了一個狗啃泥,那人大怒道:“誰敢踢老子,老子是棋盤山上的二當家,手下有幾百名弟兄。”
那人回頭怒視着飛揚,飛揚不待他起身,就一腳踩在他的背上,他感覺身上的重量有如千斤,明明一身蠻力,卻竟然一點也使不出來。
他回頭瞥了一眼飛揚身上淡藍色的衣服,驚問道:“你?天心樓?”
飛揚冷哼道:“你早上在山下打劫了一對父女,將他們入京的五百銖盤纏全都搶來了,如今那對父女氣得要尋短見,幸虧遇上了我,我現在命你馬上把錢還給他們,再把他們好好的接來平安客棧。”
說完後,他在那大漢的面前投下一隻心型的飛鏢,那大漢抖抖嗦嗦的拿起那隻飛鏢,這是天心樓的信物,天下綠林之人,無人敢違抗,飛揚鬆開踏着他的腳,他連滾帶爬的出去了。
衆人看了一出好戲,不禁又低聲議論起來了,只是投向飛揚的目光中,都帶着幾分戒備和懼怕了,飛場旁若無人的走到我的身邊,拉起我的手,微笑道:“阿九姑姑。”
我開心笑道:“怎麼今天肯叫我姑姑了,你現在不是應該在天山嗎?”
他往我旁邊的座椅上一坐,懶懶的道:“就算你比我大不了多少,可是姑姑還是姑姑啊,還有,我去送回玉璧的時候,樓主就不讓我去天山面壁思過,而是給了我新的任務。”
“哦,是什麼新任務。危險嗎?”
“真是,太危險了。”他眼含笑意的看着我:“我的新任務,就是保護你。”
“什麼?你保護我,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他象唸經一樣的背道:
“十二月初四:到鎬京,平安客棧,遇店主餘飛天,林遠兒。
十二月初八,在琳琅瓷器店買餐具。。
十二月十二,給鄰居劉老闆的狗接骨。
十二月二十,養育一隻未滿月雪豹,名冬兒。”
我怔住,不滿的嗔道:“你真的什麼都知道,竟然不出來見我。”
他無奈的搖搖頭:“不是我不想出來見我,而我這次奉的命令是秘密保護你,而且我每天都得回去向樓主彙報你的行跡。他若是等不到我的彙報,只怕是不肯安心休息的。”
我背對着他,心裡砰砰的跳着,他在記掛我,他派人保護我,我每天在做什麼,他全都知道,可是我卻對他一無所知。我以爲他忘了我,天天都沉浸在傷心失望中。
飛揚帶回來的消息,讓我的心一陣難過又一陣喜悅,五味雜陳,飛揚轉到我的面前,探詢的看着我的臉色,說道:“其實關於那幅畫像的事......”
我充滿期待的看着他,他卻突然不往下說了:“這件事,我想他更想親自跟你說明吧。我只是知道,自從他把你我從公主府內救出來以後,公主就天天以多方勢力威逼樓主,叫他交出惡人氧的妹妹,樓主只是推託一切交由他來審問,也許他是用那幅畫像來搪塞那些人,以換取你的平安吧。”
真的是我誤會了他嗎?他仿製那幅畫像,只是因爲有着不得已的理由,我的心裡突然象開了花一樣燦爛,眼神中也凝聚了新的希望,飛天哥曾經說過,是因爲我沒有給他機會好好解釋,我焦急的抓住飛揚:“他在哪?沈園嗎?”
“當然沒有。自從你離開南陽後,他也跟着你,來到鎬京了。”
“那,我要去見他,現在,馬上。”
“你,現在就要見他,你知道他在哪嗎?”他調侃的問道,眼神中閃着一絲戲弄。
“他在哪?”
“他在......一個只有男人才能去的地方,就算你想見他,也必須等他在從那裡出來。”
“一個只有男人才能去的地方。那是哪裡?浴室嗎?”我不解的問道。
飛天哥笑道:“只有男人才能去的地方,當然是青樓。”
我的心裡頓時不規則的跳動了幾下,但迅速又恢復了平靜,飛揚冷冷的看着我,也許在猜測着我下一步要做什麼,多多關懷的雙眸裡含滿了緊張,我便淡淡一笑:“誰說我去不了那裡,飛揚,給我一套你的衣服,我們的身形相差不多,我可以女扮男裝啊。他在哪個青樓,飛天哥,你路熟,你來帶路。
飛天歌開心的吹了一口聲口哨:“老闆娘開恩了,居然帶我去青樓,再賞我一個姑娘陪我喝酒吧。”
飛揚不相信的看着我:“你確定,你要去那種地方,也許,你會看到一些自己不想看到的東西。”
我喃喃的道:“不管想不想看到,我只想認識一個真實的沈在宇,我似乎認識他好多年了,又似乎一點都不認識他,我想要走近他,瞭解他,能看看他在青樓裡的樣子,也不錯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