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 魔心所歸

164 魔心所歸

“嗯。”我用力吸着粥,扭頭看她,“你放心吧,我看他最近開心的很!”

潮英搖搖頭,“以前公主沒在皇上身邊時,皇上他三不五時生病,且頻頻發作,沒想到如今都好一陣子沒病了。潮英這是心裡高興。”

她淡淡地笑着替我取走碗筷,再從侍女手裡接過一杯茶遞給我,“潮英原以爲皇上除了征戰與殺戮外,再沒可能喜歡其他事物,原來不是的,原來皇上也會喜歡人。”

我不置可否地撇撇嘴,“他喜歡耍着我玩。”

“皇上呀,他其實是個很寂寞、很孤獨的人。難得現在有公主能陪他說說體己話、拌拌嘴兒,他心裡喜歡你的緊呢。”潮英笑着睇視我,“他只有同你在一起,纔像個活着的樣兒。以前……的他,一直都活在屬於自己的世界裡。潮英有一度曾經以爲,皇上他這一生除了執着於仇與恨,再無別的東西可讓他追求了。”

我喝了一口茶,嘟嘟小嘴兒,“可我打一開始遇到他,他就是個痞子皇帝,還冒充小可憐把我騙得團團轉。”

潮英笑了笑,嘴角的笑意劃開更濃了,“這大概就是緣分吧,皇上對着別人,可從沒像對着公主這般自在隨意。潮英真擔心皇上會給心魔控制住,沉溺於往事無法自拔,不過看來以後都不必擔心了,有公主在皇上身邊照料,潮英是時候放下一肚子的憂慮了。”

“心魔?”

“是啊,仇與恨而生的魔,皇上一旦動了殺戒的念兒,他便會成爲世上最可怖的魔。也許……公主還不知道皇上的往事,但潮英想,總有一天,當皇上自個兒想對您說時,他便會說的。”潮英點了點頭,“皇上心裡的魔呀,看來已完全給公主所掌控。皇上的喜怒哀樂,如今都隨着公主的喜憂而轉,潮英想呀,皇上以後恐怕也只會爲公主一人而瘋了。所以公主,潮英希望您答應一件事兒,即是永遠都不要背棄皇上,無論何種情況下都不可以。答應我好麼,公主?”

“嗯。”我淡淡地點了個頭,隨後自嘲地笑了笑,“可是我有姑姑你說的這麼重要麼?”

潮英抿脣微笑,“以後你就會知道了,要對皇上有信心,公主。”

“姑姑。”一名小宮女湊上前來附耳說了幾句,潮英微微點頭,轉首對我說道,“公主也是時候去鍾秀宮了,潮英有事,先行告退。”

“嗯,姑姑慢走。”我稍稍點了個頭,目送潮英離去,伸手端起杯子飲了幾口。

“走吧,樂雪,去鍾秀宮聽訓了。”我擱下茶盞嘆了口氣,起身拂拂裙子,舉步往樂雪身旁走去。

樂雪笑着扶住我的臂膀,“公主放心吧,鄧公公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顧着皇上的面子,自然不會多加爲難公主的。”

“但願吧。”我皺着細眉嘆氣,“本公主現在想起那幫子女人便甚感頭痛。”

“公主千萬不可退縮,爲了皇上,無論做什麼事說什麼話兒都得上一千一萬個心,一步都不可讓。”

“那個自然。”我拍拍小樂雪的手,忽然扭頭看她,“對啦,好些天沒見邵大人了,怎麼樣,他有沒有約你出去遊湖賞月,有沒有同你訴訴心事?”

“公主說什麼呀,樂雪和邵大人……能有什麼呢。”

“嘁,還害羞呢,咱倆誰跟誰呀。”我一肘子頂過去笑眯眯地說道,“你放心樂雪,邵大人與你這樁婚事,公主我做媒是做定了,除非他對你沒意思,我不強人所難,若是兩情相悅,嘿嘿,我就叫無戲給你們賜婚去。現在看來,那邵大人似乎對樂雪你,有那麼一點意思,只不過他那人生性溫吞,不找點事刺激一下,他是不會給你表白的。”

“刺激?”

“安啦!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給你搞定,總之年內把你風光嫁出去就是了!”我拍拍胸脯嘻嘻笑道。

樂雪跟在我身旁用力跺了跺腳,“公主,你說什麼呢,別再取笑樂雪了,樂雪不嫁,樂雪哪兒都不要去,樂雪只要能一輩子跟在公主身邊伺候你就心滿意足了。”

“你這個傻子,公主我有手有腳哪要你伺候,誰家姑娘不要嫁人的,我可不許你說這話。誰要你一世裡跟着我呢,你有你自己的人生,以後會有屬於自己的家、再不許說這些喪氣的話兒,我不愛聽。”我伸手拍了下她的額角,咕咕噥噥繼續說道,“總之我一定會叫你幸福的,你信我就沒錯了。”

“公主。”樂雪的聲音透着一絲哽咽。我詫異地回過頭,看到她停住在身後一株桂樹下細細地凝着我,眼睛裡好似有水汽在晃動。

“幹什麼不走呢?”我跳跳蹦蹦地跑過去扯過她小手,“幹啥?”

“以前從沒人對樂雪說過這樣的話,公主。”

“以前沒聽過不要緊,我們要的就是將來。將來呀,公主我會告訴你許多你從來就不知道的稀奇古怪的事兒呢,走了!再杵下去,鍾秀宮也不用去了,直接用膳嘍。”

去往鍾秀宮的轎子內,身子隨轎起伏,輕輕癲晃,我垂下眼,細細擦拭着手裡那顆滾圓的寶珠,又想起昨晚無戲所說的那番話。

原本天宗派獨孤弧月出馬爭奪寶珠,也只是爲了消弭一場江湖禍事,憑天宗的名頭再加上獨孤弧月的本事,要奪取一顆寶珠應該不在話下。

沒想到珠子竟然會自己尋覓主人,可憐我以後懷揣着這顆寶珠,就跟噩夢永遠相隨似的,恐怕再也不得安寧。

不過好在,平素我只要不出宮,應該沒哪個江湖宵小爲了顆珠子私闖大內皇宮吧,除非他真是瘋了!禁宮高手如雲、人人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別說要闖個人進來,我看連飛只蒼蠅進來都有些困難。

無戲說,師父聽聞寶珠落在我手裡還撫須連連稱好,說是寶珠在我手,當可不必再掛慮其他,說我自然不會拿着這顆寶珠爲非作歹害人去。

不過讓我好奇的是,無戲的師傅憑什麼如此篤定,我不會拿着寶珠出去作惡,他怎會了解我爲人?真是稀奇了,按說我從沒見過他師傅不是麼。

問無戲,無戲也只是搖頭,只說師父是高人,總是能知人所不知,懂人所不懂,爲人所不爲。

說了這麼些等同沒說,所以我沒好氣丟給他一個大白眼。

無戲這自大的毛病或許是有根源的,我猜……不曉得天宗內其他人是否都和他一般臭屁呢?

與無戲的師傅緣鏗一面,將來應該還有機會見見這位高人。至於那位獨孤公子,心裡還真有些好奇,無戲對此人言語推崇,似很敬佩,那麼能讓某皇帝如此重視之人,應該差不到哪裡吧。

反觀他那位似朋友而非朋友的杜凌風杜公子,總覺得此人還像個沒長大的少年,欠缺穩重。至於他和韶華之間……我的思緒頓了頓,拭着珠子的小手停了下來,仰頭看向前方。

不知道韶華有沒有回到長公主府,一會兒派個人過去問一聲,也好叫自己定心。或者自己親自回府一趟……

“到了,公主。”樂雪掀開珠簾把手遞給我。

我點點頭,扶着樂雪的小手緩步跨下轎子,“你們就先回吧。”

“是,公主。”

我擡頭望了一眼居中的牌匾,皺皺細眉,一步跨過高砌的門檻兒。

“喲,今兒吹得是什麼風呢,未來皇后娘娘居然紆尊降貴來鍾秀宮與我們一同修習禮儀了,真是難得呢。”一道諷刺的聲音灌入我耳中,聞得出酸味兒甚濃。

庭院中正練習着緩擺帕子、丰姿綽約走路的姐兒們聞聲,紛紛轉過頭來望向門邊的我。

這出言諷刺的盧雨珍同學正勾着冷意十足的脣角睨視我,眼神非常不友好。還是鎮國公之女賈思敏小姐知書達理,見我杵在門口,忙上前來挽住我手,笑着說道,“公主怎麼來了,公主請別見怪,雨珍她說話就是如此,聽着嗆人,其實她並無惡意。”

我忍着揚手甩開她臂膀的衝動,微擰的眉頭緩緩一舒,淡淡笑道,“那個自然,本公主看上去像那麼小氣的人麼?”

“自然不是。”賈思敏急忙搖頭輕笑,挽着我向院內聚集的女人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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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時,滕桃兒拉上邵柔興匆匆過來找我,我見了她立即有股想逃的衝動,實在不想同她夾纏不清,問來問去都是那幾句話,也就是對你報有極大的好奇罷了。

再者,她想知道的事,無非是關於皇上的事兒,我懶得理她,更沒興趣解答她各種疑問。

不過滕桃兒這次倒是給我帶來一個消息,聽聞無戲的嫡親姨娘,給無戲冠以姨太后娘娘,這個尊榮顯貴稱號的婦人即將返回臨都。

以前聽都沒聽無戲提起此人,今朝聽滕桃兒提起,還真有絲意外,原來無戲他……除了皇叔外,還有親人在身邊?

滕桃兒招搖地賣弄她得來的消息,說姨太后娘娘這幾年來一直都呆在河州府萬金大庵參拜禮佛、不問世事多年,皇上待她有如親孃,關懷備至。

姨太后娘娘是已故太后的親妹妹,太上皇、太后雙雙辭世,皇上依戀姨母,故特賜姨太后的顯貴稱謂,雖不合規矩,但也得皇叔與東方大人首肯。

此次姨太后娘娘返還臨都,也是聽聞皇上三月後即將大婚,所以提前回來主持大局。

說完,還用眼睛瞄着我,不無諂媚地笑道,“也是公主面子大,姨太后娘娘纔會如此重視。”

我淡淡地笑了笑,心想回頭得問問無戲,這姨太后娘娘是何來歷,不知好相處否?

滕桃兒依然嘰嘰喳喳個沒完,我閉目凝神,想着一會兒得出宮一趟,回長公主府看看,自從回到臨都城後,我都沒去過公主府,怎麼說也是自己在宮外的安樂窩,自然是要好好打理一番的。

閉目凝神,打算小憩一會兒,邵柔扯扯滕桃兒的手,意思讓她別再擾我,滕桃兒咕噥咕噥着起身坐到一旁,屋子內靜悄悄的,除了我外,還有兩個秀女在旁休息。

賈思敏與她幾個跟班也不知去了何處,反正與我無關,離開更好,我自個兒耳朵清淨。

在桌上趴了一小會兒,外頭突然傳來一陣刺耳的哭叫,大聲嚷嚷着,“主子,奴婢以後再也不敢了,請您饒了奴婢吧,嗚嗚。”

“笨手笨腳的,怎麼教都不行,真是個人頭豬腦的東西。”怒罵聲夾雜着藤條鞭笞之聲傳入我們屋內,把幾個秀女都弄醒了,陸續起身往外移去。

我跟着滕桃兒她們出了門,見一堆人在屋子前站着,捂着帕子朝一處地方指指點點。園子內一個女孩跪在盧雨珍面前,給藤條甩得哇哇尖叫,卻是不敢躲避,直挺挺跪在那裡撫着兩條胳膊哭喊。

“小惠?”我幾步衝下臺階,伸手攔下盧雨珍,“好啦別打了,發生什麼事了,有什麼話不好說呢,何必動不動就使藤條用鞭子,把人打成這樣,奴婢也是人,也是人生父母養的,你把她弄成這樣,她父母見了該如何傷心。你自己以後也要當孩子的娘,還是多爲自己積點福吧。”

“公主,嗚嗚,公主。”小惠挪着膝蓋爬到我腳旁,含着淚滿臉驚懼地望着盧雨珍,小手不停在胳膊上按撫,一副想哭又不敢放聲痛哭的可憐樣子,瞧着真是叫人心裡不舒坦。

“哦,未來皇后娘娘想要教訓人是吧,可惜你找錯主了!”盧雨珍陡然衝我大吼一聲,緊着跨前一步挨近我身前,兩眼怒瞪着我,“你別以爲自個兒一朝爬上龍牀,就好似高人一等了,我纔不會買你的帳!哼,你最好不要忘記,你現在還什麼都不是!你不是皇后娘娘,甚至連一個最低等的采女都稱不上!你在這南朝後宮之中,是身份最低的,甚至不若宮女!所以你根本沒資格來教訓我,我要怎麼打罵我的下人,是我盧雨珍的事,與你潯陽公主毫無關係,不必你來多管閒事!”

說完還當着我的面,狠狠踹了小惠一腳,可憐小惠給這一腳踹在肚子上,一手捂着腹部疼痛難當地縮倒在地,小聲地啜泣起來。

“雨珍,你別這樣。”鎮國公之女賈思敏急忙小步走來,伸手挽過盧雨珍的胳膊,“別對公主這樣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