姦夫

點滴正好滴完,眼前一花,李歡以爲是進來的醫生,也沒在意,只是看着馮豐,馮豐今天情緒不太對勁,他覺得很蹊蹺。現見馮豐滿臉的歡喜,和她先前的悲哀形成鮮明的對比,他鬆了口氣。

針管已經被拔掉,李歡走下牀來。

葉嘉看看他,又看看馮豐,微笑道:“你這位朋友已經無大礙了。我要開會,先走了……”他邊說邊拿出一張名片,“這是我的聯繫方式,以後有事情可以找我……”

馮豐正在害怕今後再也見不到他了,正想鼓起勇氣給他留個自己的電話,見他先給自己名片,不由得欣喜若狂地接過名片揣在包包裡,不過,她還沒來得及告訴他電話號碼,卻見李歡的目光已經完全轉到了葉嘉身上,這一看不打緊,他立刻認出了這人是誰,目露兇光,幾乎恨不得當場撕碎他。

她暗道不好,李歡已經一拳揮了過去,正打在毫無防備的葉嘉臉上,打得他一個踉蹌,下巴都差點歪掉了,然後,是李歡憤怒的咆哮:“伽葉,你這個禿驢竟然還沒有死?你身爲堂堂國師,卻不守清規,欺辱君上,你在家廟引誘馮昭儀已是罪該萬死,如今居然又敢在病房裡當着朕的面勾引朕的老婆……”

這是唱的哪一齣?“朕”和“老婆”這兩個詞語聯繫在一起,怎麼那麼古怪?半文言半白話?

饒是葉嘉那樣權威的精神病專家,也分辨不清這是夢境還是現實。

他退後幾步,看着剛剛輸完液的男人那樣生猛而真切的暴怒,以及他身上那樣強烈流露出的霸氣和盛氣,他眼神雖兇,卻十分凝聚,絕非胡說八道的神經病人那種散亂和病態。

他分明是一個力壯如牛的健康人!

他又疑惑地看看馮豐,馮豐氣得渾身發抖,嘴脣哆嗦着說不出話來。

李歡又是一拳揮過去,她搶身上前擋在葉嘉面前,嘶聲道:“他是葉醫生,不是伽葉,你幹什麼?”

葉嘉迅捷無比地一下將她拉在身後,伸出的手擋下了李歡憤怒的拳頭,嘴角流血卻面色平靜:“先生,你認錯人了。”

李歡自幼習武,孔武有力,可是,伸出的拳頭卻被這個看似斯文的男人架住,也不由得一驚,葉嘉還是滿面微笑:“先生,我是精神病醫生,一般患者病情發作時都力大無窮,難以控制,不過,我從小習跆拳道,是跆拳道九段,所以你最好還是不要輕舉妄動……最重要的是,我是葉嘉,不是你說的‘嘉葉’……”

李歡鬆開手,眼前的人雖然不再是僧袍光頭,可是,那面容分明就是伽葉,絲毫也錯不了。他忽然想起自己看到的馮妙芝——柯然——心裡一動,柯然也並不等於馮妙芝啊!他悻悻然道:“你可以滾了,今後再敢打她的主意,我要你的命……”

馮豐又氣又急又是羞愧難當,不安地看着葉嘉。

葉嘉微笑着向她點點頭,又細看李歡,似乎在判斷這個一臉暴怒的男人會不會痛打他身邊這個女人。他看了好幾眼,見他憤怒的目光只是盯着自己並未轉向馮豐。

他還是微笑着:“小豐,我走了……”

李歡怒聲道:“快滾……”

葉嘉走出門,笑得那樣斯文的聲音輕輕傳來,“小豐,以後有男人再在你面前揮拳時,你應該躲得遠遠的,而不是迎上去替他人捱打。捱打是男人的事情。記住哦!”

他邊走邊將左手高高伸在左肩背後,揮揮,手指纖長有力又白皙整潔,看起來簡直令人賞心悅目。李歡氣得要衝上去扭斷他的脖子,卻被馮豐一把揪住了。

直到葉嘉的背影完全消失,馮豐才收回目光,李歡冷冷地看着她:“不要對姦夫流露出那種依依不捨的目光……”

“什麼叫姦夫?馮昭儀纔是你的小妾,我不是,我是馮豐,你最好搞清楚這件事情……”

“我清楚得很,你就是我老婆,是我下了金冊金寶側立的老婆,這是事實……”

她氣得幾乎要撲上去撕咬他:“你都害死伽葉了,你還想怎麼樣?”

“他死了麼?他明明就在那裡。”

她也迷惑了,伽葉明明死了,可是葉嘉卻分明就是一個嶄新的伽葉。但是,葉嘉卻絕非穿越來的,他受的那樣的教育和那些博士頭銜,可不是從皇家廟宇裡帶來的,他是個地地道道的現代人。如果他不是伽葉,他怎會有那樣的微笑那樣的眼神?那些都是烙印在心的,一看就能辨認出來的。

莫非,這是一千年以後輪迴轉世的伽葉?

她心裡駭然釋然又黯然,即便他是伽葉吧,卻早已不認得自己了。而且自己並非馮昭儀,伽葉認識的可是馮昭儀啊。何況,如此情況下,彼此身份那樣大的差異,葉嘉也好伽葉也罷,又怎敢妄想兩人還會有什麼交集?

她只覺得意興闌珊,忽然失去了和李歡爭吵的念頭,冷冷道:“反正你現在病也好了,你可以自立啦,你去找你的皇后馮妙芝吧,我們兩個互不相欠……”

“我偏不讓伽葉這個禿驢得逞……”李歡瞧着她,用了超級憤恨的目光,“你看到伽葉就覺得我越瞧越不順眼,是不是?你這個水性楊花的賤人……”

“啪”的一聲,他的臉上捱了重重一耳光,他喘着粗氣,雙目圓睜,這是他生平第一次被人打耳光。他從小被立爲太子,十歲就登基,九五之尊高高在上,做夢都不敢想象竟然會有人打自己的耳光。

馮豐看他猙獰的樣子,害怕得情不自禁地後退幾步,她根本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出手打他,要不是氣暈了,再借她一個膽子她原也是不敢的。她知道他的性子,這個男人從來沒有什麼“不打女人”一說,現在誅不了自己九族,狠狠暴打自己一頓卻是少不了的。他牛高馬大,跟他打架,自己萬萬不是對手。

他憤怒伸出的手到了中途,看她滿面驚恐,小小的身子微微發抖。他忽然發現,無論是在皇宮還是到了現代,她的心底原來都是很害怕自己的——害怕自己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