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則,他就只能跟那些人綁在一起,一條死路走到底。
從見面伊始,兩個人之間就在相互的試探,君羨甚至一度以爲這趟北地之行自己會孤身奮戰到底,卻沒想到派出去的侍衛會給她帶來意外收穫。
與她剛開始以爲的,嚴熙德是整個北地的掌控者不同,雖爲知府,看似在一衆官員中有着主導地位,然在他的背後,卻有一根看不見的線,卡着他的脈門。所以實際上這麼多年來,嚴熙德所做的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
而在被人操控的情況下,還能在被後人的指縫中力求自主生存,做下不少實事獲得北地百姓的愛戴和信任,嚴熙德本身極不簡單。
是以,先前在面對暴亂百姓的時候,君羨放出了一個邀請,於嚴熙德來說,這個邀請既是試探,也是機會。就看他敢不敢放手去賭。
最終他們踏上了同一條船。
“北地官員私藏官糧,爲己謀私,這件事情一旦爆發開來,北地的官場勢必會迎來一**清洗,嚴大人,既然你選擇了百姓,不管你之前有多少污點,我不會去追究,亦會盡我最大所能,保你在接下來的動盪中不受太多波及。但是有一點我也需要同你說明,我此來只爲解決北地災患,賑災救民。事情完成之後我就會走,之後你在官場上會如何,往上往下,則需要靠你自己的本事,我不會再管。”君羨言明。
她的任務就是賑災。至於在賑災之後牽涉到的官場傾軋,她不會參與。她只要完成自己的任務。
這次嚴熙德幫她,也等於是幫了他自己。此舉能在之後朝廷徹查貪腐中給他留下一條生路。所以嚴格說起來,大家互不相欠。
至於如何去定義嚴熙德這個人,君羨實說不清楚。
官場水渾,官員的好壞界限太模糊,實在難以清楚的去定義。在君羨看來,只要心中裝着百姓,即便身上有一些污點,依舊可以稱之爲一個好官。
而懂得審時度勢,不一味清高,也不會放任自己真正的隨波逐流,這樣的人,才能在官場上走得更久。
嚴熙德就是這樣一個人。
“下官明白。”嚴熙德閉上眼睛,竭力穩住紊亂的呼吸。
從做了選擇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將要面對的是什麼。
摔下去,他不怕,但是他不能讓自己的妻兒受累。君羨說的話雖然看似涼薄,卻最爲真實,她不像官場中的人一樣,表面一套背後一套,反而更讓他願意去信任。
且她說了,會力保他儘量不受後續事情的波及,這對他來說,就等於是個承諾。
他相信君羨不會是個出爾反爾的小人。
睜眼看看坐在自己身邊,看似精明實則單純的兒子,嚴熙德眸光柔和了些許。他可以放心了。
“國師,要是事情爆發開來,我爹……會如何?”嚴之元在旁從頭聽到尾,最終還是忍不住心裡的擔憂,問道。
“最嚴重的後果,就是你爹這個知府監管不力,被罷黜官職。”
嚴之元心口一鬆,面上憂色散去,拍着胸口,“還好還好,只是丟官。”
嚴熙德臉上黑了三條線。
敢情在他眼裡,丟官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君羨抿脣笑道,“不錯,最壞的結果也就是丟了烏紗,至少還留有命在。”
至於安立山盧新海之流,下場就不好說了。
出了這麼大的事情,皇上必定雷霆震怒,不管安立山他們背後的人有多大能耐,也不會敢選在風口浪尖的時候再次伸手。
那麼那個人安插在北地的釘子,藉着這一次事件就可以一次拔出。
倘若嚴熙德還能保住官位繼續留在北地任職,沒了那些人的牽制,或許他能真真正正按照自己的心意爲北地百姓辦實事。
城中某座豪華的官邸,推杯交盞之聲不斷,大笑聲時有傳來。
圍桌而坐的幾人,已經喝了不少酒,個個滿面紅光。
白日裡跟在安立山後面離開的人都在。
再次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酒杯重重放在桌上,安立山暢快不已,“都說傳聞不能盡信。說什麼國師在京城多厲害多厲害,沒人敢招惹,一開始我還真當她是個人物,哼!現在看來,果然都是誇大其詞!就是個靠臉爬上來的女表子,空有其表!”
盧新海看他一眼,“安兄說的對,可不就是空有其表嗎!真不知道她哪來的底氣,敢當衆言之灼灼,說三日後放糧!哼哼,明日就是最後期限,到時候我們且看着,她君羨還能拿什麼來堵百姓的嘴!”
“一個小小的丫頭片子,不知天高地厚,以爲官場是那麼好混的?哈哈哈,明日我等定要早早到場,等着看好戲!”
“聽說這件事情是她當上國師以來辦的第一件事,若是出師未捷,且看她還能不能得到當今聖寵,哈哈哈!”
安立山也笑,眼底盡是猙獰的恨意,初見時的那一巴掌,帶來的疼痛到現在都似乎還留在他臉上。
那是君羨給他的恥辱!
現在好了,老天爺都將機會送到他眼前,讓他得以報一掌之仇!這次要是不整得那個小娘皮身敗名裂,他安立山三個字就倒過來寫!
像是已經看到那個高傲的絕色女子被打碎滿身傲骨,如同落水狗般匍匐在他面前,卑微求饒的畫面,安立山嘴角擰出興奮又陰冷的笑意來,整張臉扭曲不已。
周圍人看在眼裡,只覺得渾身涼颼颼的。
盧新海輕咳了聲,將身上那種寒意驅散,壓低了聲音小心翼翼的到,“安兄,嚴大人這次似乎不打算與我們一路,他們兩個湊在一起,會不會出什麼岔子?”
安立山皺了下眉,看在座的人一眼,又斟了杯酒拿在手裡,“你們確定那邊沒有被發現?”
“沒有沒有,我們一直派人在暗地裡盯着,除非神仙,否則絕對沒人能想得到我們把東西藏在那個地方!”在座參與此事的人連忙擺手保證,“安兄,我們都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行事自會小心萬分,你儘管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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