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受訓練的五年間，冰彤對武皇的感情從感激之情到了愛慕之情，她不可自拔地愛上了這個無情的暴君。
爲了他，她學易容術；爲了他，她習得鷹語；爲了他，她殺人無數；爲了他，她願意去死，甚至親手殺了自己的親人。
不管別人怎麼說，怎麼看，冰彤都認定了武皇。她願意爲了武皇，犧牲一切。
冰彤再次擡頭，眼神恢復如初，繼續說道，“我和她們不認識。說得真實點，我們不過是有了血緣的陌生人。殺了她們，對我而言，沒有任何難度。”
“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聲驟然響起。
是尹夏打的，重重地打在了冰彤的臉上。紅紅的五指印，在冰彤蒼白的臉上，是那麼明顯深刻。
“啪！”
反手，又是一巴掌。
這突如其來的兩巴掌，冰彤呆了。
尹夏這是做什麼？！
“這兩巴掌，我是替晴田和清依打的！”尹夏狠狠地瞪着冰彤，“她們根本不知道還有你的存在。如果知道的話，她們一定會費盡全力去找你！一定不會讓你過着那樣生不如死的生活！因爲你是她們的姐妹。”
冰彤輕笑，反問，“你又不是她們，你怎麼會知道她們是這樣想的？對於她們而言，我應該不要存在爲好，不是嗎？”
“啪！”
尹夏毫不留情在冰彤臉上再次留下了紅紅的五指痕印。
“晴田和清依一開始不知道彼此的存在，是共同執行任務之後，才發現彼此的。她們的相處很短暫，也很有限。”尹夏含淚，“那夜清依明明可以逃掉的，可是她回頭了！你知道爲什麼嗎？”
尹夏慢慢逼近，繼續說道，“她說，她不能讓晴田一個人，因爲她是她的親人。”尹夏緊緊地握住冰彤的頸部，“而就在她回去之後，就慘死在你的手上了。我相信她到死都無法接受原來自己還是死在了親人的手上！”
冰彤愣愣地看着尹夏，心中一直有個聲音告訴她，尹夏說的，都是假的！
只有這樣，她才能讓自己的自責和內疚少幾分。可是她越是那麼想，呼吸就更加困難了，心疼得無法呼吸了。
她明明已經說服自己了，清依和晴田不過是有血緣的陌生人，爲何現在聽到尹夏的話，她連喘息都變得如此困難。
“當她們看到你的時候，不是遲疑了嗎？這是對你的存在，生出了驚訝的情愫。而你卻利用這樣的空隙，殺了她們，連讓她們弄清楚真相的時間都沒有！你有什麼權利剝奪她們知道你存在的知情權？她們在毫無準備的狀態下，發現了你，與此同時，又死在了你的手上。”
尹夏淚水緩緩滑落，全身抖動，“可是你卻說，她們只是有了血緣的陌生人！”
“你這個自私的人！”尹夏冷冷吼出，“只認爲你是唯一受苦的人！只會把過錯歸到她們身上！你以爲她們就過得比你好嗎？！就沒有你經歷的痛苦嗎？！組織裡的訓練，你一定早有耳聞。晴田和清依是怎麼堅持下來的，你有想過嗎？你以爲她們就毫無痛苦地活到了那麼大嗎？”
尹夏的話，讓冰彤第一次生出了想要知道她們經歷的想法。而這樣的想法，讓冰彤無所適從！
之前，即使親手殺了她們，她只認爲這是她們罪有應得，卻從未想過要了解她們，知道她們的身世。
其實沒有想過，只是強迫自己不準想。因爲她已經殺了她們，事實就擺在那裡，她無需再回去探究了。如果她因此而探知到了她不想知道的事情，只會讓她更痛苦。
而此事此刻生出的這個念頭，讓冰彤後怕了。
她不想聽！也不能聽！
“不要說了！”冰彤咆哮着，“快點殺了我！什麼都不要說了！”
自從殺了她們，她的罪惡感一直存在，揮之不去。儘管一直告訴自己，她們只是有血緣關係的陌生人，她們死有餘辜，可畢竟血濃於水，她的自責和內疚每日都在增加。雖然只是一點點，卻也足以讓她窒息了。
現在，夏尹卻告訴了這些讓她無法接受的事實！她不能再聽下去了！再這樣下去，她會崩潰，她會承受不住！
“不想聽，也得聽！”尹夏呵斥，“我要讓你充分認識晴田和清依，我要讓你知道，你是錯得多麼離譜！我要讓你自責、痛苦！”
尹夏單手擒住了冰彤的雙手，不讓她做出捂住耳朵的舉動。
尹夏再度開口，說道，“她們從小被東方家族的黑暗組織收養了。在裡面，她們接受了殘酷的訓練，還必須承受着親手殺死自己夥伴的痛苦！即使活下去了，她們依舊過着被人擺佈的生活。這樣的生活，跟你比起來，好到哪裡去了？！說到底，你還比她們不是過得更好一些嗎？”
冰彤全身鬆軟，眼神呆滯。
這是她最不想聽到了，可還是聽到了，一字不差地傳達她的心裡了……
“什麼都沒有了解，便自認爲全世界都是欠你的！”尹夏嘶吼，“你是最不值得同情的人！你還自詡自己是什麼都沒有做錯！”
尹夏說得對，她是不值得同情的。她從未想過要別人同情她，因爲她一直都是一個人，孤獨地生活在這個世界上。
“殺了我……”冰彤無力，請求道，“我都說完了……你可以殺了我了……”
直到現在，她才發現，她活得好累，好勉強。
小時候，被養父養母虐待，她無能爲力；被武皇買走，她亦無能爲力；現在聽着尹夏的話，她還是無能爲力……
殺了清依和晴田，是爲了讓武皇正視她的存在。
可到頭來，又換來了什麼？
她依舊是武皇的棋子，僅僅只是一顆棋子。
她存在的價值是什麼？
她不知道……
因爲不知道，想要去證明自己的價值，所以殺了武皇想殺的人，來告訴自己，這就是她的價值。
這樣的價值，很虛無，也很飄渺。
在尹夏的層層披露面前，是那麼不堪一擊，粉碎滿地。
“殺了我……”冰彤再次說道，“我不想成爲武皇的累贅。”
“真不愧是武皇的走狗，到現在說的話，還可以這麼沒有人性！”尹夏手指用力一壓，“你是必死的！我要你到晴田和清依面前去懺悔，去自責，去內疚！”
尹夏沒有留情，這次，她要殺了冰彤，絕不鬆手！
冰彤早已做好死的準備，閉上眼睛，等待着一切結束。
“武皇！”
周圍守衛全部跪下。
尹夏耳朵是聽到了，可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就差一點點！即使武皇親自出現了，也不能因此放棄！
武皇淡淡地掃了尹夏和冰彤一眼，轉身朝地牢走去，邊說道，“本皇想去見見左一曉和司徒輕言。”
不好！
尹夏猛地轉身，她不能讓武皇進地牢，肖思源還在裡面！
當下鬆手，飛身到了武皇的面前，擋在他的身前。
“咳咳……”
冰彤倒在原地，劇烈地咳嗽着。她以爲她死定了，卻沒想到尹夏竟然鬆手了！
武皇無視尹夏的存在，環視周圍的守衛，緩緩開口，“自刎！”
衆人一愣，不明武皇的意思。
“連一個人都抓不住，留着無用。”武皇厲眸一掃全場，再次命令，“自刎謝罪！”
守衛一個個驚駭了！
“冰彤，既然他們自己動不了手，你代勞，如何？”
武皇話語輕細，卻是不能違抗的命令。
冰彤起身，抓起地上兩把彎刀，直線衝去，所到之處，守衛倒地。
片刻之後，冰彤全身血紅，刀刃上沾滿了鮮血，大口地喘着氣，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武皇的冷血，尹夏不是第一次見到了。這樣的場面，尹夏沒有一絲驚訝，依舊鎮定地站在武皇的身前。
“你不是要殺了她嗎？”武皇餘光瞟向身後血色的冰彤，最終落在了尹夏的身上，“這樣好嗎？她可是殺了晴田和清依的兇手。不殺她，可不好交代。”
尹夏橫眉瞪視着武皇，“比起左一曉和司徒輕言，她根本不值一提！”
“本皇只是去探望一下左一曉和司徒輕言，你大可繼續你剛纔的舉動。”
“重複的話，我不想再說。”尹夏擡眸迎上，“我是絕對不會讓你再靠近他們的！”
“你似乎有些大驚小怪了。還是……”武皇慢慢逼近，反問道，“你有一定不能進去的原因？”
尹夏全身一顫，她絕對不能讓武皇知道肖思源就在裡面！
“放了他們！”尹夏轉移話題，大吼一聲，“你不是什麼都知道了嗎？已經沒有任何理由繼續關着他們！放了他們！”
“什麼都知道？”武皇冷覷，“本皇可不敢完全相信。不過要是是你說的話，本皇倒是可以勉強相信。”
尹夏警覺地看着武皇，似乎察覺到了一些端倪了。
武皇同樣覺察到了，繼續說道，“你可以選擇不說，但左一曉和司徒輕言的生死，本皇可不敢保證。”
尹夏狠狠地盯着武皇，她絕對不能掉以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