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尹夏快要咬下去之時,晴田眼明手快,兩指一掐尹夏的下顎,強行張開了她的嘴。
她一定不會讓尹夏這麼做。且不說尹夏不能死,要是咬舌自盡不能成功,付出的代價極有可能是失去語言能力。這樣將會給之後的安排帶來很大的阻滯,甚至導致與武皇的比試失敗!爲了夏風少爺,尹夏定不能出事,定不能死!
尹夏兩眼流露出了寒意,心死的寒意。她一定痛傻了,選擇這種方式,眼尖的晴田怎麼可能察覺不到?現在倒好,僅存的能死的方式也曝露了。這下,她想死,就真的只能贏了那場比賽了。
“放開我。”尹夏語氣冷絕。
晴田遲疑,她怕尹夏還會再次嘗試。她不能冒這個險。
“第一次已經不成功了,我不會傻到試第二次。”
語氣依舊冷絕。
晴田看着尹夏如灰的眼睛,最終還是鬆開了手。尹夏是一個聰明的女子,她知道尹夏不會再做了。晴田扶住倒向牀榻的尹夏,提醒道,“請夏妃娘娘再忍耐一會兒,還有一刻。”
一刻。
尹夏冷笑。這樣的難以形容的疼痛,即使多一秒,都仿似一年。尹夏拉開晴田的手,一頭跌進牀榻,企圖用其他的疼痛來分散心口的痛感。可是無濟於事,還是那樣痛,沒有減輕,只有加劇!
忍!
只有忍!
只能忍!
一刻,還有一刻,只有一刻,尹夏不停地提醒着自己,不斷地告誡着自己,不斷地麻痹自己。
陣陣疼痛,心已是千瘡百孔了,每個洞都在流着血,血彷彿灑了鹽,淌過傷口,加速傷口的潰爛。額頭,頸部,手部的青筋全部暴現,持續加多。雙脣的顏色如同白紙,冷汗浸透了全身,呼吸幾乎停住了。
下一刻,這些痛感全部消失殆盡,一點餘痛都沒有,尹夏甚至懷疑自己剛纔有沒有痛過。這就是“蓮鷲”嗎?痛的時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痛的時候,痕跡全無?
“夏妃娘娘,感覺如何?還痛嗎?”晴田見時辰已到,着急問道,邊拿出手帕擦着尹夏額頭的寒。
“當然不會痛!”一道冷厲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晴田回頭,武皇的身影映入眼簾。臉一下子煞白,武皇現在出現在這裡,肯定是有目的的。難道是故意挑了尹夏停止疼痛的時刻過來的?
尹夏拿過晴田手中的手帕,無視武皇的存在,單手執帕,輕柔着擦着額頭和頸部的汗水,頭髮傾瀉背部,半露的香肩,燭光下,朦朧中帶着絲絲的嬌豔。
武皇緩步走來,邪魅笑意再現,“愛妃是在勾引本皇嗎?”
停在尹夏的跟前,伸手輕輕劃過尹夏的肩膀,滑嫩的觸覺,讓武皇內心一陣燥熱。
尹夏將衣裳一拉,蓋住肩膀,嫣然一笑,“如果武皇認爲是我勾引你,那就是;如果不那麼認爲,自然不是。”
武皇手指一伸,在尹夏臉上滑動,停在下巴,輕輕挑起,“受了蓮鷲的折磨,還能這般對本皇,相信這天下也只有你夏妃一人。”
尹夏輕輕移開武皇的手指,冷冷地牽起嘴角,“難道武皇是想看到我向你跪地求饒,讓你幫我解了這毒?”
尹夏輕輕地搖了搖頭,“如果真的那樣做了,想必武皇就不會親自來冷月宮一趟了。你不就是爲了見我這副死死撐住的樣子嗎?”移開視線,輕輕拉攏着身上的衣裳,“再說,我身上這毒,武皇解得了嗎?求你,能得到解脫嗎?”
武皇眼眸閃過一絲亮光,饒有興趣坐了下來,坐在尹夏的身邊,身子向前,雙脣附在尹夏的耳邊,輕吹暖氣,緩緩回道,“毒,本皇解不了;求,你也不可能解脫。”
尹夏早就知曉這樣的結果,她又何必多此一舉,去做這些無謂的舉動。
“今天,本皇差點就可以殺了夏風,你的突然出現,讓本皇沒了這個機會。”武皇繼續說道,“你說,本皇該怎麼罰你?”
“罰?”尹夏挑眉看向武皇,“武皇的記性還真不好,不是已經罰過了嗎?讓我跪在殿上,還親自下毒,致我心痛。這難道不是罰嗎?”
武皇伸手覆在尹夏的心口,嘴角斜斜上挑,“這算是罰嗎?這只不過是你的病。本皇可聽得一清二楚,是你在大殿上親口說出的。這病,怎麼能算罰呢?”
尹夏心一緊,她確實說過她心口痛,不過是假裝的,而如今成真了。可是真是假,已說出口。武皇現在矢口否認亦可。
武皇揪她字眼,真是卑鄙!
尹夏收了笑顏,雙眼一瞪武皇,恨意頓生。
“這樣看着本皇,本皇可以認爲是挑釁嗎?”武皇湊前,雙脣幾乎貼上了尹夏的脣片。
尹夏別開臉,“武皇想太多了。”
“想太多?”武皇忽的大笑起來,“有意思,有意思。”猛地掰過尹夏的臉,“對你的懲罰,本皇想到了。”嘴角愈發上挑,“對你而言,侍寢,會是最好的懲罰。”
尹夏心一沉,確實是最好的懲罰。每被人碰過一次,尹夏的心上便會多一道隱形的傷痕。她最痛恨自己骯髒的身體,更加痛恨越來越髒的自己。可在強敵面前,她只能妥協。暗暗安慰自己,只要等比賽勝利的那一天,她就可以捨棄骯髒的身體,骯髒的自己。
武皇冷眼掃過晴田,示意她退下。
晴田在一旁看得膽戰心驚,武皇的示意,她不能不從,無能爲力,只能退離。
尹夏躺在牀上,閉着眼睛,假裝睡着,而她身邊正躺着武皇。昨晚對於武皇而言,應是一夜歡愉;可對於她而言,卻是一夜折磨。
尹夏輕翻個身,渾身疼痛,暗暗咬牙,強忍,繼續假寐。
這樣的地獄生活,什麼時候才能停止?尹夏不想在這裡活着了,卑微地活着。爲何總是身不由己?以前是,現在是,將來也是嗎?
將來?
多希望沒有將來。
昨晚有一小段時間是睡着的,可即使睡着了也不安生,她又做夢了,夢到了她不想見到的畫面……
“叔叔,你爲什麼要娶我媽媽?”小女孩撅着嘴,好奇問道。
“因爲叔叔喜歡你媽媽,想要做我的妻子。”中年男子抱起小女孩,牽着身旁的女子,笑笑一望。
“那你喜歡我嗎?媽媽說,要喜歡我的人,才能娶她。”小女孩歪着腦袋,手輕搭中年男子的肩膀,天真問道。
“喜歡。媽媽和夏夏,叔叔都喜歡。”中年男子輕捏小女孩的臉頰,溫柔答道。
“太好了!”小女孩高興高舉雙手,看向中年女子,“媽媽,叔叔喜歡你,也喜歡我。我可以喊叔叔,爸爸嗎?”
中年女子婉約一笑,點點頭。
“爸爸!”
……
尹夏回想着夢魘,也許別人看來,是個好夢,可在她身上卻是噩夢。周而復始的噩夢。“爸爸”,這個詞,在她心中那麼神聖,那麼寶貴。這兩個字,即使到現在,在她心中的地位依舊不改,改的只是她心裡的那份愛。
武皇翻轉身,重重地壓在了尹夏的身上,尹夏條件反射地彈開了,半坐起來,睜開眼睛,仔細着看了一眼身旁的人,是武皇。這個動作這麼熟悉,她還以爲是那個人,還以爲她又回去了。
武皇撲了個空,加上尹夏的動作幅度過大,醒了。緩緩睜開眼,看着大口地呼着氣,一副驚魂未定的尹夏,心陡然一頭,這樣失態的夏妃,他從未見過。一直都是一副冷漠表情的夏妃,第一次表現出這麼害怕。
這個樣子的夏妃,很像她。
尹夏一見武皇醒了,稍稍收了驚嚇的表情,別開臉,這個樣子的她,她不想讓武皇看到。她僞裝的外表下真實的自己,不能讓任何人看到,特別是武皇。
武皇半坐起來,被褥滑落,毫不在意結實的胸膛外露,伸手摸着尹夏的頭,溫和的目光看向尹夏,溫柔問道,“做噩夢了嗎?”
尹夏大驚。這樣溫柔的動作,這樣溫柔的目光,這樣溫柔的語氣,是武皇嗎?那個滿身暴戾的武皇,哪去了?
尹夏狐疑外帶驚訝的表情溢於臉龐,武皇看得真切。手突然一僵,他這是在做什麼?他竟然對眼前的這個女子本能地做了這樣的舉動,說了這樣的話!回神,定睛看着眼前的女子,他竟有那麼一刻,認爲她是她。
收回手,被子一掀,抓起一件長衫,穿在身上,頭也不回,大步走了出去。
尹夏用力地晃着腦袋,告訴自己剛剛一定是做夢,那不是武皇,一定不是。
一個時辰過去了,尹夏依舊慌神,還在回味着剛剛一瞬即逝的柔情。那樣的柔情,她曾經遇過,可惜卻已不在了。
“夏妃娘娘……”晴田立在門邊,輕敲木門。
晴田整夜都守在門外,她擔心尹夏,可也只能擔心,做不出任何實際的行動。今早武皇飛身而出,晴田閃到暗處直到武皇遠走,她才重新站回門口,沒有進去,昨晚尹夏肯定是累了一宿了,要多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