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田當初雖不明白夏族長的話,但現在她意會了。她是所有殺手中,唯一一個全身心獻給東方家族的人。其他的殺手,只能是行動聽從,心卻只屬於他自己。
“風啓公子是夏族長欽點留在夏風少爺身邊的人,也是夏族長最滿意作品之一。”晴田輕聲說道。
夏尹小姐和夏風少爺都是夏族長的心頭肉。手心手背都是肉。既然她是夏族長最滿意的作品,派給了夏尹小姐;那胡風啓自然也是如此。
尹夏從他們一來一往的對答中,明白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夏族長未雨綢繆,爲了自己的子女以後能相安無事,分別給他們安排了他認可的最滿意的人才。這樣,即使他不在了,也有他們在,助夏風和夏尹一臂之力。
胡風啓輕拍摺扇,“風啓不過是運氣好,剛好被夏族長選中,並非是最滿意的。”起身,朝尹夏一個輕躬身,“風啓進宮多時,不宜再久留,先告辭了。”
尹夏頷首,“今日之事,有勞風啓公子了。”
胡風啓默許,隨即轉身,大步離去。
晴田看着胡風啓的背影,輕輕地揪着心,有一種說不出的複雜心情。
“晴田,這人可信嗎?”尹夏順着晴田視線望去,問道。
胡風啓和晴田師出同門,或多或少有些瞭解,多瞭解此人,也是好的。
“晴田不知。”晴田退了回來,答道,“暗黑組織,組織如同其名,黑暗無比。每十個人會分配到同一處,接受各種各樣的訓練。所有訓練完成,學會技能,再各自修煉。時機成熟,便能出去,但並不是十個人都能出去。”晴田頓了頓,上牙齒輕咬下脣,一字一字說出,“能出去的,只有一人。”
尹夏駭然,晴田的意思是……“必須殺了其餘九人才能出去,才能成爲暗黑組織的殺手?”
“正是!想要出去,只能親手殺了其餘九個同吃同住同修煉的同伴!”晴田嘴脣輕抖,神情沉重,“所以晴田纔會說‘不知’。”
這就是殺手訓練營?!
尹夏震驚了!只有一人,每十個人中只取一人!
晴田和胡風啓都是踩着同伴的身體走出那個暗黑組織。晴田和胡風啓都是勝出的那一人,彼此根本不認識彼此。
不知,實屬正常。但從死人堆走出來的人,能像晴田一樣保存原有的情感,確實不多,抑或是唯一,而晴田就是那個唯一。
那胡風啓呢?是“不多”中的一個,還是“唯一”中的例外?尹夏不知,不過既然夏族長選了他跟着夏風,自然有他的道理,畢竟夏風也是夏族長的兒子。
“我們回去吧。”尹夏輕拍雙手,起身。
“夏妃娘娘。”晴田喊住了正欲擡步的尹夏。
尹夏停下了,在等待晴田的後半句話。
“如果武皇真的下令讓晴田嫁給風啓公子,晴田是不是真的必須嫁給他?”
晴田的聲音如同蚊聲,尹夏卻聽得一清二楚。尹夏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
晴田抿了抿嘴,大氣不敢呼,補充道,“晴田自知這樣問是不合規矩,也知自己已做好了犧牲的準備,但晴田……”
“但你還是存有一點希望,希望自己能不嫁給胡風啓?”尹夏搶白,“既然你已做出了犧牲的準備,爲何還要問這樣的話?是因爲對夏風無法割捨的情感,還是不想成爲別人的妻子?”
晴田低下頭,雙手揣緊。
“一旦武皇強行下令將你指給胡風啓,你認爲你能不嫁她嗎?”尹夏回頭,一雙水眸,攝入心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君要臣嫁,臣不得不嫁!這個道理,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晴田頷首,這句話的意思,她明白。只是……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管你到時是嫁,還是不嫁,這樣做,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把武皇的計謀識破,從而破解。”絕情的氣息從尹夏周身漫出,“如果你因爲對夏風的愛慕,而無法答應這門婚事,在遲疑,在猶豫。那請你端正你的想法,也請你記住,這一次比試,我一定要贏!你的個人意願,對我而言,毫無參考價值!”
晴田呼吸加快,連擡頭的勇氣都沒有。尹夏的氣場,幾乎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尹夏雙眼緊鎖晴田,“我的話,你明白了嗎?”
晴田蹭地跪下了,她剛剛是在想什麼?!她怎麼會問出這麼荒唐的話?!明明已做好了準備,爲夏風少爺犧牲一切,爲什麼還要存有一絲幻想,以爲自己能和夏風少爺長相廝守?!尹夏說得對,這一次,她的犧牲是完全有必要的,是爲了知道武皇的計劃,而她在這樣緊要的關頭,竟然遲疑了,猶豫了?!
“晴田該死!晴田明白!”晴田連聲答道。
不管她嫁給誰,只要能贏就行!只要能就夏風少爺就好!她不該心存僥倖,不該提出疑問,她是爲了夏風少爺和夏尹小姐而活的,她能做的,只是絕對地服從!
“胡風啓說得對,你真的不像是一個殺手,更不像從暗黑組織走出來的人。”尹夏冷冷拋下一句,轉身走人。
一個殺手,所具備的無情、冷血、聽從,晴田樣樣都沾不上,有的只是優柔寡斷,重情重義。如果把她擱在殺手羣裡,她是一個完全不合格的殺手,甚至連殺手都談不上。可卻是這一點,讓她有了存在的價值。
晴田起身,快速跟了上去,不敢言語。
隔天,尹夏一早便讓晴田派人去徵書殿盯梢,時刻留意着整件事情的走向。
晴田本想親自去,可想到武皇隨時可能發現自己,況且這是關於自己的婚事,不在場爲好。要是被逮個正着,到時被武皇順水推舟,可就沒有任何希望了。
尹夏靜坐在寢宮中,等待最後的答覆。
如果武皇執意要賜婚,一旦命令下來,旨意第一時間會傳到冷月宮。是成是敗,一會兒便會分曉。
晴田站在尹夏身旁,一言不發,強作鎮定,內心卻早已如同一面鼓,敲得膽戰心驚。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等待了。
徵書殿,武皇坐於正位,胡風啓立於大殿,偌大的殿堂上,只有他們二人。
“考慮得如何?”武皇手執奏章,雙目閱覽着,聲音響徹整個宮殿。
胡風啓稍稍俯身,恭敬回答,“風啓已考慮清楚。”停頓了一會兒,繼續說道,“這樁婚事,對於風啓而言,是累贅。風啓是行軍打戰之人,不宜有妻室。”
“那愛卿的意思是……拒絕?”武皇並沒有停下翻閱奏摺的手,對風啓的回答,似是早已料到。
“是!”胡風啓肯定答道。
武皇一合手中的摺子,一雙凌厲的鷹眼看向胡風啓,“愛卿回答得真果斷。”嘴角一抹邪笑浮現,“如果本皇說,愛卿非娶晴田不可,你打算如何做?”
“風啓只是夏風將軍手下一名微不足道的小將,武皇對風啓如此厚愛,風啓受寵若驚。”胡風啓擡頭看向武皇,絲毫不畏懼他那逼人的氣息,繼續說道,“風啓這幾年孤孑一人,早已習慣。武皇又何必強人所難?”
“愛卿真是說到本皇的心坎上了。”武皇放下手中的奏摺,起身,走了下來,邊走邊說,“強人所難,本皇一直如此。本皇沒覺得有半點不妥,莫非愛卿認爲本皇該改掉這個好習慣?”
“風啓不敢!”胡風啓低身拱手,快速應道。
“既然‘強人所難’不是壞事,本皇爲何不做?”武皇停在了元風啓的面前,俯視元風啓,氣勢壓人。
胡風啓不敢再言,依舊保持着恭敬的姿勢。
胡風啓雙手一擺,“來人!備筆墨!”一個轉身,快速閃回原座。
侍者得令,從大門外飛奔而進,停在書桌旁,馬不停蹄地磨着墨,拿起毛筆,沾了沾墨水,謙卑地遞給武皇。
武皇接過,執筆,揮灑寫下:
“奉徵之命,夏妃娘娘的貼身侍女晴田冰雪聰明,賢惠淑德,是賢良妻子不二之人選。今玄武王國第一猛將之軍師胡風啓,適婚娶之時。特將晴田許配胡風啓爲妻子,成佳人之美。三日後完婚。止!”
一式兩份。
武皇寫完,嘴角一斜,“本皇很是期待愛卿與晴田的婚事。”拿起其中一份,遞給了侍者,示意侍者交於胡風啓。
胡風啓接過侍者手中的皇旨,跪下謝恩,“謝武皇賜婚。”
武皇再拿起一份,遞給了另一位侍者,命令道,“送往冷月宮。”
旨意已下,胡風啓接旨,晴田也即將收到。
這婚事,覆水難收,勢在必行了。
“奉武之命,夏妃娘娘的貼身侍女晴田冰雪聰明,賢惠淑德,是賢良妻子不二之人選。今玄武王國第一猛將之軍師胡風啓,適婚娶之時。特將晴田許配胡風啓爲妻子,成佳人之美。三日後完婚。止!”
侍者中氣十足朗讀完武皇的皇旨,遞給了跪在地上的晴田。
晴田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