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們不要呆在這裡,好嗎?我們離開這裡!”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拉着一箇中年婦女低聲哀求道。
“爲什麼要走?這裡有你最愛的媽媽和最疼你的爸爸,爲什麼要離開這裡?”中年婦女一臉不解,反問道。
“我想離開這裡,只和媽一起離開這裡。”女孩眼角泛淚,再次哀求。
中年婦女緊握着女孩的雙肩,“不行!我們走了,誰養我們?再說,你爸爸不是對你很好嗎?這樣的生活不是很好嗎?爲什麼要離開這裡?”
“他不是我爸爸,他只是我的繼父。”女孩低吼道。
中年婦女滿臉疑問,厲聲質問,“告訴我爲什麼?爲什麼要離開這裡?”
女孩的淚水順流而下,緩緩開口,“因爲……因爲……”
“因爲……”
……
尹夏猛地驚醒,一個人半坐在牀邊,大口地喘着氣。這樣窒息的感覺好難受。武皇走後,她就心神不寧了。沒想到即使睡去了,腦袋還是在運轉,運轉着日復一日的噩夢。
雙手緊抓被子,她恨自己,如果當初她果斷一點,是不是不會有以後的悲劇,不會有那樣難堪痛苦的回憶了。
可現實已是如此,她再也回不去當初了。如同現在靈魂附在這具身體了,出不去。
尹夏起身,下牀,望向窗外,天快黑了。那噬心的疼痛又要出現了。儘管每晚都經歷,可她還是不記得真正的感受,只因疼痛過後的那一種解脫感蓋過了一切。
尹夏走到了窗邊,站在盆栽前,拿出了隨身攜帶的鐵皮放在了泥土上。
一眨眼的時間,清依出現在了窗邊,站在了尹夏的前方,俯身問道,“夏妃娘娘,有何吩咐?”
“告訴晴田和胡風啓,密切留意武皇的動向,他的目的並不簡單。”尹夏吩咐道。
“清依一定像晴田和胡風啓稟告。”清依領命。
“還有夏風如何?依舊在夏府嗎?賜婚的事情知道了嗎?”尹夏看向清依,開口問道,這個問題她比較在意。
“夏風將軍這幾日都在夏府,從未出門。不過晴田和胡風啓的婚事早已傳達。他對此很高興。還說,他早有預料,只是晴田不肯承認。現在得到武皇的賜婚,再好不過了。說這些話的事情,是發自內心的喜悅。”清依將得來的情報一一報上。
尹夏聽言,終於放心了。還好夏風對晴田真的只是兄妹之情,這樣也不會導致其他的惡果。
轉念一想,武皇這麼做,並不是爲了刺激夏風。他一定知道夏風並不喜歡晴田,將晴田嫁給胡風啓,起不到任何的用處。既然如此,爲何武皇還要將晴田嫁給胡風啓?
其實,晴田嫁給胡風啓,並不會削弱她的力量。這也是武皇點醒她之後,她才察覺的。
晴田一旦在宮外,行動自然自如了許多,不用像在宮內受人監視,處處小心。這樣是大大提升了完成任務的效益。
一直以爲是武皇有意支開晴田,可現在想來,全錯了。
尹夏不解,武皇這樣做,難道真的只是嫌她太弱了,有意出手相助,好達到他要的歡愉感?
如果真是這樣實在太恐怖了!
武皇僅僅只是爲了自己的樂趣,竟然把晴田放出宮,讓晴田執行她吩咐的任務,成功率大大提升。這對於他而言,不是很大的阻力嗎?
如果武皇認爲這不是阻力呢?!
這個問題剛冒出頭,尹夏立馬深深地吸了口氣。不認爲是阻力,也就是說他自認有足夠的能力壓制住它,那他的實力到底是到了什麼地步?!
不可預測!完全沒有頭緒!
尹夏擡頭看向清依,命令道,“時刻派人盯住武皇,一舉一動都不能放過!要比之前更仔細,更嚴密,更詳細。一字不差,全部稟告上來!”
清依微微一怔,尹夏的語氣有些急促,有一種如臨大敵,不得不做的感覺。不再遲疑,立即點頭,閃身消失。
清依剛走,天色變暗,尹夏捂着心口,冷汗直冒,心病又發作了。強撐着身體,一步一步挪向牀邊。
自那天之後,武皇便不再出現了。轉眼,已是晴田和胡風啓大婚的日子。
晴田只是一個陪嫁丫環,成親的禮儀非常簡單。穿上紅衣新服,帶上純金打造的頭飾,蓋上紅蓋頭。由紅娘牽進大廳,而等着她的是,正是紅衣大褂的胡風啓。
由於胡風啓和晴田皆是無父無母的孤兒。夏風又把晴田當做自己的妹妹,故向武皇請求,以兄長的身份成爲晴田的“父親”,兄長爲父,代替夏族長坐在高堂的位置,接受尹夏和胡風啓的第二拜。武皇允許了。
此刻,夏風正坐在主位,等待着他們。
尹夏得到了武皇的許可,出現在了胡府。坐在夏風的鄰座,以夏妃娘娘,晴田的主人的身份,同坐於主位,與夏風一樣,接受尹夏和胡風啓的第二拜。
本來東方家族的宗親都要來祝賀的,都被夏風婉拒了。因爲晴田和胡風啓都不想聲張,他們兩個人本就是東方家族的僕人的身份,他們的婚禮並沒有什麼值得觀望的,沒有什麼值得慶祝的。而且他們回來,全因這樁婚事是武皇賜婚的,是懼怕武皇的龍威,纔會說出要來祝賀的話。
這些,不止晴田和胡風啓清楚,夏風也理解,纔會同意這場婚事,沒有旁人,只有他,他妹妹,和婚事的當事人,胡風啓和晴田。
本是一樁喜慶的喜事,可如今卻只有零零散散的四個人,就連紅娘都被晴田和胡風啓遣走了。整個龐大的大廳,到處貼滿“囍”字,張燈結綵的大喜氣氛,卻在幾個人的沉默中,黯然失色。
這場婚禮,也許除了夏風之外,在場的其餘三人,內心都是傷感的。
“夏風一直待風啓如弟弟,待晴田如妹。今天能有你來當證婚人,風啓萬分感激。”風啓扶着蒙着紅蓋頭的晴田,感恩說道。
“夏風少爺待晴田如親妹,夏妃娘娘待晴田也如親人。晴田很高興你們能參加我和風啓公……”晴田連忙改口,“我和風啓的婚禮,晴田謝過夏風少爺和夏妃娘娘。”說完,輕輕俯身,表示感謝。
尹夏看着胡風啓和晴田這對新人,喉間猶如硬物哽住,想要說話,卻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晴田,她愛的是夏風,卻爲了夏風,嫁給了胡風啓。
胡風啓,他只是單純地想要幫夏風,別無他法,只能娶了晴田。
這兩個人本來就沒有任何交集,卻因爲相同的原因,成爲了夫妻。
尹夏不知道是好是壞,但從胡風啓的強顏歡笑和晴田對胡風啓改不掉的稱呼,兩人的表現看來,他們彼此都不喜歡,只是勉強自己而爲之。特別是晴田,竟然在自己喜歡的夏風面前拜堂成親,她該多心痛,估計現在心都碎了。
“都這麼熟了,沒必要說這些。”夏風擺擺手,看到自己的妹妹和最好的兄弟成爲夫妻,有些感慨,眼眶有些溼潤了。
尹夏沒有說話,只是看着他們。現在說什麼,都不可能緩解他們內心的難受,唯有保持沉默,化作無聲的安慰。
夏風別過頭,深深吸了口氣,回頭,一臉笑顏,催促道,“好了。時辰到了,趕緊拜天地,別錯過好時辰。”
胡風啓和晴田點頭。
胡風啓扶着晴田跪了下來,朝天一拜;轉過身子,面對着夏風和尹夏,又是一拜;兩人再次轉身,面對二跪,相互一鞠躬,最後一拜。禮成!
而就在最後一拜的時候,尹夏看到了從紅蓋頭中掉落出一顆晶瑩的淚珠,滴在地上,迸發成水花,潔白美麗,彷彿能品嚐到它的味道一般,盡是苦澀。
尹夏當做不知。禮已成,再不願意,晴田已嫁給了胡風啓,胡風啓也娶了晴田,他們是夫妻了,這是既成的事實,不會再有任何變動了。
“禮成!晴田和風啓是夫婦了,以後要好好愛護對方。”夏風起身扶起胡風啓和晴田,用略帶警告的語氣,提醒胡風啓,“我可告訴你,晴田是我的妹子,你可不能欺負她。如果讓我知道了,就算親兄弟,也不會放過你,知道嗎?!”
胡風啓淺淺一笑,承諾道,“夏風的妹妹,風啓可不敢欺負。再者,晴田是好女子,值得風啓好好對待。”
“風啓是好人,會對晴田好的。夏風少爺請放心。”晴田強裝無礙,笑笑附和道。
每每聽到夏風少爺,說出把自己當做妹妹,都是那麼扎耳。如今已爲人妻,再聽這句,依舊無法喘息。儘管假裝得再好,內心卻不能當做沒事,窒息的痛席捲全身,沒有一處是完好的。
“哈哈……”夏風大笑,拍着風啓的肩膀,說道,“聽到晴田這麼護着你,說明她真的把你當夫君了,我也就放心了。”
尹夏起身,走到他們的面前,伸手握住晴田的手,淡淡說了一句,“不要太勉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