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月是蜀國的雨季,到了八月初,又是整日整日的小雨,朝夕將唐術留在宮中照看,自己則回公主府小住了幾日,回了公主府,到底比在宮裡自在的多。
朝夕撫琴聽雨,烹茶賞花,沒了深宮高牆的壓抑,心境舒朗輕鬆怡然,只時不時的擔心擔心鳳曄,可鳳曄如今已經穩定下來,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醒。
“公主殿下,燕國的信來了……”
子蕁拿着信滿面歡快的走進來,朝夕放下茶盞,接信在手打了開來。
連日來二人之間的信已積了厚厚的一摞,朝夕雖然未說,可是每一封都保存上好,這些子蕁和墜兒做爲身邊近侍都記在心裡,而朝夕此前心中多有沉鬱,這些信對她而言是極好的慰藉,一封信並不長,朝夕幾眼便看完了,她又看了一遍,將信摺好放進了信封中。
“公主殿下,世子殿下說什麼了?”
朝夕彎脣,“說蜀國的事他已經知曉,說燕國在準備婚儀。”
子蕁一拍手,滿眸的期待,“世子殿下是燕國的世子,是燕國未來的王,他的婚儀一定會驚天動地聲勢浩大,公主殿下,您說到時候會有多少人來觀禮呀?”
朝夕搖頭,“這個不知,不過這個不重要。”
子蕁忙跟着點頭,“沒錯沒錯,重要的是公主殿下和世子殿下!”
朝夕笑意微深,轉眸看向窗外,一轉眼,商玦已離開兩月有餘了,而內宮又生出了孫岑的事,眼下看着諸事已平,可朝夕知道,內宮的平靜只是暫時的,更大的暗涌從內宮移到了朝堂之上,指不定哪一日便會爆發出來。
朝夕又拂了拂信封,“君大人那邊如何了?”
這一問,侍立一旁的墜兒忙道,“暫時都好,楊德大人的動作很快,後續的補給已經送過去了,有了錢物,岷江下游的官員們都動作起來,相信一月之內就有巨大進展,若是快,再有一個月大人就可以回來巴陵了。”
朝夕微微頷首,“那就好,我們的人一定要護衛好他的安全。”
“是,主子儘管放心。”
君不羨是張尋鶴的外孫,這一點墨閣的主要管理者都清楚,所以保護他的安危是一定會盡心盡力的,雖然如此,朝夕還是交代了一句才放下心來。
外面的雨仍然下的淅淅瀝瀝的,朝夕站起身來在窗邊站了一會兒,“連日下雨,往襄州方向只怕不好走,不知道會不會耽誤,對了,錫州那邊有沒有傳來消息?”
“有,但是沒有異常。”墜兒交待一句,又道,“六公子到了錫州之後十分消沉,整日裡足不出戶的,不僅咱們有人看着,王上那邊其實也交代了人盯着,想來六公子也是不想讓王上對他有什麼猜度,那邊的消息三日一次,主子放心。”
朝夕蹙眉,“宮裡也沒有異常?”
墜兒頷首,“是,霜雪臺那邊藺辭統領嚴防死守着,內外都是御林軍的人。”
搖了搖頭,朝夕下意識覺得不止這麼簡單,“墨鴉昨日才說了段府也沒有動靜,可若是如此那就太安靜了,已經不像段氏的風格。”
“難道他們暗地裡已經有了什麼安排但是我們不知道?”
“有可能。”朝夕點頭,“繼續盯着,任何蛛絲馬跡都不要放過,一定有什麼疑點被我們遺漏了,除了巴陵,中路軍永州大營也不要放鬆。”
“是,奴這就去送消息過去。”墜兒點頭,說完便轉身走了。
子蕁站在一旁,她自然知道墜兒的身份不一般,是以朝夕吩咐墜兒的時候她從不插嘴,只是聽着二人這緊張的問話心底仍然有些惴惴不安,“公主殿下,段氏難道還會有什麼圖謀不成?段王后人已經在霜雪臺了,六公子也遠走錫州了,段氏……”
子蕁說不清,可她覺得段氏已經沒落了,沒道理在做別的什麼。
朝夕揚了揚下頜,“段氏如果真的就此屈服,那就不是段氏了,正因爲段氏之中失去了一個王后,也險險失去了一個公子,所以段氏不可能就這般心死,他們已經走到了懸崖邊上,段氏有可能就此徹底的沒落下去,段氏怎能甘心?”
“那她們會……”子蕁心底咯噔一下,段氏手中可有兵權啊!
“我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會怎麼做,可是一定不會就這樣。”
子蕁點點頭,本以爲內宮這多日的亂子之後巴陵已經安穩了,接下來就是爲朝夕的大婚做準備了,可沒想到竟然還有解決不完的亂子,只希望別影響公主殿下的大婚!
子蕁心底暗暗祈禱着,這想法還未落定,墜兒從門外去而復返。
“這麼快就回來啦?”子蕁有些驚訝的說了一句。
墜兒進門卻蹙眉道,“主子,王公公來了——”
朝夕揚眉,面上卻無絲毫意外,她轉身走出去,“可有說何事?”
“沒有。”墜兒搖頭,“只是看起來有些着急。”
朝夕點點頭表示心底有數,轉而去到了正廳,外面下着雨,王慶來的急,衣裳下襬都被打溼了,轉眼看到朝夕出來,忙跪地行了大禮,朝夕忙將其虛扶起來,“下着雨的,公公怎麼出宮來了?有事讓別的內侍來通傳一聲不就好了?”
王慶苦笑起來,“來尋公主殿下的都是大事,叫別人來怎麼好?是這樣的,王上這兩日又有些不好,整日裡大多時候都在喝藥昏睡,公主殿下,王上讓老奴來問問,您何時入宮?”
朝夕蹙眉,“父王的身體還未有好轉?沒讓唐先生看看?”
“看了看了,唐先生開的藥和太醫院開的藥倒是沒什麼差別,王上也日日在喝,可就是好的極慢,昨日,廷尉大人傳來消息,說孫夫人在御懲司滴水未進,人暈了過去,好像是一副要絕食的意思,王上聽了這話,當即又是一陣發作,哎,老奴瞧着也是心疼的很,王上被這一連串的變故催磨,此前便暈倒過,後來險險挺住,到了孫夫人這件事上,是真的挺不住了,他年紀大了,這一倒下,就難在站起來,公主殿下——”
王慶越說越可憐,直說的朝夕心底也沉沉的。
略一思忖,朝夕點點頭,“好,你稍等片刻,我即刻隨你入宮。”
王慶面露喜色,“好好好,老奴候着。”
朝夕返身入了內室,子蕁和墜兒忙一起跟了進來,“墜兒隨我入宮,此一去只怕又是幾日出不來,子蕁留在府中,和藍嬤嬤一起照看着府內,墨鴉和白雀那邊她們自會知道我的安排,你不必管,收拾兩件衣物。”
朝夕交代一句,子蕁忙去收拾去了,不多時準備停當,朝夕便和王慶一道入了宮,剛一入宮朝夕便去崇政殿給鳳欽請安,奈何鳳欽睡着,只有段凌煙在旁守着。
見朝夕出現,段凌煙忙道,“公主殿下可來了……”
朝夕命王慶去一旁歇歇,和段凌煙二人單獨說話,“父王身體怎麼樣?”
段凌煙嘆了口氣,“不怎麼樣,藥在喝,效用卻不大,感覺是年紀大了又經歷這麼多事,精氣神滅了,昨日廷尉大人來了一趟,交代了許多從前案情的細節,包括十三公子的那個侍衛,也是孫夫人下令殺掉然後嫁禍給段王后的,王上當時聽了就不太好,又說孫夫人在御懲司滴米不沾似乎是求死之意,王上聽了沒說什麼,可卻是喝不進藥了。”
段錦衣是被嫁禍,這一點朝夕早就想到了,“那父王打算給段錦衣平反嗎?”
段錦衣雖然早就不得鳳欽的心意,可是卻還不至於直接廢后囚禁起來,主要還是因爲柳濟的死讓段錦衣無可辯駁,眼下真相揭曉,鳳欽作何打算?
段凌煙輕笑搖頭,“王上什麼都沒說,看樣子是不打算讓她出來了。”
朝夕眯眸,鳳欽對段氏果然再沒一點憐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