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有旨,廢后入宮
慕清婉彎着腰蜷伏在船艙裡,她本來就暈船,可是東墨瀕臨海岸,出行基本上都是走水路,要離開京城,就必須搭船,加上她現在妊娠反應十分明顯,這幾天的顛簸已經讓她吐了個天昏地暗,繼而又發起了高燒。
原本王景颯給了她一筆盤纏,可是之前爲了逃命,她擱在那個棺材裡不記得帶出來了,前兩日將頭上的簪子賣了這才換了點銀兩,抓了點藥吃了下去,然後坐上了這條船。
但是銀子畢竟少,而她和寶寶每天都要補充營養才行,所以等一靠岸,她就必須爲生計發愁了。
她聽到船泊靠在碼頭的聲音,接着船艙被敲得叮噹響,伴隨着一陣大吼聲:
“喂,醜八怪!快給老子出來,船靠岸了!”
慕清婉支撐着起來,慢吞吞地順着樓梯爬上了甲板,亮光照在她又黑又醜的臉上,看起來更加的醜陋不堪,再加上這幾日被高燒和孕吐折磨着,嘴脣乾裂發白,頭髮凌亂不堪,讓人幾乎不願意再去看第二眼。
爲了僞裝自己,她故意將自己的臉畫得這麼醜,臉上還沾上了鬍鬚,畢竟,扮成男人行走江湖總是安全些,身上穿了一件龐大的褂子來掩飾自己的肚子。
她倒不在意旁邊遞過來的鄙夷視線,兀自閉上眼呼吸着新鮮空氣,只覺得渾身的毛病都一掃而空。
肚子餓得咕咕叫,她摸了摸口袋裡僅剩的幾個碎銀子,苦笑了一下,再不找份工作的話,她就要餓肚子了。
她撐着身子慢悠悠地走到集市上,買了幾個熱氣騰騰的大饅頭,拿出一個來,其餘的用布包好,背在了背上,然後邊咬着饅頭邊沿街找起工作來。
原本她這樣打扮,是爲了給自己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可是去找工作才知道,她長成這樣有多罪過。
酒樓、藥鋪、雜貨店……幾乎需要招夥計的地方她都去了,可是還沒進門,便被人家趕了出來:
“走走走,咱們這裡不是難民窟!”
“長成這樣了還敢出來,也不怕嚇着人,滾滾滾,快滾!”
“……”
手裡的饅頭很快就被啃光了,可是肚子依舊叫得厲害,她不得不又拿出一個來充飢。
知道今天找工作是沒戲了,她只得垂頭喪氣地開始找地方過夜,兜裡只剩下幾個碎銀子,根本住不了客棧。
剛走沒幾步,天上便開始大顆大顆地下起雨來,很快越下越大,她趕緊將衣服往小腹處攏了攏,然後走到一處商鋪的屋檐底下,還沒站穩腳跟,裡面便是一盆水潑了出來,那人罵道:
“哪裡來的醜八怪,別擋奶奶的財路,快滾!”
慕清婉氣得直咬牙,但是雨越下越大,她只得連忙跑開去找尋另一處避雨的地方。
雨勢太大,儘管慕清婉已經儘可能地往屋檐下站,可身上還是被淋得透溼。
不過幸好夏天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等雨一停,慕清婉便開始尋思着用兜裡這幾個碎銀子去扯件稍微像樣點的衣服,然後把臉上這些僞裝撤去些,至少別看起來這樣嚇人,否則她怕是永遠也找不到工作。
將手伸進懷裡一摸,不由得傻了,錢袋居然不見了!
她陡然想起剛纔在大街上奔跑着找避雨的地方時被一個小孩撞過,她擡頭看着頭頂刺眼的陽光,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看來,她的運氣還真不是一般的衰,所謂屋漏偏逢連夜雨,大概就是她這個情況了吧。
慕清婉長嘆了一口氣,整了整精神,她就不信這個邪,難道一個大活人還能把自己餓死不成?!
整了整背上的包袱,她又開始往回走,準備找個僻靜處先把臉上的這些東西撤掉再說。
路過剛纔那家商鋪時,看見那個呵斥自己的婦人端着一碗鮮竹雞湯,正苦口婆心地勸着旁邊瘦得像根竹竿似的年輕男孩進食。
那個年輕男孩半躺在竹椅上,別過了頭,一臉的煩躁和不耐。
婦人勸道:“乖兒子,這是你最愛吃的竹雞湯,你前幾日不是一日不吃一日不歡的嗎……”
她的話還沒說完,那男孩便伸手一拂,將她手中的碗掃到了地上,然後重重地倒在椅子上,似乎昏迷了過去。
那婦人立即嚇得臉色蒼白,淚如雨下,正想去請大夫,一擡頭見慕清婉站在門口,臉色倏地沉了下來,正要呵斥幾句,沒想到慕清婉卻先開了口:
“你兒子中毒了。”
婦人眉毛一挑,氣憤地瞪了她一眼,“你這個醜八怪胡說八道什麼呢?”
慕清婉撫了撫身上衣服的褶皺處,淡淡挑眉:
“信不信由你,不過我勸你還是別再給他喝竹雞湯了,竹雞喜食半夏,他中的就是竹雞湯裡帶的半夏毒,你如果信我的話,就用生薑兩斤搗成汁,然後取一盅白礬磨成細末調勻,給他喂下便可解毒。”
她說完拉了一下身上的包袱,便走了。
慕清婉走了沒多遠,便看見一羣乞丐在她前面走着,她靈機一動,趕緊跑了上去搭訕道:
“這位大哥,我是新來的,正沒地方過夜,請問這哪裡能方便落個腳?”
那些乞丐一齊回頭看着她,領頭的那個是個獨眼龍,他上下掃了眼慕清婉,似乎對她的外形還是滿意,稱得上是同道中人,便道:
“聽你的口音,你是南方人?”
“小弟是西楚涼城人士。”
“哦,大地方來的啊。”涼城是西楚的國都。
慕清婉連忙謙虛,“哪裡哪裡。”
獨眼龍挑眉看着她:“你叫什麼名字?”
慕清婉想了想,笑着答道:“叫小弟秋心就成了。”
“秋心?”那獨眼龍咀嚼着這兩個字,最後下了結論,“怎麼聽起來像個娘們似的,長得也挺像娘們的。”
慕清婉心裡一驚,忙打哈哈:
“大哥真是愛說笑。”
獨眼龍倒也沒再糾結這個問題:
“這個地盤是咱們兄弟幾個的,你要加入我們,就得意思意思。”
他說話的時候,視線落在慕清婉背後的包袱上,意思不言而喻。
慕清婉想了想,連忙將背上的包袱解了下來遞給獨眼龍,“這裡有幾個饅頭,哥幾個就湊合着吃吧。”
獨眼龍倒也不貪心,心滿意足地接了過來,遞給了身後的一個乞丐,朝她道:
“跟我們走吧。”
獨眼龍帶她去的地方是一座位於城郊的破廟,四處都是斷牆殘瓦,廟裡不漏雨的乾淨地方都被那些乞丐佔了,慕清婉只得將就着找了一個差強人意的地方坐下。
自從離開了東墨皇宮,她就常常失眠,好不容易睡着了,總是會夢到赫連恆之那張陰沉的臉追趕着自己,於是很快就會驚醒過來。
她坐的地方旁邊是個水坑,因爲才下過雨,積滿了水,連帶着她整個人都感覺到溼溼的,極不舒服,原本想枕着膝蓋睡一覺,可是到了半夜,終於還是受不住那股寒氣,將廟裡那些掉落在地的神祖牌位一塊一塊撿了起來,在旁邊生了個火,這才覺得舒服了些。
到了天快矇矇亮的時候,她才勉強睡了過去。
夢裡紛至沓來的,有傷心欲絕的赫連恆之,氣恨交加的夏侯冽,滿臉是血的秋心,還有父皇母后慈愛的笑容……
到最後,他們都開始痛斥她控訴她,說她冷血絕情,要找她索命……
她嗚嗚地哭叫着開始掙扎,然後身上突然冰涼一片,她猛然驚醒,這才發現自己的腳不知什麼時候伸進了水坑裡,連鞋子都開始滴水。
而水坑裡面,倒影出一個影子來,她下意識地擡頭,一個身穿紅綾子百褶裙,紅緞背心,腳蹬馬靴的姑娘正居高臨下地瞧着她。
她那對柳眉如煙似黛,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甚是神采奕奕,此刻正上下打量着慕清婉。
慕清婉有些尷尬地起身,聽到她開口道:“是你救了坤兒?”
見那位姑娘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慕清婉生怕她看出破綻來,忙乾咳了一聲,粗聲道:“誰是坤兒?”
“就是中了半夏毒的那個男孩子。”
“沒有。”慕清婉下意識地否認,腦子裡的混沌也開始清明起來,“小姐應該是認錯人了。”
那個小姑娘倒也不急着答話,朝外面道:
“大嬸兒,是這個人救了你家坤兒嗎?”
外頭走進來的,正是那個商鋪的婦人,一見到慕清婉立即眉開眼笑道:
“就是他!就是他!之前也有別的大夫給坤兒看過,可是吃了藥總也不見好,昨天他一見坤兒的症狀便告訴我用生薑配白明礬可以解毒,坤兒服下去沒多久果然就醒了,真是神醫呀!”
慕清婉苦笑道:“大嬸你聽錯了吧,我哪裡說的是生薑配明礬?我明明說的是生薑配白醋,可拿來調味……”
“本姑娘懶得跟你多費口舌。”那個小姑娘突然手一揮,一條烏黑的鞭子便纏住了慕清婉的脖子,嬌蠻地道:
“你叫什麼名字?”
“秋心。”
“秋心?”那小姑娘好笑地跟着唸了一次,“真女氣的名字。那好,秋心,你今天跟我去看一個人,看好了,我給你一百兩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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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貝們猜一猜這個嬌蠻的姑娘會是誰呢?前面有提到過哦!看看誰能猜得出!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