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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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風就長

*綠孩兒的出世,給火雲洞帶來快樂和希望。

這日,綠孩兒正和羊牯娃娃玩,由羅剎女十分信任的羊精嬤嬤看護着。羊嬤嬤當年曾看護過紅孩兒,如今已有3000歲。兩童妖娃娃玩着玩着,爭執起來,綠孩兒一頂,把小羊牯娃娃頂翻了,撞在洞壁上,羊牯娃娃立即大哭起來,大聲喊“娘”,羊精嬤嬤立即走過來,抱起羊牯娃娃連聲哄道:“怎麼啦怎麼啦?玩得好好的,你哭什麼?”

羊牯娃娃哭着指着綠孩兒說:“娘!綠孩兒妹妹好壞,把我頂翻了,撞得我頭都起包了!嗚嗚……”羊嬤嬤笑罵道:“瞧你這沒出息的小崽子,綠孩兒妹妹只是和你玩,你哭什麼哩。”說罷幫羊牯崽子吹了吹頭,小羊牯崽子只管撒嬌大哭,羊嬤嬤哄了好一會兒,才止下來。

綠孩兒坐在地上仰看着,叫道:“小羊哥哥,快別哭了,你快來頂我吧!”小羊叫道:“不玩不玩,不和你玩!”羊嬤嬤哄道:“快去吧,沒事了,她再頂你,你躲着點就是了。”小羊牯卻拼命往羊嬤嬤懷裡鑽:“娘~~!我不去不去,不和他玩!”羊嬤嬤責怪道:“瞧你這德性!都多少歲了?沒出息!快和少主玩去。”小羊牯這才離開母親懷抱,再和綠孩兒他們一起玩。

綠孩兒叫道:“羊牯哥哥,你快來頂我吧!快!”羊嬤嬤聽了,道:“你小心點,讓着少主妹妹。”小羊向前一衝,把綠孩兒頂翻了,只是在地上滾了幾下,便大哭起來。羊嬤嬤一瞧,不得了,把小少主弄哭弄疼了,怕鹿蓉洞主怪罪,忙放下手中針線,抱起綠孩兒就哄:“少主莫哭,莫哭,哪裡撞疼了?待我打小羊牯子屁股!哦~~莫哭莫哭!”說罷,拿起一條棍子對着小羊牯屁股就打。

綠孩兒只管哭:“娘~~我這裡疼!”羊嬤嬤心裡慌起來:唉喲,怎麼疼得喊娘了?丟下棍子,問:“哪疼了?讓我揉揉!”綠孩兒摸着頭,羊嬤嬤一邊揉一邊吹;綠孩兒又指着肚子:“這……”羊嬤嬤又幫她揉肚子;綠孩兒又指着腳趾:“這……”羊嬤嬤又揉腳;綠孩兒又指着鼻子:“這……”

羊嬤嬤又吹又摸,忙得不可開交,小羊牯崽子卻哈哈笑起來:“娘,她那裡是疼!分明是故作撒嬌!”綠孩兒一聽,“哇哩哇啦”地大哭起來,氣得羊嬤嬤抄起棍子又打羊妖娃娃,打得他也大哭起來。兩童妖娃娃正哭着,鹿蓉跑了過來,喝問道:“怎麼把少主弄成這樣?!”說着過來抱綠孩兒,綠孩兒卻用小手把她推開,一頭往紮在羊嬤嬤懷裡,口裡直喊“娘~~”羊嬤嬤只得又哄,好一會兒才讓她靜下來。

鹿蓉又伸手過來抱綠孩兒,綠孩兒只笑着摟着羊嬤嬤,不肯過去。鹿蓉瞪了羊嬤嬤一眼,小聲怒道:“你好好看着少主,回頭再找你是問!”綠孩兒叫道:“姐姐,你不要找孃的麻煩!”鹿蓉聽了皺了皺眉頭,怒道:“你叫誰娘呢?娘是你胡亂叫的麼?”說着把綠孩兒從尷尬的羊嬤嬤懷裡扯了出來,綠孩兒又立即大哭大叫,不肯。鹿蓉無奈,只得將她還回羊嬤嬤,氣氣地轉身去了。

火雲洞的衆小妖忙了一天,都各自歇息了;綠孩兒玩了一天,也撲在羊嬤嬤懷裡睡了。羊嬤嬤見鹿蓉過來,跟着她抱綠孩兒入主房洞,放在石牀上。鹿蓉把羊嬤嬤帶出洞廳,小聲怒問道:“今天是怎麼回事?你怎麼自認了少主的娘了?豈不是也要我叫你作娘?”羊嬤嬤誠惶誠恐地把今日之事從頭到尾祥實地說了。鹿蓉聽了,臉上的怒容才漸漸散去。

鹿蓉:“嬤嬤莫怪,是我錯怪你了。”嬤嬤:“哪裡哪裡,洞主明白就是了。少主自小沒娘,看着可憐。”說罷不禁抹起眼淚來,鹿蓉跟着也忍不住哭。

鹿蓉陪着綠孩兒睡了一晚,第二天醒來,綠孩兒一睜開眼,就要找羊嬤嬤,還大聲叫着“娘。”鹿蓉怒道:“誰是你娘?切不可亂叫!”綠孩兒一聽大哭,嘴裡仍是喊“娘~~我要娘~~”早已候在外面的羊嬤嬤不知該不該進去好。

鹿蓉:“你不早知道了麼,娘一生下你就死了;前些日,你哥哥還回來祭奠過你娘……”綠孩兒抹了抹眼淚叫道:“娘沒死!憑什麼小羊牯子有娘,我沒娘?!”鹿蓉聽着眼淚止不住,嘩嘩地流,再說不了話來。綠孩兒伸出小手要幫鹿蓉抹淚,道:“姐姐莫哭……”鹿蓉道:“娘死前,已交待過我,我會好好照顧你,既當姐姐也當娘。”

綠孩兒:“姐姐,我感覺到娘並沒死。”鹿蓉:“娘沒死,在哪裡?”綠孩兒:“在墳墓裡。”鹿蓉也忍不住摟着妹妹痛哭。站在門外的羊嬤嬤也忍不住了,拉着小羊牯子,推門而進,流着淚道:“少主、洞主,莫哭了,我會當照顧好少主,再不能讓你受半點委屈。”她說着就舉手打羊牯子的屁股。

鹿蓉擦拭眼淚,連忙把她勸住,道:“小孩子不懂事,休要責怪!你今後對他倆一視同仁,也不要分什麼親兒子、少主了,這纔不委屈妹妹。”羊嬤嬤聽了激動、感動不已,道:“老奴今後謹慎盡忠報主。”鹿蓉:“莫要強調謹慎,反倒傷了少主之心,隨意就是了。”羊嬤嬤連連點頭。

自此,綠孩兒每日與小妖羊牯子打鬧玩耍,親如兄妹。這日,羊牯子道:“妹妹,我們整日在洞內玩耍,今日不出到洞外去玩吧?”綠孩兒出世後,只出過一次火雲洞洞門,聽他這麼說,連聲叫好。羊嬤嬤一聽,道:“如今時值隆冬,外面大雪紛飛,你們出洞去,感了風寒就不好了,還是在洞裡玩吧!”綠孩兒哪裡肯,執拗道:“羊嬤嬤,就讓我們去吧,讓我們去吧!多穿件衣服就是了。”

羊嬤嬤只好答允。給他們多加了兩件毛皮衣,帶着他們出去了。兩個小傢伙在雪地裡只管瘋跑打滾,玩得不亦樂乎,任羊嬤嬤怎麼勸也不聽。正玩着,一股寒風似從天降,夾雜着千堆雪,把羊嬤嬤吹眯了眼,少頃,等她一睜眼,眼前八尺厚的雪,哪裡還見那隻小牛犢子和小羊牯子哩?

羊嬤嬤大驚,急忙撥開眼前的雪,拼命地要找兩個小妖娃娃;她又急忙回到洞中,叫洞內的小妖一起出來找兩個娃娃。衆小妖聽說少主被困雪中,都齊心盡力,撥開洞外的雪。幾十個小妖,少頃之間,洞門外周圍的雪堆就被刮平了。卻不見兩個妖娃。

羊嬤嬤慌了,急忙叫守洞的小妖吹起響角,少頃,出洞尋糧和打獵取的小妖都回來了,聚集在洞口。鹿蓉也趕了回來,忙問:“嬤嬤,怎麼回事?”嬤嬤道:“洞主,剛纔我看着兩個娃娃在洞口玩,忽然一陣寒風從天而降,吹來一陣大雪,風過後,兩個娃娃就不見了。”鹿蓉一驚,道:“若不是別家妖精作怪,也就不怕,怕是他倆在那個角落避雪,在哪裡藏了起來,也不得而知。你等細心尋找,也就在附近。”數百小妖齊聲“得令”,開始撥雪找人。

兩個時辰之後,洞口幾裡範圍的雪堆都颳起平找遍,就是不見兩個小傢伙的影子。這該如何是好?正當鹿蓉急得沒辦法,羊嬤嬤對她道:“洞主,這雪是被風吹來的,不如就把這雪吹走。”鹿蓉突然恍然大悟,於是從口中吐出芭蕉寶扇,騰上天空,在空中揮起扇往火焰山洞口附近,輕輕一扇,一陣狂風吹過,狂風所吹之處,積雪薄了一尺。鹿蓉又扇了幾扇,火焰山一面的山坡白雪幾乎被吹盡。幾百小妖滿山尋找,終於在山腳下的一個石堆中,發現了凍得直打哆嗦的綠孩兒和小羊牯子。

鹿蓉夾起兩個娃娃飛身回到洞中。當羊嬤嬤喂完兩個娃娃喝完熱湯後,卻發覺兩個娃娃都發燒了。鹿蓉又叫嬤嬤去煲些湯藥。一連幾天,小羊牯子即恢復如初。但令鹿蓉不解的是,綠孩兒竟絲毫不見好轉,身子不但越來越熱,而且竟然燙得如煮沸的水,令人不能觸摸;又過兩日,綠孩兒的身子竟然如火烤般燙。

鹿蓉一時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羊嬤嬤道:“洞主,我看少主並不是得了什麼普通的痛,倒象是中了邪。”鹿蓉:“嬤嬤如何這麼說?”羊嬤嬤道:“我當時看着倆娃娃在外面玩,就捲來一陣龍捲狂風,頃刻之間就積了八尺厚的雪。而且積雪之外,只在洞口一側的山坡,別外山坡卻不見厚雪。若是龍王爺下雪,再大的雪,也是下得均勻。”鹿蓉點頭道:“嬤嬤說得道理,我與小的們去圍獵,也不怎麼見雪。難道是有妖人作怪?即使作怪,也該是把兩娃娃劫走纔是……”

羊嬤嬤:“且莫要管是誰作怪了,快去找幾位叔叔來吧。”鹿蓉二話不說,丟下一句“有煩嬤嬤照顧好少主”,即往各山寨去找叔叔們了。鹿蓉先往象鼻山而去,一來近些,二來野象王叔叔懂得些草藥醫術。野象王聽鹿蓉說明來意之後,即刻動身前往火焰山。

野象王來到綠孩兒身邊,但見她已通體發紅,如燒豬一般,他吃驚不小,叫道:“怎麼牛妞又發燒了?比上次更厲害!”即命羊嬤嬤取一大木桶溫水來,將綠孩兒置入其中。那桶水片刻就被綠孩兒“煮”成沸水,他雖有草藥醫術之功,卻不知綠孩兒此時是何症狀,只得道:“看來,要把其他幾位叔叔請來纔是。”他又命羊嬤嬤不斷往桶中加水,急忙去其他山寨把獅駝王、鵬魔王和彌猴王也請來。

衆魔王看着桶水中的綠孩兒,蹙眉凝思,卻想不出個辦法來。鹿蓉往桶中加着水,哭道:“妹妹要是有個長短,叫我如何對得起夫人?我也不想活了!”彌猴王拍了拍她的背,忽然問道:“洞主莫急,侄女原來只是幾斤重的身體,如今如何有10幾斤的模樣?”野象王道:“小孩兒長得快,有什麼好稀奇?”鹿蓉卻大哭,道:“妹妹自出世後,就一直只是幾斤重,這幾日高燒,越燒越大,發起腫來……”

彌猴王聽了,臉上竟露出了些笑容。獅駝王問道:“六弟何故發笑?”彌猴王道:“牛妞也許並無大礙,”獅駝王:“爲何?”彌猴王不答,卻問鹿蓉:“上次祭拜嫂嫂下葬之前,牛妞可否出門洞門?”鹿蓉答:“妹妹出世之後,直到那日纔出洞門。”彌猴王點了點頭,又問:“回來之後,到被雪覆蓋之日,她有否出過洞門。”鹿蓉看了看羊嬤嬤,嬤嬤道:“我一直在洞內看護兩個孩兒,未曾出過洞。只到那日……”

彌猴王點頭笑着道:“各位哥哥可曾記得?那日出洞祭拜嫂嫂之後,牛妞回來即伶牙利齒,令我等皆被其取笑一番。她也許是見風就長!長得過快,也就高燒不止;再過幾日,也許無事了。”鵬魔王:“見風就長?自古見風就長的神仙精靈不多……聽說哪吒就是見風就長,卻不曾聽說他長後發燒。”

彌猴王笑道:“哪吒見風就長,恐不是虛言;只是長後發燒,也未必說出來;若是傳出去,豈不有損於他的神奇威名?再說……侄女兒這次所受是冰寒之風,冷寒一襲,燒得更厲害。”衆人都輕輕點頭,願意相信。彌猴王道:“若牛妞也有這般神奇,可見她日後武功神力資質極佳;只要多加培養教導,他日必然了得!”

衆魔王聽了歡喜不已,在火雲洞留守了幾日,但見綠孩兒已“煮”不出開水,都放心下來,就各自回本寨,並囑咐鹿蓉,一有異象,即通報過來;待綠孩兒“病”好後,也要通傳一聲。鹿蓉一一答應。

且說前後七七四十九日之後,綠孩兒這日醒來,一個跟斗翻下牀,把守在身旁的羊嬤嬤嚇了一跳,驚喜得急忙派小妖去報傳鹿蓉洞主。鹿蓉在洞外指揮小妖們加建防護城牆,其實就是用來防風;她聽小妖傳報,急忙趕入洞中。一人活蹦亂跳的綠孩兒站在眼前,喜得她將妹妹摟了又摟,親了又親。

綠孩兒道:“姐姐何須大驚小怪,我高燒一場,也就是練了一回功。”鹿蓉笑着怒道:“你只管自己練功,卻把姐姐、嬤嬤、嬸嬸們、還有小的們嚇得半死!”綠孩兒:“衆小的們呢?”鹿蓉:“他們在外面做事。”綠孩兒:“那我出去讓他們看看我,也好歡喜一場,以謝他們操勞擔驚。”

鹿蓉喝道:“你莫再出去!只管老老實實在洞裡待着!”綠孩兒:“不就虛驚一場麼?如今我已無事……”鹿蓉打斷她話,道:“有事無事你都給我待在洞裡!你叔叔們也都記掛着你,待我去通報他們再說。”鹿蓉即打點幾個小妖,前去各山寨通知各位大王。

各位魔王齊聚到火雲洞中,都一一把綠孩兒摟抱拍打了一回,甚爲歡喜。鵬魔王道:“洞主,你在洞門外加築的是何工事?聽小的們說,城牆要加到十丈高,三丈厚。”鹿蓉道:“上次妹妹被寒風一襲,險些喪命,我建此牆,不爲防衛,只是防風。”各魔王都哈哈大笑,彌猴王道:“洞主這般豈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何須這般草木皆兵?”

鹿蓉有些不好意思,道:“上次妹妹沒燒死,我卻嚇個半死,如何不怕?”彌猴王道:“洞主無須害怕,牛妞是見風就長的靈神之體;若不讓她再吹風,你想她一世就是這孩兒般的模樣?”說得鹿蓉掩口而笑。彌猴王道:“只是綠孩兒這次剛剛長了一回,軀體元氣還有待恢復,不可過急;過些時日,還須讓她到外面玩耍吹風。”

當日,鹿蓉命小妖們置辦了酒席,與魔王們吃了,慶賀一番。

綠孩兒見風就長,雖說有些怪異。她以後還會見風就長麼?又長成什麼模樣呢?長成一個大惡妖?一個仙女?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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