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陸澤從二樓走下時，自然看到了那整整齊齊列成四排的荒原戰士。
同樣的高大身軀，同樣的蒼白皮膚，瞳孔中泛着同樣的淡紅色血絲。、
還有同樣的沉默。
四十個無比接近的個體聚到一起時，氣勢是驚人的。
陸澤眼皮擡起，掃過面前四十名荒原戰士，瞳中一片淡然，隨意走下。
“如果你們想要出手，就麻煩一併上吧。”
荒原戰士沉默不語。
陸澤腳步不停。
雙方距離肉眼可見的縮短，當陸澤落下的腳尖距離第一排荒原戰士還有一米時。
爲首那名頭髮束在身後，眼中泛着深紅的荒原戰士突然舉起右手。
一片林立之聲，身後三十九人同時收足立正。
“在。”
啪！
右手落下，拍到右腿褲縫，發出一聲乾脆利落的聲響。
譁！
四十人同時分列左右。
一條筆直通道散開，只不過左右距離不過150公分，這些荒原戰士挺胸昂首，如雕塑一般高大木訥的身軀，氣勢攝人。
四十人同時側首，看向那名單手抄着兜口神態隨意的少年。
“謝謝。”陸澤踏入方陣，微笑開口，與先前豎拳示意的那名荒原戰士錯身而過。
一秒之後，沉悶的聲音帶着一絲微不可察的波動從後方響起。
“我們……有救麼？”
或許是太久不說話了，他說出每一個字都顯得頗爲吃力。
但他卻依然堅定不移的將每個字都表述清楚。
陸澤邊走邊淡然開口：“看你想怎麼救？”
“我想清醒，我想保留住……人性。”
聽到這句話，另外三十九道目光全都牢牢盯着陸澤的背影、側臉……
他們的眼神中未嘗沒有看到希冀。
“關於這點，你問錯人了，虎鯊會比我更權威。”陸澤頭也不回的說道。
“我們的異化速度在加快……我們是荒原戰士，而他們是荒原武者，我們是自然選擇的失敗者。雖然失敗……但我們還想像個人一樣活着……”
陸澤已經穿過人羣近半，聽到這番話後輕笑一聲，“自然選擇的失敗者？呵，這個有趣的觀點是誰告訴你們的？”
“魁首、統領、武者。”爲首之人的聲音發出，四周一片沉寂，這就是他們共同的回答。
“那你們相信嗎？”陸澤快要走出人羣。
“相信。但是在看到你出手之後……我們開始不相信了。我叫李固，我的荒化程度已經達到56%……我沒有父母，沒有妻子兒女，我怕等過幾天連這個名字也沒了。然後統領會把它分給下一個人。”
那名荒原戰士看向陸澤的背影，明明表達的內容是如此傷感，但這些話從他口中說出只有一個音調，生硬的像數九寒冬裡的冰塊。
“李固？”陸澤口中複述了一下這個名字，止步微微轉身，眼神掃過這羣荒原戰士，最終落在李固身上，“在我的認知裡，你們似乎並不是自然的失敗者。”
名爲李固的荒原戰士瞳孔深處閃過一絲波動，他想表達激動，但最終也僅僅是發出了一聲毫無感情的“嗯”，所以他們換了一種方式表達，四十道目光直直望向陸澤。
陸澤不以爲意，豎起三根手指，“普通人進入迷霧之後通常有三個結果。”
“其一，被迷霧的力量沖毀理智，身軀漸漸迴歸野性，最終化作行屍走肉直至被巨獸殺死。是爲【迷屍】。”
“其二，擁有極致的堅韌，抵禦住心靈的腐蝕，活着走出卻終生遭受迷霧的反噬，最終一步步被拉入深淵。相比第一種結果的區別是很少被巨獸殺死，因爲飽受歷練的你會成爲一片迷霧區域的boss，你們爲人類進化示範了一個失敗的方向。姑且可以被稱爲【霧士】。”
“其三，擁有極致的邪惡，暴虐與獨裁充斥了全部大腦，他們因爲崇拜而讓身軀成爲契合荒霧的最佳人選，最終成爲迷霧侵襲這個世界的先鋒，人性看似還在，卻再也回不來了。他們是身體遵從細胞本性的最佳代言，這種人會擁有一個獨一無二的名詞，【反星者】。”
陸澤輕飄飄道來的話，對這些荒原戰士無異於一道霹靂。
他們的全部戰鬥生涯幾乎全在迷霧之中，然而眼前少年隨口一番話，卻在輕描淡寫間爲他們點明拋出一個完整的理論體系。
“當你們吸收迷霧，卻在內心深處還在堅守着人性的時候，便自然會遭受到迷霧力量的反噬。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所以我們是、霧士？”
“不，你們是弱小的準霧士。”陸澤頗爲認真的糾正道。
“那我們……還有救麼？”李固再次問出了那個問題，血色的瞳孔散發出的卻是灰暗的光澤。
“異化程度不到70%，我都可以拉回來。”陸澤聳聳肩，眼神平靜的看着李固，“只是我爲什麼要幫助你們呢？”
“我們想要有尊嚴的活着，我們願意追隨於你。”李固給出了答案，他的回答代表了另外三十九名沉默的荒原戰士，或者說更多。
“成交。”
陸澤走到李固身前，眼中鳳凰虛影乍現，右手二指帶起流雲，化出層層幻影落於李固心臟之上，後者甚至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身形重重一顫，眼珠爆凸血絲密佈，宛若喪屍。
層層細膩的漣漪自指尖處盪漾，將荒原戰士堅逾鋼鐵的皮膚震成柔軟的橡皮泥。
識海中的星源力量沿着手臂、手指，化作一股溪流猛地刺入李固體內。
細弱牛毫的不死鳥焰輕輕扭動，似有無形的火光沿着這股溪流一同蔓延至對方體內。
李固超過190cm的身軀，在巨力之下猛地弓起。
肌肉、骨骼內發出木柴爆燃的噼啪聲。
背後十二處凸起猛然浮現，又很快平息。
李固再次擡頭時，額頭已經浮起了冷汗，雖然眼球上血絲更多，但瞳孔之中的血色卻已然化爲淺色。
“我竟然……”
“感受到了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