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峽飛流,巍峨雄闊,一副造化鍾奇的景象,就這麼被牛不生拋在後頭。
他漸行漸遠,繞過幾塊巨石,鷹眼等人高聲鬨笑的聲音便若有若無,消失不見。
“牛爺,等等!”
魏啓明氣喘吁吁地跟了上來,一把拉住牛不生,急道:
“牛爺,你跟他們鬥什麼氣?你一個人走了,了無牽掛,你的族人怎麼辦?妖蠻部落的朝聖團要是到不了蠻荒聖殿,你可沒處後悔去!”
牛不生沒想到魏啓明會跟過來,更難得的是,對方居然在勸慰他,着實是爲他着想。
“哎!我也沒辦法,鷹眼那些人排擠我,我要是不走,我的族人麻煩就大了。”
他真不是一時衝動,而是做過權衡:“鮫靈凼並非睚眥必報的人,我的族人對她亦是虔誠,她不會爲難的!”
這話聽起來似乎有些爽快,但魏啓明分明感覺到了一些屈辱和不捨。
“你……”
想說終歸沒有說出口,魏啓明狠狠地放下牛不生的胳膊,顯然沒了阻攔的心思。
牛不生笑了笑,擺擺手:“你回去吧!好不容易和他們打成一團,若再因爲我,那可得不償失!”
話音,他轉身就要走。
“你等等!”
魏啓明陰鬱着臉,沉聲叫喝了一聲。
“還有什麼事?”
牛不生皺了皺眉頭。
魏啓明往日可不是這等拖拉作風,他去意已決,對方沒道理再阻攔的。
“我和你一起走,留在這裡也沒意思!”
魏啓明咬了咬牙,狠狠跺了跺腳,顯然下了很大的決心。
“什麼?你和我一起?你這是玩的哪一齣?”
牛不生呆住了,一臉莫名其妙。
他此刻離開,是迫不得已。
一方面是形勢所逼,更多的是爲他的族人,而魏啓明顯然沒有這等牽掛。
對方如今處境好着呢!鮫靈凼統領十數萬獅駝城難民,根本離不開他。
“嘿嘿嘿,這幾日也玩夠了。我一個小老頭再留在這裡,非得被人算計。索性和你一起,我們去找韓爺,跟着韓爺,喝最烈的酒,玩最野的妞,哈哈哈……”
魏啓明朗聲一笑,心情似乎暢快起來,旋即也不理會牛不生,直接縱躍而起,蹬擊着巨石,在荒山野地間穿行。
魏啓明說來是個小老兒,往日裡身形還有些佝僂,但此番行動起來,速度卻是不慢,這讓牛不生嘖嘖稱奇。
“魏爺,您這身子骨夠硬朗的,老當益壯啊!”
“那是,就說前夜,咱倆鏖戰的那對狐女姐妹花,我可比你多堅持一炷香,眼下這算什麼?”
“得了吧魏爺,我前夜從前戲到**,可一直都是主動而爲。而您老人家翻來覆去,也就那兩手。在我面前吹噓沒什麼,被那位小姐姐聽到,可有的埋汰你的!”
“呵呵呵,敢情日後有機會,咱哥倆再比比。年輕人,我可告訴你,這等事情,再年輕力壯的身體,也比不得身經百戰的技藝!正所謂,沒有耕壞的地,只有累死的牛!”
……
二人說說笑笑,縱躍於巨石之間,原本寂寥的心緒,亦是消弭大半。
說來兩人都是
四階修爲,荒山野地間跋涉,根本不是問題。也就小半日功夫,就走了上百里。二人一路閒談,也沒留意四周景緻,一不小心,卻是迷路了。
“魏爺,這下出問題了,這裡我不認識!”
牛不生躍上一塊巨石,招手遠望,滿眼都是黃沙戈壁,看起來死氣沉沉,比之荒山野地,環境還要險惡。
魏啓明不明所以,隨口道:“你不是有塊地圖嘛!拿出來看看,這點小事,也要我教你?”
牛不生聽了這話,不由得一陣無語,他低沉道:“魏爺,你理解錯了,這片地域我的地圖上根本沒有記載。你看——”
他話音一頓,立時從懷裡掏出一塊獸皮地圖,然後一打而開,指着其上的“飛龍壑”道:
“沿着這激流峽谷,整個數千裡的狹長地帶,南北兩三百里範圍內,根本沒有這般沙漠戈壁的景緻啊!”
這話一落,魏啓明這才肅然起來。他盯着牛不生的地圖掃了半天,然後環視身周,神色也隨之黯淡下來。
“這數千裡地域,你們妖蠻部落的先人未必都走過。這地圖也許不準確,別自己嚇自己!”
這話似乎有些道理,但魏啓明自己說出來,都有些不相信。
因爲眼前的戈壁黃沙,分明都在移動。乍看起來似乎不明顯,但略微注意下之後,便會發現離奇之處。
“這些是流沙,還在移動,怎麼回事?莫不成黃沙盜又來了?”
魏啓明滿臉驚恐,黃沙盜捲土重來,哪怕沒有此前的威勢,也不是他二人可以對付得了的。
就算他們厚着臉皮此刻趕回去,鮫靈凼那些人,也不大可能是黃沙盜對手。
這並非是他妄自菲薄,而是黃沙盜千百年來傳出的赫赫兇名。
黃沙盜過處,寸草不生。
“這不可能!”
牛不生狠狠地搖了搖頭,眼下的古怪,是他發現的,魏啓明給了最恰如其分的猜想,他心裡也是認同,但此刻卻是堅定否決。
“韓爺去找黃沙盜了,哪怕一時沒有剿滅,也不大可能讓黃沙盜脫身。”
他對韓楓有充足的信心,他根本不認爲在韓楓主動出擊下,黃沙盜還有能耐,分派人手追擊過來。
魏啓明聽了這話,微微有些錯愕。他對韓楓雖然也極爲佩服,但可沒到牛不生這般堅定不移的地步。
“別說韓爺了,還是想想我們自己吧!”
他急得跳腳,看着眼前黃沙,不經意的功夫,似乎衝着他二人圍攏過來,這是此前天象沙暴都沒有的古怪。
“這到底怎麼回事?我倆連小魚小蝦都算不上,黃沙盜有必要這麼針對我們嘛?”
魏啓明滿臉苦澀,看着身周圍攏過來的黃沙,他不由得跳了一下,躍上更高的嶙峋怪石,未免被古怪流沙淹沒。
牛不生終於也意識到了問題所在,這絕不可能只是自然景象,那隻能是人爲所致。唯一的可能存在,那就是黃沙盜了。
“該死,莫非黃沙盜又捲土……”
千不甘萬不願,他還是不得不承認。只是這話剛出口,他赫然注意到,百丈之外,流沙浮起,沙潮捲動之間,一艘古怪沙舟,赫然凝現而出。
沙舟之上還有兩道人影,一個是妖蠻部落的叛
徒狐靈,另一個卻是此前襲擊過牛不生部落隊伍的黃錦。
“怎麼會是他們?”
牛不生瞠目結舌,神色一片黯淡,身子都不自禁有些顫抖起來。
魏啓明看向遠方,狐靈黃錦,他都不認識。但他分明看到沙舟之上二人的面龐,陰鬱古怪,得意嘲諷,還有些其他情緒,魏啓明一時也分辨不清楚。
“牛不生,你窮途末路了。跪下求饒,我家主人也許會饒你不死!”
流沙涌動,化作浪潮,託卷着沙舟,赫然到了近前。
狐靈猙獰狂笑,神態癲狂,除了得意之外,更顯得有些浮誇,不知道還以爲在做戲。
牛不生咬牙切齒,他和狐靈從小到大都不對付,對方如今叛逃,投靠了黃沙盜,他是不可能應付得了的。
“要我求饒,你癡人說夢!我牛不生別的沒有,硬骨頭倒是一身。要殺要剮,我牛不生不皺半個眉頭!”
狐靈聽了這般話,冷笑一聲,隨後看向魏啓明,陰笑道:
“那你呢?是隨牛不生一起死,還是投靠我家主人。路就一條,你可選好了,事後可沒得後悔!”
魏啓明一聽這話,神情微微一怔,他沒想到黃沙盜居然會給他選擇,這和他了解的黃沙盜可不一樣。
不是說黃沙盜遇到人,一定就會殺光搶光。只是魏啓明自知自己小老頭一個,根本沒什麼價值。對於黃沙盜而言,死了獅駝三雄,定然是不可饒恕,整個獅駝城十數萬居民都可惜遷怒,他一個小老頭,有何緣由被放過。
魏啓明左思右想,根本想不明白。他也沒有多想,當即凝聲道:
“螻蟻尚且偷生,小老兒這輩子還沒瀟灑夠,自然是想活的!”
這話一落,那狐靈得意一笑,滿臉嘲諷地看向牛不生,陰陽怪氣道:“那你過來吧!”
魏啓明聽了這話,灑脫一笑,“你讓我過去?那他怎麼辦?我魏啓明雖然是個猥瑣小老頭,但是非曲直,還是分得清的。讓我投靠你們黃沙盜,癡心妄想!”
他說到最後,聲音陡然高亢,擲地有聲,振聾發聵。
狐靈被他這般譏嘲,臉都氣紅了。而牛不生這裡,也是滿臉詫異,他沒想到魏啓明居然有這等膽氣,着實不簡單。
“魏爺,你這朋友,我牛不生沒交錯!”
“嘿嘿嘿,咱們一起打過炮的兄弟,這點小事,哪裡值得掛齒!”
原本只有酒肉交情,此刻在魏啓明嘴裡,卻似乎超過過命的友誼。
二人對望數眼,仰首大笑,隨後齊齊轉身,皆是一臉冷漠地看向狐靈,朗然道:
“出手吧!黃沙盜的手段,我們也慕名許久,此番看看,到底有無傳言中的可怕!”
二人視死如歸,身家性命,全都被拋諸腦後,一臉戰意地看向狐靈,看向沙舟深處。雖然明知不敵,但毅然決然地也要拼上一把,哪怕是付出性命的代價。
“你們……”
狐靈看着這一幕,驚異無比,原本的猖狂得意,一下子都消散無蹤,整個人變得垂頭喪氣。
他一旁一直旁觀的黃錦,神色也是難看,但對於牛不生二人,亦是無可奈何,只能側身低首,恭敬道:
“主人,您眼光高明,我倆願賭服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