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戈壁灘上奇冷無比，滴水成冰。
除了個別的哨兵外，無論洛城的周軍還是城外的沙戎人，全都縮在軍營或帳幕內。
四下裡一片漆黑，只有城頭懸着幾隻燈籠，在寒風中搖曳。
忽然，一個黑乎乎的影子從沙戎人的營帳間飛快地穿過，悄無聲息地溜到南城門旁的牆根，從腰間取下特製的鐵鉤，甩臂拋上城頭，緊跟着手腳並用，迅速向城上攀去。
那黑影很快便爬上了三四丈高的城牆，落在跑馬道上。
“誰？來……”
一個守夜的衛兵恰巧發現異狀，正要開口呼叫，就被對方一記手刀敲在後腦上，哼也沒哼便栽倒在地。
那黑影也不多看一眼，直接翻下城牆，又躍上旁邊尚未修復的破敗房屋，輕車熟路的在燈光昏暗的城中穿行。
沒多久，他便來到了一片保存完好的院落前。
這裡便是洛城的官衙所在地，洛城守備總兵的僚署也設在這裡。
那黑影翻上院牆，待巡邏的衛兵走過後，便縱身躍上屋檐，很快來到二層一個仍亮着燈的窗口前。
他附耳貼在上面聽了聽，裡面隱隱傳來男女嬉鬧調笑之聲，於是從腰間取出一枚纖細的鋼針，從窗扇的縫隙間插入，輕輕挑開暗閂，然後猛地推開，縱身躍入其中。
但見房內裝飾豪華，桌上點着琉璃燈盞，照得四下裡一片雪亮，一個蓄着長鬚的中年男子正摟着懷中嬌美的少女，伸嘴亂拱。
他們見忽然有人闖入，都嚇了一跳，女的慌忙扯住凌亂的衣衫遮掩，男的則下意識伸手去夠掛在牀頭的寶劍。
那黑衣人一個箭步竄上前來，擋住他，同時低聲道：“別亂動，我不是刺客。”
“你……那你是什麼人？”那總兵抽着臉道。
黑衣人並沒答話，眼神向旁邊的女子一瞟。
那總兵也甚是乖覺，當即便對她道：“你且出去，不許讓任何人進來。”
那女子早已嚇得花容失色，當即便逃跑似的退了出去，又將房門關好。
“
閣下究竟是什麼人，請說吧。”那總兵又問。
黑衣人仍未答話，緩緩從腰間摸出一塊象牙腰牌，在他眼前亮了亮。
“晉王府護衛司！”
那總兵失聲叫道，隨即從牀上翻下，撲地跪倒，低聲道：“末將不知上差來此，恕罪，恕罪。”
這突然來訪的黑衣人正是晉王府護衛司僉事杜川。
只聽他冷冷一笑道：“總兵大人端的是好寬的心啊，外面沙戎人大軍圍困，洛城危在旦夕，你卻還有心思在這裡……呵呵。”
那總兵慌忙磕了個頭道：“上差恕罪，上差恕罪，末將只是……呃，這個……請千萬不要稟告王爺，否則……”
“好了，好了，我沒工夫管你這些破事，現在有王爺密令，你聽好了。”
“是，是，是，上差請說。”
杜川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的道：“明日子時，你在城頭相候，但見沙戎主營火起，便大開其後三面城門，接應王爺大軍入城，不得有誤。若是遲了些或是早了些，即便此戰勝了，也要將你軍前正法！聽懂了沒有？”
那總兵趕緊應道：“懂了，懂了！明日天一黑，末將就率人在城頭等候，絕不會誤了王爺大事！請上差放心。”
杜川冷笑一聲：“那便好，總兵大人今晚可要小心些，莫要虛耗太多。”
那總兵渾身一顫，連聲說着不敢。
杜川卻早已越窗而出，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
翌日深夜。
凜冽的寒風依舊如刀割般肆虐在戈壁灘上。
穿着一身特製黑色緊身衣的顧洛凝隱身於胡楊樹後，目光銳利地盯着不遠處燈火點點的沙戎營地。
“離子時還有多久？”
身旁同樣裝扮的少年洛徵趕忙低聲應道：“稟公主，還有不到一刻。”
顧洛凝點點頭，然後看着他別有深意地笑道：“洛兄弟。”
“公主有什麼吩咐？”
“呵呵，沒什麼吩咐，只是想問你一句話而已。”
“呃……公…
…公主請問。”
“呆會兒你敢不敢第一個上去，在那沙戎狗單于的營帳裡放火？”
“敢！公主但有所命，便是刀山火海，屬下也萬死不辭！”
洛徵的眼睛忽然一亮，臉上綻開憨厚的笑容。
顧洛凝尚未答話，就聽範統在一旁瞪着他道：“哎，哎，放第一把火的事，哪輪得到你這新來的毛頭小鬼，一邊呆着去！”
洛徵委屈的癟癟嘴，但卻沒敢說話。
顧洛凝笑道：“老範吶，打頭陣你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這次我想換換人行不？”
範統撫着光頭賠笑道：“姑娘，這……這買菜都有個先來後到，別說上陣打仗了，這小子毛還沒長齊，萬一回頭壞了事兒，這個……嘿嘿。”
顧洛凝清了清嗓子道：“老範吶，不是我不想給你機會，實在是這次不合適啊。你想，這四下裡黑咕隆咚，就你那腦袋鋥光瓦亮的，太容易暴露目標，你自己說是不是？”
此言一出，旁邊一衆護衛司衛士都忍不住掩嘴笑了起來。
雲三娘踹了丈夫一腳，低聲道：“別丟人現眼了，聽姑娘的！”
範統這才悻悻作罷，嘴裡還嘟囔着：“亮咋了，俺扯點枝條編個草環遮着就是了……”
顧洛凝忍着笑不去理他，然後正色道：“兄弟們，今晚可是成敗的關鍵，大軍能否順利入城，就看咱們這二十幾個人的了。”
一衆護衛司衛士也收起笑容，堅毅地答道：“姑娘放心，屬下等絕不辱命！”
顧洛凝滿意地點了點頭，接着對洛徵說：“小兄弟，放第一把火的任務就交給你了，放鬆點，不要怕，大家會在後面掩護你。”
“嗯，嗯！”洛徵使勁地點點頭，渾身顫抖，似乎充滿了力量，蓄勢待發。
片刻之後，子時終於來臨。
一片雲彩飄過，將空中那輪明月掩在了後面……
顧洛凝雙掌輕拍，低聲叫道：“上！”
隨着她一聲令下，洛徵纖瘦的身子從胡楊林中竄出，如靈貓般朝沙戎主營飛快地奔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