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狐狸毛此時十分柔順地貼服在它身上,寶兒仔細觀察籠子裡的小傢伙,很確定的是它的確是沈江沅送她的那隻,頓時放下心來。她坐在小馬紮上面,抱着雙膝看着它,滿心的歡喜。也不知道爲什麼,小狐狸順毛了許多,它似乎受到了很大的驚嚇,寶兒輕言輕語地餵它,它甚至還湊過來舔她的手指,順服極了。
寶兒大喜過望,只叫紫玉過來看:“紫玉紫玉紫玉!快過來看,小狐狸好可愛!”
紫玉胳膊上還搭着她的裙子,站了她的身後看了兩眼:“嗯,好可愛。”
已經順毛的小狐狸看見她往後縮了縮,寶兒不由笑了:“它現在好像怕人了,是被馴服了嗎?”
紫玉呵呵兩聲,轉身走掉。
能不怕人嗎?
喜童給小狐狸送來的時候,偷偷對她說,說小狐狸在一個老百姓家裡偷雞的時候被人圍堵到了,爲了尋找它,都驚動了禁衛軍,顧蓮池親手給抓回來的。他說這小傢伙頑強抵抗,傷了他們大公子,結果回來之後被他反覆溺在水裡,差點溺斃。
之後就老實了。
當然了,這件事是不能對寶兒說的,紫玉攤開包袱,開始收拾寶兒的細軟衣物。本來她以爲顧蓮池都來不及趕到,只能跟着寶兒去徐家了,沒想到人還是來了。這姑娘不見小狐狸鬧得厲害,好容易安撫住了,真是謝天謝地。
寶兒逗弄了一會兒小狐狸,肚子咕咕直叫。
外面天都黑了,她一整天吃不下東西,肚子裡也就只有李厚喂她那點菜粥墊着,此時心情一開闊,頓時餓了。一說餓了,紫玉可是高興,寶兒輕易不生病,一旦有食慾了,那就證明真的是沒什麼事了,連忙去後院竈房給她尋些吃的。
這一去,可是好半晌沒有回來。
寶兒又親自給小狐狸餵了水,洗了手坐回鏡前,能看見自己的臉色,依然紅潤。
她雙手捧臉,覺得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清醒。
回身坐好,才一坐好,紫玉提着食盒就上樓了。
這姑娘現在被寶兒拐帶得走起路來,腳下有風:“太晚了,竈房也沒什麼了。等急了吧,我讓人給你單獨做了一點湯。”
說着打開食盒,將裡面的東西擺了出來,有兩樣拼盤的小菜,還有一素燴的湯,兩個小小軟面饅頭。”
寶兒笑笑不以爲意。
紫玉見她臉色好太多了,很是欣慰,狠狠鬆了一口氣。
才吃了一點,紫玉坐了她對面,把纔給她倒的水推了她面前去:“喝點水。”
寶兒點頭。
紫玉托腮,一本正經地對着她嘆氣。
寶兒:“……”
紫玉繼續嘆氣。
寶兒擡眸,擰着眉頭看着她:“你這是怎麼了?我這不是好了嗎?”
紫玉淡淡瞥着她,很是感慨:“我們大公子對你是真好啊,你看看剛纔你鬧成什麼樣子了,他一句苛責的話都沒說,還給你把小狐狸抓回來了,知道爲了這小傢伙多興師動衆嗎?我一想到他就比你大那麼不到兩個月,你卻還像個孩子,我就很心疼他。”
寶兒:“……”
紫玉想了想又說:“剛纔我去竈房聽嬸子說,喜童也去竈房討吃的去了,大公子也一天沒進食了,他走的時候你沒瞧見他的臉色,白得像個鬼,還不是都因爲你折騰的?小姐你真的是有福啊,一般人家的哥哥也做不到這種地步,可是要好好珍惜呢!”
寶兒反應慢了一拍:“他一天沒吃東西?”
紫玉嗯了聲:“還有啊……”
她回頭看了眼,確定沒有人在樓上,這才傾身過去湊了寶兒的耳邊耳語了幾句。
寶兒手裡的饅頭立即掉了下去:“我表哥沒走?”
紫玉攤手,表示自己什麼都不知道了。
她說拿食盒出來的時候,忘了拿筷子,回頭去取的時候,竈房裡兩個丫鬟正說着閒話,其中一個說寶兒病氣重,都傳給大公子了,這個時候那邊院裡正是人仰馬翻,李厚讓人來取過兩次熱水了。
說是也燒起來了,聽口氣病得不輕。
聽她這麼一說,寶兒又吃不下去了。
顧蓮池的臉色有多差,她也看見了。
想必這個時候,大家看待她就像看待一個能動的傳染源一樣的吧!
不知道顧蓮池看着她趴地上打滾時候是個什麼樣的心情,不知道他看着她胡鬧時候有沒有想過打她,不知道他得知被自己也過上了病氣時候,又是什麼樣的神色。
就是因爲這個,他纔不叫她回表哥家的吧!
也幸好她沒有回去,就像他說的那樣,表嫂生產在即,昶兒還小,風寒這個病說重不重,說輕還能害死人,她真是個害人精了!這時候他院子裡一定有很多很多人在圍着他轉,郡王府上下,哪個不知道,他是信陵君唯一的兒子,半分差池都不能有的。
勉強喝了兩口湯,半個饅頭都沒吃下,寶兒讓紫玉將小狐狸提了外面去,一頭栽在了牀裡。
小青就坐在大牀的角落裡,看着她似笑非笑。
她伸手去拉小青的手,啪地把它翻了個個,哭臉對着自己了:“什麼時候了,你還笑得出來!”
小青的哭臉也無非是一雙向下的彎月,垂在她肩頭的兩個長長的辮子打着結,是寶兒親手編的,她最近學會了編頭髮,無事的時候就給小青編辮子。
編的次數多了,也像模像樣了。
紫玉出去又回來了:“外面好冷啊,眼看過年了,今年很是沒意思。”
是很沒意思,一家人都不能在一起有什麼意思呢?
顧寶錚的指尖,輕輕撫着小青的胳膊,聽着逐漸靠近了的腳步聲,又一把將人偶抱在了懷裡:“外面有什麼動靜嗎?”
紫玉瞪眼:“沒有啊,什麼動靜?”
寶兒伸手往顧蓮池院子方向指了指:“那邊,你去看看,看看他怎麼樣了?”
紫玉得令,連忙一溜小跑去了。
燭火跳躍,寶兒坐了起來。
她伸手點着小青的哭臉,微微嘆着氣,自言自語地:“我是去還不去呢?我真是要害死他了……”
屋裡很溫暖,她穿得少,這兩天翻來覆去就是一直睡,到了這大晚上真是一點睏意沒有了,下地穿了大棉袍,對着鏡子又套上了外衫,寶兒將小青放回牀裡。
臨走前發現這人偶還是一張哭臉,看着礙眼又將它翻了過來。
拿了顧蓮池的斗篷抱在懷裡,她坐在一樓等了一會紫玉,這傻丫頭果然回來得很快,只說顧蓮池服了湯藥,嫌鬧誰也不許在跟前,也就喜童一個人看顧着,此時應當是睡下了。
睡下了?
吃東西了嗎?
退熱了嗎?
寶兒低頭看着斗篷,在那翻毛上摩挲了兩下,忽然站了起來:“那什麼,我去把斗篷還給他。”
其實她也是病着,虛了一天了,這時候就是一時間忘記了,沒事人一樣了。
紫玉伸手一摸她腦門,直晃頭:“我地小姐啊,你現在也有熱,還是上樓吧,都說這病氣傳出去啊就好了,他都病了,你就不要過去了,要想送斗篷,我給你送過去就是了。”
寶兒淡淡瞥着她:“哦,我去怕把病氣帶回來,你去就不怕了?”
紫玉斜眼:“說什麼呢,你是小姐我是丫鬟,從小皮就厚實,我在小姐跟前都不怕過什麼病氣,到他那邊就怕了?跑個腿而已,像這樣的事不用小姐親自去,我去。”
寶兒:“……”
眼看着紫玉自告奮勇真的伸手來拿斗篷了,她連忙站起來了:“別再多生事端了,在樓裡等着,我去去就回。”
她故意板着臉,轉身就走。
紫玉誒了一聲,還要說什麼,她人已經出了小樓。
院子裡燈籠星星點點,走出來被風一吹才覺得身上些許的涼,她又發了一身的汗!
可也顧不得這些了,寶兒腳步匆匆,原來是想盡量避着些下人,不想顧蓮池早有令在,厭煩鬧騰,人都攆走自在去,根本沒有半個走動的人影,他院子裡也燈光昏暗。
她加快腳步到他門前,想了想擡頭敲門:噹噹噹。
半晌也沒有人應聲,寶兒伸手一推,裡面插上了。
她繼續敲:噹噹噹。
這回裡面有動靜了,喜童的聲音由遠至近:“誰?”
她不敢大聲張揚,靠近了些:“我。”
也是聲音不大,喜童沒聽清,這個時候了,顧修帶着老管事才走,寶兒還病着。到這院裡來進門需要敲門的能有誰,無非是下人而已,喜童正是不耐煩脾氣上來了,對着門外就叫罵了一聲:“滾滾滾,什麼事明天再說,吵醒了大公子有你受的!”
寶兒:“……”
她愣住了,隨即怒氣上涌,再顧不得別的一腳踹了過去!
這姑娘所有的力氣都用來踹門了,咣地一聲,還沒踹開,一見有人踹門裡面的喜童卻是反應過來,連忙來開,冷不防她第二腳到了正踹在他的心窩子上面,直接給他踹翻了去。
喜童擡頭一看是寶兒,臉就白了:“寶寶姑娘,你怎麼來了?”
顧寶錚鼻音還很重,嗓音沙啞:“我來問問你家主子,這郡王府到底有沒有我的容身之處,連你都能隨意罵我了?”
喜童顧不得身上疼痛,連忙跪地求饒:“寶姑娘饒命!王爺和管事才走,你還病着,我以爲是哪個沒長眼的又來擾我們公子清淨,這才……真不知道是你啊!可饒了我這一次吧,好姑娘!”
寶兒這一病,可是脾氣見長。
她也是才退了婚,又離了親孃,窩着火呢!
此時一想也是,借喜童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對自己叫罵,尤其這一腳,若不是沒力氣了,他可好不了。也是急着進去看顧蓮池,掉頭就往裡走:“蓮池哥哥怎麼樣了?”
喜童見她不追究了,可是鬆了一口氣。
他起身關上了房門,立即跟了寶兒的身後:“不太好,也染了風寒,才退了熱睡着了。”
一聽就和她的症狀一個模樣,寶兒心裡愧疚,快步進了裡間去:“我去看看他。”
喜童連忙接過她手裡的斗篷,知趣地退下了。
裡間燭火跳躍,昏暗的光線下,能看見顧蓮池微微起伏的呼吸,比平時要重。
顧寶錚輕輕走了牀邊,這就坐了下來。
顧蓮池仰面躺着,他兩臂都在被外,其中一個手上還包紮着藥布,擡眼一看真是臉色蒼白,眼底一片青色。也纔不過這麼一會兒,就覺得他變了一個人一樣,半分意氣風發都無。
都怪她,都怪她。
寶兒紅了眼圈,拼命睜大眼睛看着他:“蓮池哥哥?”
她聲音很輕,本來也沒期望能有人回答她,可面前的這個人,卻似乎在夢囈一樣,嗯了聲。
寶兒看着他纏着藥布的手,更是動容:“蓮池哥哥。”
這一聲,真是實心實意的動容。
緊接着,顧蓮池突然睜開了眼睛,他對於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寶兒,一點都不意外。只不過打眼一看就對上了這姑娘紅得像兔子的紅眼睛,無奈地嘆了口氣,一開口嗓子也啞了些許,:“哭什麼?又怎麼了?”
不問還好點,這一問,人直接撲過來了。
寶兒:“都是我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顧蓮池:哭什麼?又怎麼了?
寶兒:/(ㄒoㄒ)/~~
發紅包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