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清芷七竅流血的臉,一下子出現在自己面前,林寶錚赫然從夢中驚醒。
天已經大亮了,昨天晚上她睡不着,翻了無數個把式才把自己累得癱倒在牀上,迷迷糊糊全是夢,她狠命安慰自己說,可能是太想表姐了,所以做了噩夢。她跳下牀上,踩着鞋拖到窗邊,看着桌子上面的公服,圓領寬袖,晚上穿上以後和自己想的一樣,有一種別樣的感覺。
衙役的地位要低於吏員,這些人負責衙門的站堂口,緝捕,拘提催差,徵糧,解押等事務,一般衙役手下還都有四五個白役,多是地痞無賴什麼的來混口飯吃。可想而知,改了律法和不改律法能有什麼分別,和一堆男人來爭奪一個選位,並沒有什麼勝算。
她輕撫公服,利落地穿了一套青衫衣褲。
本文獨發晉江文學城
紫玉推門而入,端了水進來:“小姐,叫你過去。”
寶兒洗漱一番,神清氣爽,出了自己的屋子,外面日頭也升了起來,她拍拍自己的胸口,讓自己忘記掉月信。院子裡的李厚正打磨着一根長棍,她走過的時候,不由多看了一眼:“表哥在幹什麼?”
李厚看了她一眼:“成親前想送你一樣東西,可能日後就沒空了。”
寶兒笑笑,快步走進前面堂口,李朝寧正站在窗口看着外面,她這些日子以後,總是和母親太多分歧,每次都不能好好說話。站在她的後面看着她的背影,又覺得不可思議。
女人窈窕的身形看着十分消瘦,本該嬌弱的人,卻是她和表姐的天。
寶兒頓足,輕輕叫了一聲娘。
朝寧回頭,對她笑:“寶兒,來這裡,娘有些話想對你說。”
寶兒大步走了過去:“什麼?”
她站了窗邊,也看着窗外。
李朝寧伸手拉過她的辮子,往上拎了拎:“頭髮得挽起來,才能利落。這幾個月你和你爹在營地曬黑了不少,想必也學了不少東西,娘可以放任你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但是娘希望你能明白,從前的時候娘只知道躲避,但是很顯然,躲只能躲避一時。信陵君這個人,雖位高權重,但是人很乾淨,娘很喜歡。一度也想嫁過去,定下了婚期,後來因爲很多事,擱淺了。不管怎麼說,希望你別在意孃的這些事,做好你自己就行。”
寶兒回眸:“孃的事我不管,你喜歡就好。”
李朝寧還待要說別的,少女卻是伸出胳膊抱住了她。
母女之間,許久沒有這樣的默契了,彷彿什麼都不用說,都懂。
李厚緊隨着也走了進來,他手裡的長棍打磨得十分光滑,這就送了她的面前:“給你吧,拿長棍去比較適合你,也不容易傷到別人。”
原來是給她用的武器,寶兒頓笑:“謝謝你啦,表哥!”
李朝寧親自給她重新編結了長髮,只囑咐了她,不叫她傷着。
她輕撫女兒的臉,十分愧疚地看着她:“我和你表哥得去等你表姐大選,你照顧好自己,讓紫玉跟着你。”
說着從懷裡拿出了一塊玉來,親手繫了寶兒的身上。
寶兒低頭看,是小時候顧修送她的那一塊,後來讓孃親收起來了。
她伸手摩挲了下,也覺母親用心良苦,只當多了一塊護身符了。
這東西尋常百姓怎麼能認識,也不過是震懾他人罷了。
林寶錚心知肚明,接過了表哥手裡的長棍:“放心吧,你們去等表姐的消息,讓紫玉也去,我帶着小葉子過去就行,他機靈着呢,沒事的。”
李清芷和那位皇子的事情,不一定有什麼着落。這姑娘從小不能走路的時候就特別要強,如今大了更有主意,進宮大選這是棋行險着。朝寧勸不住,也擋不住,只能暗自擔心。
林寶錚這兩日猛然間長大不少,多想了不少。
比起自己,她更擔心表姐。
在家裡準備了一番,小葉子默默給她帶了水,跟了她的身後。
少女出來的也早,街上許多看熱鬧的人都往市場口去了,在那有個高臺,遠遠地就看見許多人都在臺下領取號牌。
其實白役的話,應該很容易過選的。
不過寶兒想去應緝捕當差的話,不大容易。
她手裡提着一根長棍,腳步不快。
小葉子在她後面直提醒着她:“小姐不用着急領號牌,我分析了一下,先上臺的要吃虧的。”
寶兒纔不理他:“分什麼吃虧不吃虧的,你後上臺撿便宜的,人家府衙大人看不見嗎?不能占人家那樣的便宜。”
不等她走到跟前,遠遠地瞧見陸離在臺下徘徊。
他來來回回地走,一擡頭看見她的身影急忙跑過來了。
林寶錚走上前去:“陸離,你怎麼來了?”
陸離手裡舉着一個號牌,遞到了她的面前:“我幫你領取了一個號牌,你小心點。”
寶兒拿了在手裡翻過來看:“謝謝你啊!”
陸離嘆了口氣,一臉擔憂:“你別受傷就好,千萬小心。”
林寶錚手裡的號牌是三十一號,臺上不時有人被人打下臺來,臺下也有人喝着倒彩。
她和陸離站在一起,仰臉看着高臺,原本以爲來參選的人當中,能有一個她就難見的了。結果剛站了一會兒,一個嬌俏少女忽然出現在了高臺之上,陸離不敢置信地看着臺上,真是不敢相信,除了林寶錚,還有小姑娘來做這種荒唐之事。
陸家事先安排好的人當即上了高臺,寶兒抱着長棍站在臺下看熱鬧。
這小姑娘眉清目秀的,一身錦衣。
她在臺上拿了樣長劍也是花拳繡腿,小葉子站在寶兒的後面小聲嘀咕着:“這位小姐穿着衣飾不似普通人,一看就是來玩的。”
陸離也捱了過來:“你也看見了吧,男女之間必然是不一樣的,憐香惜玉還來不及,怎能動手呢!”
憐香惜玉?
寶兒看了他一眼,如果他是香他是玉的話,那麼的確,她是懂得憐香惜玉這句話的。
她不置可否地笑笑,才一擡眼的功夫,臺上的少女竟然橫着湊臺上被人摔了下來,林寶錚幾乎是下意識地就衝了上去,如果力氣不夠大必然會被砸傷,她也是依仗自己雙臂力量,穩穩撲了過去!
陸離肝膽俱裂,這麼高的距離,足以能砸死人了!
他也追上前去,剛好寶兒接住了人後退好幾步,被他按住了。
也就在這個時候,侍衛隊遠遠奔了過來,寶兒懷裡的少女頭髮暈,眼發花,一擡眸就看見陸離了,迷迷糊糊站了起來,扶着寶兒還站不穩當,直晃着腦袋:“謝謝……謝謝你啊,放,放開我吧。”
寶兒一聽她讓自己放開她,當即鬆手。
結果少女立即摔了地上去,侍衛隊當即分開人羣,跪倒在地:“屬下救駕來遲!請公主恕罪!”
這個時候得了消息的陸成風也急忙跑了來,一邊跑還一邊擦着汗,不等人到跟前,少女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這時候也到了叫了她的號碼牌,寶兒顧不上臺下,連忙去了臺上。
陸離擔心不已,連忙要跟過去,誰想到眼前這小姑娘真是大有來頭,蠻橫無理,一把拽住了他:“站住!我讓你放手你就放手啊,本公主讓你摔到了你該當何罪!”
陸成風到了跟前,連忙賠罪。
來人竟然是後宮當中寵得無法無天的小公主李靜,她不過是偷偷出宮來玩,可是興師動衆了。
也正是因此寶兒躲過了陸成風安排好的人,輕鬆了許多。
陸離一聽她竟是當朝公主也是不敢再動,隨着父親跪了下來。
李靜頭疼欲裂,還有點暈乎乎地看着陸離:“你別晃,站穩了!”
少年不敢擡頭,只心中焦灼,然而臺下的叫好聲一聲接着一聲,一個又一個的人被林寶錚逼到了臺下,她手中一杆長棍武得是虎虎生威,以一敵衆的車輪戰也沒有落在下風。
生怕李靜有什麼差池,陸成風連忙命人接了她去府衙休息片刻,陸離緊隨其後,不過離開的時候,看着高臺抿住了脣。林寶錚當然沒有注意到他的去留,全心全意地在臺上揮着長棍,不過是個衙役,來應徵的多半是地痞無賴之流的,哪裡比得過她,也就不到一個時辰的功夫,已經沒有人能再上高臺。
中選是意料當中的事情,小姑娘高興得從高臺上面跳了下來,小葉子連忙給她擦汗。
二人相視一笑,寶兒左右環顧,卻不見陸離身影:“陸離呢?他走了?”
小葉子點了點頭,將李靜的身份和她說了,其實兩個人小的時候還是見過面的,只不過隨着時間的推移都忘卻了去,寶兒不以爲意,拿到了令牌,又忙着往回走。
這個時間了,去參加大選的李清芷應該有消息了吧!
她腳步也快,直奔着家裡就走了過去。
小葉子見她臉色凝重,也不敢多言,乖巧地跟在她的後面,也是紫玉特意來尋她,兩邊的人走了個頂頭。
林寶錚一擡眼看見她,快步迎了上來,急忙握住了她的雙手:“怎麼樣?過選了?還是……”
紫玉的眼淚都快掉下來了,看着她淚眼汪汪:“落選了,但也留在宮裡了!”
本文獨發晉江文學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