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悲傷重聚

入了北盟妖城,下了鳳引船,我便迫不及待地想試一試蓁琉所說的易容術。

蓁琉將那些肉粉色的薔薇花瓣杵成花泥,融在我臉上,清涼舒爽,感覺還不錯。

唯一的遺憾就是陸一函的動作時而霸氣側漏,時而溫婉如玉,實在模仿不來。

蓁琉笑我真是一刻都不能消停,我撇了撇嘴,覺得這是個頂着陸一函的名義出去翻天覆地的好機會。

時至今日,我總算知道陸一函爲什麼總不換衣服了,原來是同樣的藍綠色的長衫或長袍的,都有好幾件,而且一模一樣。

我當着他抽動的臉拿走了一件,並且興沖沖地套在自己身上,便跟蓁琉一同出了客棧。

明明青天白日,街上卻很少有人或妖,好不容易碰上了只氣焰冰冷的小妖,卻發覺有另外一股妖氣正向它撲過去,而且那股惡氣裡,有穎兒的感覺…

於是,我做了件好事,救了那小妖,但是沒抓到那股妖氣…不知何時能找到穎兒。

第二天晚上,聽說新繼位的王上要挑選王婿,我們一行人便抱着人多會發生奇蹟的心理擠過去看看。

路邊大嬸的說法是,一個男子帶了這麼多個姑娘一路走來,也不會覺得身體吃不消嗎?

我沒有懂,轉頭看到紅珊瑚湊過去追問師兄是否身體不適,我便沒了興致。

通往宮城的一路上都是大紅大紫的喜燈,一時間對妖族來了興趣。

古籍載,北盟妖族乃是妖界大本營,就算是莘峰狐族那樣有名有號的大妖族也是要歸屬於北盟的,另外千時饕猴族之類的妖族,還有那些名不見經傳的小妖族也都必須臣服於北盟的妖王。

因而,北盟城中便什麼妖都有,大家相處得也倒和諧,畢竟小族裡有頭有臉的妖才能在北盟謀個一官半職,誰都不會沒事吃飽撐的惹得自己全族不痛快。

倒是與其他族大相徑庭。

人界有三大族,卻互相之間平等對待,不存在誰更尊貴的說法。

神魔兩族也比較簡單,各自佔着各自的位置,前者爲操持六界平衡費心費力,後者總想當六界霸主蠢蠢欲動。

鬼族本就與世無爭,持參之墓這塊寶地千百年來相安無事,辛苦地將人間的哀怨化盡,基本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也就今年遇見個尋妻的嚴霍。

最讓人覺得無奈的是仙族,天行山也就罷了,由那幾個德高望重的長老掌管着沒有人敢造謠造反,可是別的仙族就不一樣了,以爲是仙族而自視清高的大有人在,比如說,與魔族毗鄰的蘭森湖彧。

現下最爲昌盛的便是妖族了,可惜之前一直沒有機會來探訪。

既然是妖王選親,不知道會挑個什麼樣的妖當王夫。

面前涌來一片一片黑色盔甲的妖兵,將街上浪涌般看熱鬧的人推到路兩邊,規規矩矩地整理出五人寬的路,以便王上的陶華車經過。

我心道這妖王的選婿方式竟如此遍地開花,來遊街挑人,比武招親是不是會好些?

“妖王本就實力不可小覷,哪兒那麼容易就能找到更厲害的?若是找個比他還強的王夫,豈不是等着被他人謀權篡位嗎?”

嗯,我深深覺得陸一函說的有道理,這麼一想,比武用不成,大街上選美倒也是條路子。

可是,選的是王夫…那怎麼傳宗接代好?

我張嘴一本正經地問了問一函,卻只收到了極度嫌棄加無奈的表情,正要問下去,便被他挑眉打斷了:“你今天還是不要說話得好。”

“玲姑娘,出門前師兄不是說過,”彧琦說着,壓低了腔調,學着陸一函說話的方式說,“這妖王據說是只有本事的母鳳凰。”隨後又變幻回自己的語氣,“這樣。”

我覺得我今日,怕是出門時落下了不少東西。譬如腦子。

陶華車的聲響遠遠傳來,漸漸被開始歡呼雀躍的人羣聲淹沒。

首先入眼的就是陶華車前立着的燦黃欲飛的巨大鳳凰,雙翅大開,熾熱烈焰一般的壓迫力撲面而來。

不虧是和上古飛凰系出同族的羽禽,氣勢上絕對不輸飛凰,只可惜生錯了年代,不然定然能在神族十三衆神中佔據一席之地。

越來越近,便聽到追着陶華車,以求妖王得到賞識的人羣中傳來聲響:

“看到沒,若是被王上的金羽選中,最起碼可謀得宮城的職位,若入宮城後通過試煉,並經由檾姑大人同意,便可成爲妖族第一美人花蘭王上的王夫。”

“那就你我這般模樣,也就別往前擠了,還是回家好好耕田打獵賺錢,日後好娶個賢惠婆娘過生活。”

“像你這般沒有追求的豈不是隻能老婆孩子操勞一輩子…哈哈…”

我笑嘻嘻地把陸一函往前推了推,照他這神域身份不大可能被選成王夫,倒鐵定能被選入宮城當官,說不定對尋找穎兒的事情有大幫助。

他斜眼瞅了瞅我,雙手一捧我就站在了他前邊,人堆擠得我渾身不舒服,他便又把我捧了回來。

“你就這樣想我被選中?我長得好我承認,可人家這是在選王夫,又不是隻看長相的。”

旁邊一個牛頭過來插嘴:“小哥這話說的,你們鐵定是不知緣由的外族人吧。王上的遊街初選確實只看臉。傳聞上一代王上選夫人的時候便爲了彰顯王族對妖力和賢惠度的重視便將美貌這一條從條則中去掉了,結果大選三月選出的夫人確實德行妖力均是一等一的出衆,不過長相就…算是差強人意吧,而王上又是個十分看臉的王。於是上任十五年沒有子嗣,王后便深明大義地修仙離去,民衆上書請納二後,這纔有了當今王上的出世。”

“因如今王上是妖族第一大美人,便定要尋一位長相一等一的王夫,起碼得比得上我們王城第一美男子月大將軍。這就又牽扯到王族的一件秘辛,”牛頭繪聲繪色地說:“月將軍的爺爺與上代王上是親兄弟,這代王上身爲小姑,最近不只忙朝事,還有自己的婚事,還得忙着幫比自己大一歲的表侄兒相親,想想也是勞碌啊。”

說完還要嗚呼哀哉惋惜一番,我深深佩服妖族開放的民風,王族“秘辛”竟人盡皆知,倒也是和諧社會的典範了。

我下意識把陸一函往後扯一扯,萬一真被選上了,豈不是**煩?

於是不好意思地瞅了瞅他,他正盯着我不懷好意地笑,彷彿都在陳述一個殘酷的事實:“這下你是真的有危機意識了?”

切,關我屁事。

不過,平時他那身藍綠色的袍子在人羣中也不算太顯眼,可能是今天周圍只有紫色和紅色…

所以,這就是那金色羽毛一眼挑中他,然後在他頭頂上優雅地轉了三圈等妖兵接他入城的原因?

我們就這樣被請進了王城。我甚是無奈,這一路走來,妖族仙族的大本營都被我們串了個遍啊。

可爲什麼只有我一個到了宮殿口卻不讓進?什麼?作爲入選家屬卻不身着紅衣是對王族的不尊重?

“…”

一翻白眼,你祖宗就是這樣教你們這些人招待貴客的?我還就不進去了。

“萬一一函被選中了王夫…就算這個萬一不成立,還有個珊瑚陪着進去了…”蓁琉一邊說着,一邊瞟眼過來看我的反應,見我默不作聲,便偷笑着繼續說:“彧琦去拿行李還沒回來,我們不然先去裁兩套衣服,等她過來你們兩個一起換了。”

我身覺心堵,但又不能跟宮殿口的侍衛來硬的,有些麻煩。

蓁琉倒是提醒我了,彧琦一身白衣肯定也是進不去的。

“那小琉兒,走吧?”

“你叫我什麼?”

我故作乖巧地回了她的問句:“小琉兒啊。”

她愣了一瞬,眯了眼意味深長地笑着說:

“嗯,大玲子!”這叫法…有點…

出門逛街,第一等重要的事便是尋糖葫蘆,第二等事纔是其他的事情。

我手裡攥了兩根糖葫蘆,讓小琉兒同我一起吃,她搖搖小包,表示零食她只吃藥果。

不一會兒,我手中其中一根只剩光禿禿的細棍。

兩個人準備去尋個裁衣的店。

可轉身一晃,身後突然出現了輛疾馳的馬車,而且小琉兒不知怎地摔到了馬車底…

我便扔了那根光溜溜的細棍,準準地插在馬蹄子上,一時間也顧不得心疼那隻驚叫着前蹄上揚的馬兒了,我迅速滾了下去拉起了小琉兒,又玉笛一轉,一把推停了馬車,隨即安撫安撫悲慘的馬兒。

趕車人也不知是被我一連串的動作驚到了還是被我冷眼怒視嚇破了膽,呆愣着沒有半點兒動彈。

我自然是氣的。若不是我以靈氣催動玉笛,單憑我的力氣,我們兩個都要成了蹄下亡魂了。

車內的尊位出來稱歉,看到我卻先呆了一瞬。

我懶得瞧他,這裡終歸不是我們袁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仁慈着心,讓他們走了。

新裁製的衣服不是我喜歡的顏色,便怎麼看都是彆扭的。

若是穎兒穿上一身紅,應該比我好看許多吧。

我呆呆想了想,趴在桌子上便睡着了。

這是王城內。的宮城裡。其中某間客房。

前些日子以爲自己化悲痛爲力量,身體輕鬆了不少,爲何今日開始又有那種沉重感了?其實也不妨礙什麼,倒是整個人容易沒有精神罷了。

感覺好像身體裡某些東西在左右拉扯。

是什麼東西?甚至都把我壓醒了。

醒來之後,恰好一位來使與我們有要事相商。

看起來階品挺高的一個侍女畢恭畢敬地點我們幾個去宮殿觀局,據說是陸一函要被“羣審”是否能夠勝任王夫。

我揉了揉眼睛,他千萬要表現得差一些,不然我可怎麼辦?

我覺得命這種東西真的是深不可測。

就比方說穎兒剛失蹤那些天我滿腦子都是對她不住,這些天卻也沒有那樣了。

雖說也不是不擔心了,但是我要是一直擔心着她,陸一函也會擔心我的。所以,不管晚上做多少噩夢,我白天都必須像一隻歡快的小綿羊,不讓在意自己的人擔心是最起碼的成熟。

可是這一幕我是真的忍不下去了,雖說白綾縛面,那身綵衣在失蹤將近一個月後重新出現在我眼前,我窩了一肚子道歉的話竟然只剩兩個字:

“穎兒…”

我上前抱住她,一時間什麼感情都和着眼淚涌出來了。

“姐姐…穎兒終於又聽到你的聲音了。”她帶着令人心疼的哭腔。

我急切想知道她的眼睛出了什麼問題,便託彧琦去幫我盯着陸一函那邊的情況,拉了小琉兒準備走,這才注意到穎兒身邊還跟了一個人。

有些眼熟。

而且他看我的眼神,十分複雜。這不是…那個尊位嗎?

“疼嗎?”我問。

穎兒搖了搖頭,笑起來很乖,和以前一樣乖。

小琉兒緊皺了眉,隔着白綾輕輕摸了摸她的眼睛,餵了她沉睡草,然後俯身悄悄對我說了些話,我呆住了,手中的藥碗“啪”地一聲,碎得徹徹底底。

後來小琉兒告訴我,那一瞬,我眼中有火有恨,不做聲地拿出玉笛,剛一出門就流利地橫在那尊位的脖子上問:“你對她做了什麼?她的眼球呢?”

所以,這就是南城邊上的幻獸山?

我提着玉笛站在這裡,金馗翎從手中飛昇,直至它最強的靈力在我紫水晶的加持下籠罩整個幻獸山。

這樣,只要是有法力的,不管是靈力魔力還是妖力,不可能逃的了我的追尋。

那日,我的玉笛劈在那人脖子上,質問他到底是什麼人。

他一笑莞爾,拿一把扇子輕輕撇開我的玉笛,亮出了北盟妖族的將軍令,輕笑一聲道:

“早就耳聞袁琺大公主靈力超羣,沒想到比起二公主,竟少了耐性,多了魯莽。在下北盟妖軍少將,月凌風,並無惡意,也並非傷害二公主之人。”

“靜默成事”…嚴霍的話猛的灌入耳中,我放下了玉笛,且聽他的解釋。

北盟南城出了怪事,近些日子總有少女莫名其妙丟了眼睛。

他奉命去查探此事,正好救了穎兒。可時日尚短,還未有結果。

但是確定偷眼睛的賊在幻獸山,是個滿身寶石的老年女子。

至於她是什麼妖,剋星爲何物,還未可知。

不管什麼人,敢傷害穎兒,我要他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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