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依蘇想說:“你集萬千寵愛一身,還無聊?”到底,沒有說。別人不知道,夏依蘇還是明白的,柳煙雨不愛皇帝,之所以進宮,不是爲了榮華富貴,而是爲了丁雲豪,她愛丁雲豪,願意爲他做任何事包括,放棄自己的尊嚴,甚至,生命。
柳煙雨問:“夏姑娘,你是不是最近見到了老大?”
夏依蘇納悶:“你怎麼知道?”
柳煙雨一笑:“因爲你沒有追問,我到底是不是謝無言。可見,你一定是見到了老大,而且老大一定對你說了,我爲什麼要進宮來。”
夏依蘇說:“嗯。”
柳煙雨問:“你還是不喜歡老大?”
夏依蘇看了她一眼:“我幹嘛要喜歡他?”
柳煙雨說:“因爲,你是老大將來要娶的女子。”
夏依蘇“呸”了一聲:“誰要嫁給他?”又再說:“世上的男人老死光了,我也不會嫁給他。”
柳煙雨問:“老大有什麼不好?”
夏依蘇反問:“他有什麼好?”
柳煙雨一笑,她換了別的話題:“夏姑娘,你可信命?”
夏依蘇側頭,想了一下,然後聳聳肩說:“不大信。但沒有辦法改變的事,便通通怪罪於命運頭上,然後心安理得。”
柳煙雨說:“我信。”她伸手,輕輕地撫摸一下她左眼角上的那顆褐色的痣:“我記得,夏姑娘你說過,凡是有淚痣的女子,都是癡情的女子。因爲淚痣是三生石上刻下的印記,連轉世都抹不掉的痕跡。有淚痣的人,前生死的時候,自己愛着的人抱着哭泣,淚水滴落在臉上從而形成的印記,作爲三生之後重逢的信號。”
夏依蘇說:“那不過是傳說,當不了真。”
柳煙雨說:“我當了真。進宮後,我常常作着這樣的夢,我死了,老大抱着我痛哭,他的淚水落到了我的臉上。我還夢到我的幽魂,飄蕩到老大跟前,跟他說:我到了奈何橋的時候,我不會喝孟婆湯,我寧可跳入忘川河,受水淹火炙的磨折,也寧可受到要等上千年才能輪迴的煎熬之苦,然後,我會帶着這世的記憶,還有淚痣去找你。在夢中,我還說,老大,下輩子,我要做你的女人,你不能再負了我!”
柳煙雨說這些話的時候,聲音很平靜,像在說與己不相干的事,但淚水,卻在一大顆一大顆的從眼眶裡落了下來,溼了衣襟。
自從進宮的那刻開始,柳煙雨就知道,這輩子,她是不能夠跟丁雲豪在一起了,但如果有下輩子的話,她希望她能夠做他的女人。
風吹了過來,柳煙雨臉上的淚水,很快就風乾了。
這時候元峻軒走了過來,臉上堆着笑容,小心翼翼地說:“賢妃娘娘怎麼到這兒來啦?父皇找不着你,心中着急,正在大發雷霆呢。”
有一句話說:女人天生就是戲子。
不過看這話套在誰身上了。套在夏依蘇身上根本就行不通,夏依蘇估計自己連九流的戲子也沒資格做,因爲她這個人,沒那麼多的彎彎曲曲腸子,純屬一條大腸通到底喜怒哀樂全露在臉上,不懂得掩飾自己,做個屁戲子。
倒是柳煙雨,渾身戲子細胞,如果活在二十一世紀,去衝刺奧斯卡也沒問題。只見她若無其事回過頭去,臉上絲毫看不到悲傷的色彩,好像剛纔她的眼淚不過是頭上無意中落下的一根頭髮。
她嬌笑着對元峻軒說:
“我上來吹了一下風,如今也要下去了。”
元峻軒陪着柳煙雨下去。走了幾步,他回過頭來,不安地看了夏依蘇一眼。他的秘密,夏依蘇又知道多少?
他之所以把柳煙雨獻給皇帝,除了要報丁雲豪救命之恩外,重要的是,丁雲豪答應他,只要他跟他好好合作,他定能讓元峻軒得到皇帝的重視,甚至可以幫助他壓倒太子,助他坐上太子之位。
當太子,意味着就是未來的皇帝。
這太誘人了。
一直鬱郁不得志,在衆多兄弟之中擡不起頭來的元峻宇,自是喜從天降。當太子,做未來的皇帝,這是他做夢都不敢想的事兒,如今就要觸手可及,怎麼不令他欣喜若狂?因此,元峻軒忙不迭答應了丁雲豪。
元峻軒和柳煙雨走後,夏依蘇還站在船頂吹風。
冬天的風一點也不溫柔,仿若刀子般狠狠地刮過,不停不遏地落到了臉上。夏依蘇一時興起,便犯二起來,竟然跨過欄杆,站到船頭,然後仰起了頭,張開了手臂,來個《泰坦尼克號》女主角的經典動作“迎風飛翔”。
一種險如臨淵的心蕩神馳油然而生,飄渺,窒息,癲狂,緊張,驚險,刺激,走鋼絲繩一樣的險象環生。
有人悄無聲息的衝了過來,一把抱住了她的腰:
“依蘇,你在幹什麼呢?”
是元峻宇。有了女主角,自然得有男主角是不是?夏依蘇知道她前腳上船頂沒多久,他後腳就跟着上來了,只是他站在遠處,一直沒過來而已。
夏依蘇保持“迎風飛翔”的動作,唱了起來:
元峻宇驚詫:
“依蘇,你唱些什麼?這是什麼語言?”
夏依蘇眼珠子轉了轉,欺負元峻宇不懂,因此胡扯:
“呃,這是南城梅林山莊附近的一個村莊少數民族部落的一種語言,這是他們常常唱的情歌。”
元峻宇將信將疑,他問:
“歌裡唱的是什麼?”
夏依蘇翻譯給他聽:
“……你在我身旁,我不再恐懼,而我知道我心將永不止息。我倆就這樣相依到永遠,你在我心中永遠安全無虞,而我心將永不止息……”
元峻宇被歌詞感動了。
他抱着夏依蘇纖纖細腰的手,緊了緊。
遠處的一個角落,站着一個人,她的一雙楚楚動人的大眼睛裡,掩飾不住嫉妒,憤恨,同時還帶着一種哀怨,正在悲痛欲絕的朝他們看過來那是楚明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