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夜,呼嘯而來。
像往年一樣,一家人,大小老少,齊聚一堂,在甘露殿的宮殿內吃團圓飯,辭舊歲,享受天倫之樂。
所有的皇子都到了除了已死的五殿下元峻軒。幾個公主也沒來,因爲她們已嫁作他人婦,建寧公主遠在西域國,平陽公主幾年前隨着馮全回老家守孝,半年之前回到了京城,洛陽公主嫁到了夏府。嫁出去的水如潑出去的水,雖然是皇家女,但按照習俗,她們得陪着夫君,在夫家吃團圓飯,過除夕夜,守歲。
元峻武這次沒遲到,準時來了。
他春風滿臉,最近不但娶了左宰相陳樹權的孫女陳燕飛作太子妃,還納了幾個美色小妾,環肥燕瘦,左擁右抱,好不愜意。不過元峻武有膽子納小妾,可沒有膽子把那些美女們帶到甘露殿來顯擺給他的父皇母后看,他只帶了太子妃和兩位側妃,還有趙姬,趙姬生的兩個寶貝兒子長子元嘉儼,次子元嘉裕,也由奶孃抱着湊熱鬧來了。
皇后遠遠看到他們,很厭惡地皺了一下眉。
皇后對趙姬,還有趙姬生的兩個寶貝兒子,從來不屑一顧,因爲看到他們,總讓皇后想起了慘死的鄧詩慧,這讓皇后掩飾不住對他們的仇恨和厭惡,視爲眼中盯,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對於皇后的蔑視,讓元峻武大爲不滿。
姬妾生的兒子,也是他的骨肉是不是?何況這個姬妾,是他喜歡的,愛的女人。雖然元峻武的姬妾成羣,可並不改趙姬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趙姬雖然得寵,可在皇帝皇后跟前,也不敢太放肆。但因爲肚子爭氣,爲元峻武生了兩個兒子元峻武這麼多女人,只有她生了兒子,其他的女人,不是還沒有生,就是隻生女兒。這也難怪趙姬也忍不住的春風得意,舉止言行,莫不透出一股小人得勢的氣焰。
像往常一樣,天色還沒完全暗下來,整個甘露殿的宮殿內,就開始樂樂鬧鬧起來,到處都是張燈結綵,火樹銀花,燈燭熒煌上下相照。
大紅蠟燭發出“必必剝剝”的聲響,爆出燈花,形成“生花報喜”的氣氛,喜氣洋洋。
一番繁瑣禮數後,各人坐下來。
樂師奏起了悅耳悠揚的樂曲,奏九部樂,歌太平。
吃飯間,大概是地方陌生,人太多,兩歲的元嘉儼和幾個月大的元嘉裕,不管不顧地哭鬧了起來,怎麼哄也哄不住。坐在上面的皇后,皺了皺眉看過來,一臉的不悅,她冷冷地說:
“把這兩個小豬狗抱走,別在這兒煩人。”
皇后的一句“兩個小豬狗”,讓元峻宇忍無可忍。罵自己的兩個兒子是“小豬狗”,那豈不是等於罵他是“大豬狗”麼?他再不濟,也是堂堂的太子,未來的皇帝。元峻武當即站了起來,據理力爭,高聲說:
“母后不喜歡孩兒的兒子,孩兒也不敢有怨言。可母后也不能罵孩兒的兒子是豬狗!”
皇后橫眉怒目,厲聲說:
“你和豬狗生的兒子,就是小豬狗。”
皇后這句“你和豬狗生的兒子”,彷彿一支支利箭,立馬把坐在元峻武身邊的趙姬打回原形,自尊刺得百孔千瘡,身肉模糊就是直接罵趙姬是豬狗。趙姬臉上掛不住了,一張俏臉兒由紅變青,再由青變白,感覺到周圍人看她的目光,羞辱,嘲諷,鄙夷,讓她窒息。
她哪怕再得元峻武的寵愛,哪怕給元家生下了後代,可在衆人的眼中,她只配做豬狗,她生的兒子,也只是“小豬狗”。
趙姬出身低賤,可並不代表她沒有尊嚴。她低下頭,很委曲地眼眶一紅。可又不敢哭,趙姬只是強忍着,把就要奪眶而出的眼淚,硬生生的給逼了回去。看到自己心愛的女人受委曲,元峻武一時脾氣上來了,也不顧後果,大着聲音說:
“母后容不下孩兒的兒子,就等於容不下孩兒!”
坐在皇后身邊的皇帝,聽不下去,板着一張威嚴的臉孔,大喝一聲:
“大膽!你怎麼能夠這樣和母后說話?快給你母后賠罪認個不是。”
元峻武生性率直,不擅掩飾,何況他跟皇后的關係緊張,皇后對他厭惡憎恨的同時,他何嘗不是對皇后有着諸多不滿?這個時候他控制不住自己,不顧是什麼場合,頓時氣呼呼地說:
“母后說孩兒的兒子是小豬狗,孩兒就不服氣!”
皇后柳眉倒豎,杏眼圓睜,指了他厲聲說:
“不服氣你就帶了你的豬狗,給我滾出甘露殿去,別在這兒惹我生氣!”
元峻武還真的有骨氣,當下就挺直腰板:
“走就走,我也不稀罕在這兒。”他對趙姬說:“我們走!”
趙姬有些猶豫,低聲說:
“太子殿下,這……這不大好吧?”
元峻武“哼”了一聲說:
“這有什麼不好?你沒看到剛纔母后趕我們走?難道我們還要留在這兒討沒趣?”
他拉了趙姬,帶着抱他兩個兒子的奶孃,撇下坐在一旁邊不知所措的新太子妃陳燕飛,還有兩個側妃,怒氣衝衝地“滾”出了甘露殿。很快,一行人沒了蹤影。
元峻武的舉止,令皇后氣得渾身發顫,臉色都青了,她的一雙眼睛狠狠地突了出來,幾乎沒變成遠射轟炸的武器,恨不得把元峻武和他的大小“豬狗”們,炸成粉身碎骨,來個挫骨揚灰去。
皇帝也給氣得金剛怒目,又是吹鬍子又是瞪眼的。
遠遠坐着的夏依蘇低頭,輕輕的嘆息了聲。她終於明白,爲什麼元峻宇不服他了。元峻宇的野心,掠奪是固然有之,但這元峻武,平心而論,他壓根就不是做皇帝的人才,太意氣用事,性格一點也不適應政治爭鬥,不適應做未來的國君。
不是說,小不忍則亂大謀麼?
元峻武都二十多歲的人了,在太子位置上坐了多年,心智還這樣不成熟,個性太張揚,做事不通世故,就因爲一時之氣,竟然不惜得罪他母后甚至,得罪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