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只覺得自己腦袋一片空白,一股邪火從腳底蹭蹭往頭頂竄,恨不得馬上衝去黃家,一把火將這些打壓她侮辱她忽悠她的惡人們全部燒死。
真真是欺人太甚!
不過是打了一架大家互有損傷,算得上什麼了不起的仇和怨嗎?她爹還躺在千草堂,她都強迫自己不去計較,只想求個暫時性的退一步海闊天空了,黃家那邊根本沒有一根毫毛的損失,爲什麼非得對她步步緊逼呢?
難道真要逼得她亮出點厲害,以顯示她江寒不是好欺負的,才願意老實坐下來和談?
若是他們非要往犯賤的路上奔跑,她也不介意尋思一個,讓人有苦說不出丟臉丟份還丟財,恨不得從未認識她的辦法,好好治治他們的毛病!
“你聽見我的話沒?”王掌櫃高了八拍的問話聲,猛然將微垂着頭的江寒從憤怒的沉思中驚醒過來。
她完全沒聽見王掌櫃說的是啥,可這不妨礙她領會他的意思。她道:“掌櫃的,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可你也不能爲了我與黃員外對上。你看這樣行不行,這些日子我暫時休假避避風頭,讓那祝揚以爲你懾於他的淫威已經將我開除了,等事情平息之後我再來?你放心,我不會忘記你的恩德,往後一定會好好幹的。”
王掌櫃審視她片刻,問道:“你當真這樣想?”
見江寒神色堅決地點頭,王掌櫃心裡也鬆了一口氣。
祝揚走後,他其實也很糾結,經過反覆地比較掂量,想起以往的教訓,保險起見,他選擇了留下江寒。現在這樣更好——同意她暫時休沐避避風頭,既可以迷惑祝揚又能讓眼前這位感恩戴德,還能免去事情被他家娘子知道後的責難——一石三鳥,真是妙計!
王掌櫃心情非常好,不由又賣了個好:“你就回去休息兩天,好好照顧一下你爹,處理處理家裡的事情,至於工錢嘛,放心,掌櫃我還給你照常發!只要你記住我的這份好,以後用心幹活就是了……”
知道祝揚還想背後捅他一刀後,江寒雖然很惱火,但還是盡力讓自己冷靜了下來。
起初那番同歸於盡的衝動消失了,她還是老實地選擇了去找趙大叔來幫忙說項。
劉大康又躲在了縣衙沒回家,次日,江寒一大早就匆匆忙忙地往縣城趕。
不幸的是城門緊閉她進不去。
據說前天下午縣裡有大戶人家丟了小孩,陳縣令大怒,當即命人關閉城門,要求哪怕把青河縣城翻過來也必須把人找到。可惜城門關了兩天一夜,連那小孩的頭髮絲都沒找到一根。
等了兩個時辰,好不容易等到城門開了,趙大叔卻在三天前就已被派去了府城,劉大康倒是剛結束了第三遍的搜查,從外面回來。
得知江寒的來意後,他道:“今晚我早點回去,咱倆再去趟黃家吧,雖然黃員外不一定會給我面子,應該也不會吃閉門羹或被打出來吧!”
顯然師兄妹倆點有點背。
黃家的門是順利進去了,也沒碰上囂張的祝揚,卻在花廳裡灌了兩肚子水,幹坐了一個時辰,才被通報說老爺在外應酬喝醉了,沒法見他們,黃管家也有事在外回不來。
兄妹倆一跨出黃家的門檻,身後的門就“砰”地一聲關上了,那衝擊力轟得兩人差點打了個趔趄。
“呸,不就是有幾個臭錢,多了不起嗎?給我記着,我一定要你們好看!”江寒凶神惡煞地朝那側門吐了口唾沫。
劉大康拽了她一把,道:“你可別衝動,他們不給我面子,咱們等趙大叔回來就好了!”
江寒甩開他的手,神色冷肅,道:“康哥,黃家人擺明了就是不將咱們放在眼裡,這次趙大叔幫咱們擺平了,下次呢?以那祝揚心胸狹窄睚眥必報的個性,我可不信他會徹底放過咱們,或許趙大叔去說項反而會讓他心中怨氣更甚,要是他由明轉暗背後搞小動作,咱們更吃虧!”
劉大康厲聲道:“這事是怎麼來的?要不是你到處惹事,會陷入現在這樣的境地嗎?你還是好好反思一下吧,別出些鬼主意將事情越鬧越僵,惹得人家連趙大叔的面子也不願意給了!”
“呵,他黃家好了不起哦,人人都要求着他們給面子哦!老子就不稀罕他們給面子,老子一定要他們後悔今日的狗眼看人低!”她回頭狠狠瞪了黃家的側門一眼,就大步流星地走了。
“你想幹什麼?你可別亂來!師父的傷勢纔有些好轉,你快讓他省點心吧!”劉大康緊追上去。
“你放心,吃了這麼多虧,就是頭豬也變聰明瞭,老子心裡自有算計,必定不會讓他們抓到把柄的!”
劉大康被她那不可一世的語氣氣得差點沒吐出一口老血,怒道:“‘老子’,‘老子’,你還真當自己是個男人了?你最好給我老實點,不然,不然我明天就直接將你鎖去縣衙!”邊罵他邊習慣性地往江寒頭上拍去,卻被江寒一晃身躲過了。
江寒已怒不可遏,指着他的鼻子,口不擇言地罵道:“你有病吧!有你這樣當哥的嗎?不說想辦法一起出了這口惡氣,一天到晚就只知道勸別人忍!忍忍忍,你知不知道有些事能忍,有些事打破了底線就不能再忍,所謂人善被人欺——我爹的腿被他們廢了,那一片一片燙傷的疤,你看着不難受?我想忍下這口氣,息事寧人,人家卻以爲我好欺負,蹬鼻子上臉,這就是忍的結果!”罵着罵着,酸澀的淚水模糊了她的眼睛,她擡手隨意一抹,紅着眼眶,面目猙獰地道:“他媽的,到了這份上,你還忍得下,還是不是個男人?!軟蛋!”
劉大康被這話一激也扭曲了面孔,當即像一頭怒獅一般朝江寒撲去,喝道:“你再罵!我忍是爲了什麼?你不忍,你厲害,你惹的這些事,都是誰給你收拾的爛攤子?你這忘恩負義自私自利又沒腦子的臭丫頭!”
江寒捱了兩錘,反手製住他的手,斥道:“停!這是什麼地方?還說我沒腦子,我看你纔是豬腦子!你是要演一出拳打師妹給那一家人當笑話看嗎?!”
劉大康頓時醒神,迅速回頭望了眼遠處的黃宅,有些訕訕地收回手,卻依然臉色漲紅地狠瞪着江寒。
江寒嘆了口氣,正色道:“哥啊!我剛纔罵得是有些過分了,我給你道歉,但是我說的話你好好想想是不是有些道理。我算是看出來了,這黃員外就是隻老狐狸,根本就沒把咱們放在眼裡。芸娘說得對,咱們與他們地位不對等,人家如何會與咱們談判呢?不如就想點辦法,逼得他們正視咱們的訴求!”
劉大康緩了面色,斜眼瞅着江寒,半晌後支吾着道:“芸娘,這樣,說過?”
江寒差點厥倒,枉她說了一大堆,合着這位只聽見了兩個字。
她沒好氣地道:“當然,不信你可以自己去問她!——我也不要你幹什麼,你只要不拖我的後腿,然後選擇性地行使一下你捕快的權利給我撐個腰就是了。”
“你到底要幹什麼?”
“幹什麼……我還沒想好呢!”
“沒想好?!沒想好,你剛纔一副勢在必得的模樣!”劉大康心中剛平息的火氣又死灰復燃地往外躥了。
“你放心,我肯定不會魯莽,一定會仔細籌謀一番的……”
江寒如何籌謀劉大康不知道,丟失的孩子還沒找到呢,次日天還沒亮他就趕在城門初開時回了縣衙。
而江寒則特意跑了趟瓦市街,往周半仙的攤桌上扔了一兩銀子,道:“幫我去弄些彈力好的牛筋來,另外再給我找些機靈的人,你應該有辦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