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板,你怎麼把他給拉來了!”
見馬通突兀的跪在地上,皇甫奇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不由心頭大驚,小聲的對着他的室友說道。
這位西軍少帥清楚的知道事情的嚴重性,這要是驚了聖駕,那可是掉腦袋的大罪,本來長沙馬家經過昨天,就只剩下這一根獨苗,這要是再出個意外,馬家就算是徹底的亡族滅種了。
蔡巖也是被馬通的舉動弄得驚駭異常,下意識回道,
“留他一個人在寢室我怕會出問題,萬一還有漏網的刺客,他豈不是很危險?大家一起行動,至少相互間也有個照應。”
“此子乃是長沙城地下勢力龍門門主馬如龍的長子,經過昨夜的血洗,如今的馬家只剩下他一人了。”
就在他二人嘀咕之時,劉善堂已經將馬通的身份細聲耳語告知了真宗,同時大喝一聲,
“大膽,你可知驚擾聖駕是什麼罪名嗎?”
“草民知道這是殺頭的罪名,可草民更知道殺我馬家二百多口的刺客勢力之大,絕不下於一國首輔,指望我自己報仇雪恨,這輩子都是不可能的事。況且如今看起來此事還牽扯到二殿下,草民更是無能爲力,只能乞求皇上憐憫,替我馬家做主,嚴懲兇手,以雪我馬家枉死之冤。若是能夠大仇得報,即便將我五馬分屍,草民也絕不敢有半句怨言!”
馬通依舊匍匐着,字字泣血,說到最後已是聲淚俱下,哽咽的泣不成聲,那種樣子真正是聞者傷心、聽者流淚。
此時的他哪還有半點當街調戲民女的紈絝樣,曾經的馬家大少早已是一去不復返,剩下的只有一個身負血海深仇的悲情騷年。
湘雲被他的情緒所感染,完全忘卻了他當時調戲師師的場景,眼圈泛紅,也跪了下來請求道,
“皇帝老伯,整個天下你最大,你就幫幫他吧。馬通很慘的,他們家原來是一個好大的家族,一夜之間全都化爲了烏有,突然失去親人的感覺真的是撕心裂肺。再說如果不將兇手繩之以法,馬通就會時刻處在危險之中,這一輩子也只能躲躲藏藏的生活了!”
“唉,都起來吧,你們的這個請求,我還真沒辦法答應!”
趙恆揮了揮手,止住了想要再次呵斥的老太監,嘴角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
“老伯,你不是皇帝嗎,怎麼會沒辦法呢?”
“祥雲啊,你想的太簡單了!就算是皇帝也不能爲所欲爲,總還有力不從心的時候。滅你馬家滿門的兇手,包括一直追殺澤世的兇手,其實都是同一個人,而且此人羽翼已豐,就算我是皇帝,沒有確實足夠的證據,我也不好輕易動他!”
“難道就讓他一直逍遙法外嗎?”
湘雲很不明白,睜着一雙不甘的大眼睛說道。
真宗也不着惱,面對着這個如同嶽麓山上的一朵小白花一樣小白的女兒,眼神裡閃過一絲慈愛,很耐心的打了個禪機,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時候一到一切都報!”
“老伯,你不愧是做皇帝的,說起話來好深奧哦,我都有些聽不懂。”
湘雲眼神迷茫,聽的是雲裡霧裡,於是話語也開始信口胡謅起來。
眼看再聊下去就沒完沒了了,劉善堂趕緊出來打斷了話題,
“孟公子,你們說的事,陛下都記下了。若是沒什麼其他事,就都回了吧,天色已晚,陛下還要安寢,你們在此也是多有不便。”
話已說到這份上,衆人自然不好賴着不走,三呼萬歲後盡皆躬身離開,只留下趙彬還垂手立在一旁,聆聽着父皇的訓話。
好在訓話的時間並不長,可能是知道兒子受到了驚嚇,也可能是身體確實有些乏了,醫務室的燈過了一小會兒便熄滅了,再無半點動靜傳出。
只是真宗是歇息了,然而這個晚上對許多人來說註定了是個不眠之夜。得了聖駕親臨嶽麓書院的消息,許多的幫傭連夜下山,趕回自己的主家,報告着這個天大的新聞。
於是今夜整個荊湘九郡震動,繼而影響到整個大宋,上到王侯將相,下到販夫走卒,朝野上下無不勃然變色,驚訝於皇帝在重病之時還微服私訪嶽麓書院。
一時間長沙城成了整個大宋的中心,兩湖總督、兩湖鹽道、岳陽、益陽、衡陽等各個近處的縣令都是連夜往這裡趕來。
本地的士紳望族更是早早的便來到了書院的大門口駐足等待,幻想着自己能夠得見天顏,這輩子也就算沒有白活。
就在無數人苦等之時,天色由黑轉灰漸漸泛白,終於一抹金紅自天邊映出,在人們的翹首以盼中,太陽升起來了。
“喔喔喔!”
山腳住着不少的農戶,以至於清早的雞叫聲總是不絕於耳,雖有些不煩其擾,但至少也能當個免費的鬧鈴,叫醒那些貪睡的懶人們。
真宗這天起的很早,可能是找回了兒子,心事了了大半,精神顯得十分矍鑠,心情更是大好,興致來時便在老太監和兒子的攙扶下到院子裡呼吸些新鮮空氣,感受一下書院裡年輕的氣息,希望自己也能沾染一些,變得像那些學子一樣朝氣蓬勃。
只是今天的書院已經不能稱之爲書院,應該叫行宮還差不多,清晨起來準備去吃早餐的師生們無不被醫務室外跪倒一片的官員們給唬的一愣一愣的,感覺自己是不是睡了一覺給穿越到異時空去了。
而前門值崗的周剛此刻更是焦頭爛額,荊湘九郡只要是稍微有點身份的人,早早便來到了大門口,裡三層外三層給圍了個水泄不通。
年初建好的廊亭已是擁擠不下,美女衛護會早已是打散到了人羣之中,只有一些名門望族已至耄耋之年的老太爺拄着柺杖坐在那裡小憩,其餘人無不是站在原地踮着腳尖,伸長脖子朝着大門裡面眺望。
雖然望不到什麼,但天子駕前,但凡是能夠看到一眼,對於這些土豪劣紳來說,那就是祖墳冒了青煙,三輩子修來的福分。
可憐我們的周老師剛要準備開門,差點被羣情激動的人流給踩成了肉泥,幸虧有禁軍護衛們幫忙,這纔將闖進來的人全都給攆了出去,大門重新關上,鎖的死死的,而周剛被這麼一嚇,還未完全散掉的酒氣霎時便無影無蹤,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清醒過。
而書院內百官的拜見也讓趙恆身不由己的嘆了口氣,知道醫務室肯定是不能再待了,便讓劉善堂安排臨時住進了周式所在的小紅樓裡,召見陸續趕來的官員們。
連續的五天,自從皇帝的身份曝光後,趙恆召見的官員不下百名,小到一縣之令,大到兩湖總督董重,全部都得見了天顏。
難得見到這麼多的地方官員,真宗詳細的詢問了一下當地的民生,對於其中一些重點突出的老大難問題,給出了指導意見。
趙彬則很快的融入了自己二皇子的身份,天天立在一旁觀摩學習,不時得父皇詢問,也提出自己的看法,一來二去這段時間在政務的處理上,他倒是有着突飛猛進的提高。
而躺在病牀上的許仙和楊宗寶二人,因爲練武的關係,再加上楊士瀛這位首席御醫的精心調理,身體的傷勢恢復的很快,相信再將養些時日便可痊癒。
至於那個開始便傷的很重的護衛周桐則早已從醫館轉到了書院,一身的傷痕也是好的七七八八,只是由於皮外的刀痕箭洞還需癒合,整個人被包成了個木乃伊一樣。
他的身手倒是和頂峰時間沒有太大的區別,楊宗寶臥牀休養的這段時間,替皇上警戒的重任就由他來負責。要是有刺客不開眼的闖進來,見他這副尊榮而掉以輕心的話,那估計在臨死前的一剎那,腸子都能悔青了。
醫館裡的楊士溟倒是沒什麼變化,依舊是看着病,數着錢,活的相當的滋潤。而通過趙彬的講述,真宗也知道了兒子容貌的改變也是出自他之手,加上爲自己施針續命的事,一番賞賜自然是免不了的。
除此之外皇帝更是御筆親題‘妙手仁心’四個大字,讓人裱好製成牌匾掛在醫館的大門之上,於是長沙醫館一時間門庭若市,看病的人絡繹不絕,楊士溟直接是數錢數到手抽筋,倒是讓他始料未及。
“唉,真無聊啊!”
書院變成了行宮,學子們一時拘謹了許多,雖說在真宗的強烈要求下依然繼續上着課,然而不管是課內還是課外,活動和閒聊都變得極其稀少。
無所事事的湘雲除了上課、吃飯,就是陪在強哥的身邊,只是醫務室裡沒了老伯的身影,小紅樓上卻多了個皇帝,即便是腦袋裡的線條再粗,她也不想同那些官員一樣,只爲了見上一面說幾句話,就跪來跪去的自己找不自在,於是只好拖着腮幫,對着空氣發起了牢騷。
一天午後,剛看着強哥睡着,湘雲再次無聊的獨自一個人在操場上邊走邊踢着石子,卻遇見了一個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