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依蘇又窘又羞的樣子,元峻宇覺得有趣。他把頭略略的往後一仰,低低地笑了起來。這笑聲,彷彿是那種鼻子癢癢發出來的聲音,給人一種漫不經心,且又玩世不恭的感覺。
他邊笑邊說:“夏依蘇,你挺誠實的嘛。”頓一頓,他又再說:“夏依蘇,你是希望我娶楚大小姐,還是不希望?”
夏依蘇一下子不知說些什麼好,囁嚅:“我——”
元峻宇止住了笑,望向夏依蘇:“我要聽實話!夏依蘇,你要認認真真,老老實實告訴我,你是希望我娶楚大小姐,或是不希望?”
夏依蘇咬了咬嘴脣,她賭氣般的說:“我……我說希望,或不希望,能決定左右嗎?”
元峻宇微微一搖頭:“不能。”
夏依蘇瞪他一眼,有些惱羞成怒起來:“不能……那我說有什麼用?”
元峻宇說:“夏依蘇,我不過是想聽聽你的意思而已。如果我娶了楚大小姐,那又怎麼樣?”
夏依蘇感到脣乾舌燥,嚥了一口唾沫:“我的意思——呃,我的意思,你既然要娶楚大小姐,那就不要有事沒事跑到我這兒來……呃,這樣很不好,如果傳到楚大小姐耳中,會給她誤會去。”
其實,給楚明美誤會不打緊,打緊的是自己誤會。
夏依蘇又再說:“估計楚大小姐也不喜歡你拈花惹草。是女人的,都不喜歡男人花心,不希望自己的男人除了自己之外,還有別的女人。要知道,男人就像一隻燒餅,自己吃,完全飽;兩人分,不大夠;三人分,更加少;四人分,少上更少……再分下去,不夠塞牙縫,比沒得吃,更痛苦。”
男人像一隻燒餅?
這是什麼觀點?
這是元峻宇第一次聽得這樣驚世駭俗,且又貼切,無厘頭的形容。他嘴角一抽,咧嘴,想笑——但,如果笑了,就好像是認同了夏依蘇這混帳的話。不笑嘛,這樣的說法,又實在太新奇,太搞笑了。
他好不容易憋住了自己要爆笑的衝動,慢條斯理的說:
“那我如果不娶楚大小姐呢?我是不是可以有事沒事可以跑到你這兒來?”
夏依蘇眨眨眼睛:
“你可以不娶她?太后不是說了嘛,你跟她是一對兒,你們自小就認識,一塊兒長大,互相知根知底。還有,你跟她,倒是門當戶對的——”
元峻宇忽然很粗暴地打斷了她的話:
“跟我門當戶對的小姐多了去,見不得我都把她們全部娶進門去。要娶,我也只娶我自己喜歡的女子。”
頓一頓,元峻宇又再說:
“夏依蘇,你這個豬腦袋,爲什麼總不相信我對你是真心的?你不知道,你病的那幾日,我有多心痛嗎?你在夢中哭着叫我的名字,還說恨我,你知道我有多傷心嗎?後來又聽到你嚷嚷說,‘四殿下不是你們的,是我的!他說過,他愛我一生一世的!他真的有說過!’我聽到這話,你又知道我有多開心嗎?”
夏依蘇木着臉不說話。
她的腦子裡亂得像一鍋粥,不停地問自己:你愛元峻宇嗎?愛嗎?她的心裡,有兩隊人在爭辯。
一隊說:夏依蘇,你不是很討厭元峻宇嗎?你怎麼會愛她?另外一隊說:夏依蘇,如果你不愛元峻宇,那在太后壽辰宴上,太后提出,讓元峻宇跟楚明美訂親,你怎麼會這樣傷心難過?在夢中,看到元峻宇娶楚明美,如果你不愛他,那你幹嘛哭得是那麼的絕望?
這個時候夏依蘇才明白,原來她對元峻宇的愛,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已深深地根植在她心裡,只是她不知覺而已。
在很多的時候,她無意識的壓迫着自己對元峻宇的愛,不讓它竄出來侵擾着自己的神經和靈魂。但她對元峻宇的愛,就像堅韌的青藤,倔強地在她心裡恣意地盤結,已經無法排除和控制了。
有一句話說得好,愛一個人,由不得自己作主,不愛一個人,也由不得自己作主——她愛元峻宇,就由不得她作主。
元峻宇低頭,看着夏依蘇。
夏依蘇略略的擡起頭來,剛好接觸到他朝她看過來的一雙眼睛。此時此刻,夏依蘇覺得,元峻宇注視着她的那一雙眼睛,很深遂,就像一口深遂的井,而她,與那雙眼睛相對久了,便會成爲夜空中的那輪明月,一不小心會陷入井中,那爲井中那口月。
夏依蘇的臉紅了。她覺得她薄薄的胸骨裡,心臟的“撲通撲通”地亂竄着,皮膚微微地顫粟起來,不能抑止。
好半天后,夏依蘇甩了甩頭,擡起了尖尖小小的下巴:
“你對我是真心的,那又怎麼樣?反正……反正,我是根本不可能嫁給你!那……那是不可能的,完全不可能!”
元峻宇仍然看着她,臉上的神情變得溫柔了起來,目光也溫柔。那薄薄的嘴脣,輪廓鮮明,脣紅齒白,嘴角浮起的那抹笑容,此時是溫和的,甚至可以說得上是迷人的,他輕輕的說:
“爲什麼不可能?只要你願意,沒什麼是不可能的事!”他的身子,微微朝夏依蘇靠了近去,聲音情意綿綿:“夏依蘇,只要你願嫁,我就願娶!”
夏依蘇的臉更紅了,手足無措,好半天后才憋出幾句話來:
“如果我願意嫁給你,那你以後會不會有除了我之外的其他女子?會不會有三妻四妾?如果我變老了,變醜了,那你會不會還愛着我?”
元峻宇的聲音很輕,也很溫柔,但神情卻是認真的:
“我不會輕易承諾,但是說了,就一定會做到。是,夏依蘇,我答應你,只要你願意嫁給我,你就是我的唯一,我不會再愛上除了你之外任何一個女子,以後你變老了,變醜了,我還是一如既往的愛你,終生不渝!”
夏依蘇笑了。
她相信了元峻宇的話。
夏依蘇忽然覺得,她就是不能回到二十一世紀去,就是要留在這個朝代生老病死,不會是一件可怕加悲催的事了。因爲,她找到一個愛她的,她又愛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