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若明的表情極爲誠懇。
以他江南總督的身份,幾乎可以說是低聲下氣了。
唐穌隔着簾子,輕聲說:“大人何必自貶身份,對我這樣一介民女,您完全沒必要道什麼歉。”
“聖人云,三人行,必有吾師。當日姑娘一番話,令文某慚愧。聽說姑娘因爲我病重在牀,若不能取得姑娘諒解,文某於心難安。”文若明輕聲說道。
“我接受你的道歉。”片刻後,馬車裡傳來少女的聲音,沒有一絲情緒的起伏。好似她一個農女接受朝廷大員的道歉,是天經地義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她又說道:“我雖然接受你的道歉,但我要事先聲明,我不能跟文大人保證什麼。萬一我對淳于大人說了什麼不中聽的話,文大人就看在小女子不識大體,什麼都不懂的份上,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小女子的言行吧。”
文若明聽的怔住。
這少女,好像能看透人心一般。
“其實我並非因爲阿越纔跟姑娘道歉……”
“我明白。”少女打斷他,對車伕說道,“泰伯,咱們走吧。”
車伕應了聲,車輪緩緩轉動。
兩名侍衛跟隨左右,迎着冬日的寒風,在漫漫望不到邊際的雪白天地中,朝遠方駛去。
也許在別人眼裡,文若明這個總督是封疆大吏,位高權重。但在唐穌眼裡,不過是個落後時代的國家公務員而已。
有什麼可拽的?
她縮在馬車裡,把文若明給的盒子順手塞到包袱裡,手觸碰到一副卷軸,愣了愣,伸手拿出來。
這是臨行前,淳于越給他的畫。
畫中是他的小像。
她展開卷軸。
畫上的少年眉眼如畫,清柔俊美。
看着他,人的心也慢慢柔軟下來。
世上有如此霽月清風的好少年,怎能讓人忍心離開。
……
馬車一路不停的行駛,晚上便就近找地方歇息,如此第二天傍晚,他們終於到了季嵩山寨所在的山腳下面。
整座山陰沉沉的。
拉車的馬和侍衛胯下的馬都煩躁不安,不停的打着響鼻。
侍衛眉頭深皺,來到馬車前,對唐穌說:“唐姑娘,這裡不安全,還是繞道行走吧?”
唐穌已經換回了男裝,聞言跳下馬車,朝半山腰眺望。
除了山風獵獵,幾乎聽不到別的什麼動靜。
這實在太奇怪了。
以往山寨山腳就有人看守,不遠處的茶水鋪子也總是有好幾個人守着。
莫非,山寨出了什麼事情?
“我去看看,”唐穌有些擔心季心蘭。
“唐姑娘,不可!”侍衛急忙攔住她。
他們的任務只是保護唐穌的安全,至於別的,絕不關心。
他們正準備用強硬手段把唐穌帶走,忽然聽見山上傳來一聲女子的尖叫:“穌弟,是你嗎?救我,救救我——”
唐穌一驚,慌忙朝山上看去,一眼看見季心蘭披頭散髮的,正被兩個男人一邊一個拽着胳膊向後拉扯。
她拼命掙扎着向唐穌跑來,卻被一個男人一腳踹在身上,撲倒在地,扯着她的頭髮,把她拖在地上向後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