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741

袁宗第率軍攻打臨縣,太原城幾乎傾巢出動,只留有數百老弱守城,幾個明顯有些懶洋洋的老頭站在城牆上打着盹兒。

“大順王回駕,爾等快開城門!”

喊話者是萬歲山千戶所的一個小旗官,身後還跟着十數騎兵,皆是身着袁宗第親軍的衣服。

“小將軍,大王出城時有命令,非他本人前來,不得開城!恕老朽不敬了!”

守城官也是個五十多歲的老頭,身着制式軍服,看起來頗爲固執。

“忒!我奉大王之命,你竟敢抗命嗎?”小旗官雖然嗓門不小,但畢竟是不到二十歲年紀,氣息有些不穩。

“小將軍啊,不是我不開,我若開了城,大王回來怪罪在下可如何是好?”

正思索間,又一騎從後方前來,馬上坐了兩個人。

“老頭快開城來,大王受了重傷,已是昏迷,急需入城診治,你若再墨跡,大王有個三長兩短,老子第一個劈了你!”

老頭眼神有些不太好,把手放在額頭擋住陽光眨巴着眼睛細細看了一眼。

“哎呀,快,快開城門,真的是大王,大王回來了!”

咯吱——沉重的城門伴隨着令人牙酸的聲響,被城內的軍士打開。

城門外當先的十幾騎迅速的拍馬入城,瞬時城門內便傳來打鬥的聲響。

城外不遠處早已等候多時的劉鴻漸隨即帶着大部隊魚貫而入,剛纔眼見城門出了差錯,劉鴻漸只得鋌而走險把昏迷的袁宗第祭了出去。

“哎?你們是誰的制下?爲何無故傷人?大王呢?”

老頭剛從城門樓下來,準備向袁宗第邀功請賞,就見到十幾個軍士把守城門的兩隊步卒皆數斬殺,不由得眼睛直了。

“逆賊袁宗第已經伏誅,降者不殺,反抗者滅族!”

李百達沒時間理會這些老頭,剛纔雷霆之勢殺掉守城門的士兵,只是爲了控制城門以讓大部隊進入。

袁宗第傾巢出動,留下的這些雖然也是穿着軍服,但大多都是上了年紀的老頭,估計前些日子還扛着鋤頭種地,讓他去殺這些人,實在是下不得手。

千戶所主力一千人打馬進城,劉鴻漸扛着AKM當前而行,命令幾個百戶迅速佔領城牆,遇反抗者殺之。

城牆四周不時響起槍聲,但只過了一會兒,見識了AKM威力後,皆是放棄了抵抗,半個時辰過後,六百多守城的農夫被困成了一串串螞蚱。

“大人,城北有異動,似乎是那些商人!”常鈺拱手來報。

“王朗你負責看押這些俘虜,刑山、嶽成澤城牆交給你二人了,在此等候魏鵬鴻前來,其餘人隨我去看看!”

三人拱手應諾,劉鴻漸帶着剩下的幾百人向城北行去。

整個山西就屬太原城最爲堅固,八大晉商除了樑家和黃家是土生土長的太原商人外,其餘六家也皆在太原城內有豪宅。

八人眼見袁宗第敗相已露,賊眉鼠眼了一番偷偷的跑回了太原城商議對策。

袁宗第是靠不住了,聽聞大同府的劉宗敏更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主,時間緊迫,八人快刀斬亂麻,打算攜家帶口去往陝西。

可剛打算出城各回各家收拾行裝,就被神速趕來的劉鴻漸堵在了城中,樑家和黃家世代在太原府經營,得知劉鴻漸此番只帶來了約千人。

又要分守城中要處,便糾集了兩家的家丁七百多人,打算強行出城。

他們的腦子並非秀逗,要知道他們供應整個大順軍的軍需、糧草,自家所畜的家奴也不是善茬。

大戰在即黃、樑二人不僅給每個人都發下昂貴的高級護甲,配備了大明最新的火銃,還給這些家丁許諾,一旦安全出城,每個人賞銀五百兩。

是以當劉鴻漸率領的五百多軍士與之相遇時,竟然嚇了一跳。

商人行事皆以豪奢爲重,樑家的家丁皆着銀甲,黃家的皆着金甲,當然內裡都是鐵製,只不過是鍍上了一層金銀粉。

可就算如此,當這羣家丁亮相時,依然是差點亮瞎劉鴻漸的眼。

雙方距離還有近百米,遠在三眼銃的射程之外,重金之下必有勇夫,黃、樑二人一聲令下,這些家丁嗷嗷叫着向前衝去。

“反抗者殺無赦!射擊!”瑪德,這些奸商也太能裝十三了,看來自己還是太低調!劉鴻漸坐在馬上下令,他自己則連槍都沒動。

開玩笑,自己拿着AKM如果被一羣扛着鐵棒錘的家丁幹趴下,那簡直是丟穿越者的臉。

家丁們手持着三眼銃向前衝,有的邊跑還拿出火摺子吹着火兒,可藥捻子還沒點着,千戶所的AKM已經開始發威。

幾十米的距離,只一個照面,成敗裡見分曉。

‘金甲兵’、‘銀甲兵’皆是兩家重金圈養的打手,平時對付個流氓,欺負個老百姓那是綽綽有餘,讓他們打正規軍,真是難爲他們了。

一羣被銀子矇蔽雙眼的走狗!眼見金甲兵、銀甲兵只一個照面便被打的抱頭鼠竄,劉鴻漸輕蔑的暗道。

“唉,你們不能跑,老夫給你們加銀子,一個人……一千,哦不,兩千兩!”

家丁後方是十幾輛馬車,除了一輛馬車中坐着其餘六人外,其他的皆是黃、樑二人的家眷以及細軟。

黃雲發眼見自己重金打造的團練,竟然只一個照面就被擊潰,不由得慌了,忙拉着一個大漢說道。

“去你的,有命掙,沒命花!這銀子老子不要!”

還沒說完,一聲槍響,身着金甲的家丁頭顱少了半拉,子彈穿過金甲兵的頭顱又擊穿了馬車車窗,馬車內隨即傳來慘叫。

黃雲發驚的掀開門簾一看,自己的第十三個小妾已然喪命,其餘幾個小妾竟是嚇的暈了過去。

“降者不殺!”祖仇清得了劉鴻漸命令,大聲呼喊。

金銀甲兵隨即跪了一地,沒辦法,不管是誰,只要第一次見着如此逆天的火器,都得嚇尿,他們所依仗的重甲在AKM面前,跟紙糊的一樣。

“大勢已去,我樑家,完了!”樑嘉賓長嘆一聲,準備下車受俘。

“忒!老樑,你怎的如此沒有骨氣,不能就這麼降了啊!”王登庫撩開窗簾眼見樑嘉賓下了車跪下受降,急忙喊道。

噠噠噠——劉鴻漸對着王登庫面前的地上開了三槍,把王登庫嚇的一哆嗦。

“你是老王吧!別來無恙?”

王登庫聞聲回頭,見到一個年輕人端着一把奇怪的武器對着自己面露微笑。

“劉狗官,我王家與你什麼仇什麼怨,竟如此趕盡殺絕!”王登庫腿上還帶着傷,但失去愛子的憤怒令他恨不得活剝了眼前的小子。

“nonono,說實在的,本官與你還真沒什麼仇,也沒什麼怨!”劉鴻漸一點也不生氣,輕聲平靜。

“既如此,爲何偏要對我等趕盡殺絕!”能活着自然是好的,既然不能,當然要死的明白點。

“嗯,這是個問題,老王啊,這幾年沒少給女真韃子通風報信吧!沒少給韃子運送物資吧,韃子的銀子好賺不?

聽聞爾等不僅給韃子送糧草、送生鐵,還幫他們兜售搶掠我大明百姓所得的贓物?

嘖嘖嘖——這生意做到爾等這份兒上,可真是財源滾滾啊!

不過”劉鴻漸話鋒一轉,冷厲起來。

“我是與你沒什麼仇,可大明死去的萬千士兵與你有仇!大明的百姓與你有仇!”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這狗官有何證據?”其餘幾人皆是跪下乞降,只有王有才死到臨頭仍然嘴硬,足見此人對劉鴻漸恨意之深。

“哦?你要證據啊!這好說,走,你領我去一趟你家裡,我給你找找證據去!”

史書上所說當然是不會錯的,劉鴻漸自信沒有冤枉他們,至於證據,只要到得你家裡,翻看下賬本,還怕找不到嗎?

更何況,你個奸商,富可敵國的奸商,打你還需要理由嗎?需要嗎?

“大人,老夫已知罪,老夫願意獻出所有家產,只求大人能放過在下和在下的家人!”黃雲發跪在地上乞求。

人爲刀俎我爲魚肉,作爲商人,黃雲發如何看不出面前的將軍是看上了他們的家產,於是咬咬牙打算交出家產保個平安。

其餘幾人也是忙着附和。

只是這平安有這麼好保嗎?你逍遙大半輩子,到頭來東窗事發,把家產一交就想活命?如若真如此,那後世的人民公僕豈不是更加猖獗?

反正被JingC蜀黍逮到銀行卡一交,還能繼續當個平頭老百姓!

黃雲發大抵上還是抱着個僥倖心理,因爲他們這些豪商的家產肯定不會擺在明面上,大多都藏在隱秘之處。

如果這廝遇到個性貪的將領,或許真有可能被這廝的‘誠意’打動。

但劉鴻漸只是嗤之以鼻,瑪德,喝多了吧,你就算不告訴本官,本官也能找着你丫藏的銀子,不想想本官是靠什麼起家的!

“哼!狗官!我王登庫就是被你打死,死外邊,變成孤魂野鬼,也不會給你一兩銀子!”

王登庫似乎是看出了劉鴻漸的心思,知道就算自己忍辱獻出家產,面前的劉鴻漸也不會放過他,狀若瘋狂的向劉鴻漸衝來。

噠噠——劉鴻漸安坐馬背,槍口冒出一股青煙。

瑪德,死到臨頭了還不忘裝個逼,這逼王乾脆讓給你當得了,老雜毛!

“祖仇清!”

“屬下在!”

“把這些人帶下去嚴加看管,嗯!這些金甲、銀甲看起來不錯,本官喜歡,全扒拉下來!”

“屬下領命!”常鈺不疑有他,隨即帶着所屬士兵而去。

“常鈺!你負責審問這八個,哦不,七個老傢伙,務必讓他們把穿什麼褲衩都要說出來!”

常鈺在錦衣衛任鎮撫使時,便是專門掌管刑罰,幾個養尊處優半輩子的老傢伙,不知能撐幾個回合?

大局已定,分配完任務,劉鴻漸終於是暗鬆了一口氣,天色已是暗了下來,從上午折騰到現在,所有士兵幾乎連飯都沒吃,劉鴻漸也是有些餓了。

正尋思着去哪尋些吃的,李百達帶着一個老頭向他行來。

“大人,此人自稱是太原府的官吏,說是要來毛什麼?”李百達大字不識,剛纔老頭說的一板一眼,李百達也不敢怠慢。

“是毛遂自薦!大人!”身邊的老頭倒是一點不怕生,拱了拱手道。

自來熟啊,有點意思!

“你是何人?”劉鴻漸問道。

“大人,老夫乃是這太原府的知府!老夫在此地已經忍辱負重好幾年了,老夫是萬曆十八年的進士,被這賊軍擼到此處爲官,實在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吶!

大人天軍將至,把那袁宗第打的是落花流水,老夫聽聞此消息,樂的是覺都睡不着了,大人啊,嗚嗚嗚——”

老頭跪倒在地,不管三七二十一,稀里嘩啦的說了一通,說到後來竟是流着淚嗚嗚嗚的哭了起來。

“停停停,本官是問你叫什麼名字!你說的都什麼亂七八糟!”

劉鴻漸覺得這老頭太不靠譜了,什麼身在曹營心在漢,什麼聽聞天軍將至,樂的覺都睡不着。

難不成老子在打仗,你這廝在睡覺?

“呃,大人,下官畢自恭是也!”老頭擦了擦也不知是真的還是假的眼淚。

“啥?必什麼?自宮?”劉鴻漸有些口渴,剛從手下手中接過水袋喝了一口,就噴了出來。

這特麼什麼水準,你確認你是個進士嗎?取個這名字,沒有被你老婆打死嗎?

“對對,恭人者,恭己也,畢自恭!”老頭不知面前的大人爲何如此表情,自己的名字有什麼問題嗎?好幾個同僚還說自己的名字取的好呢!

“哦,自宮好!好名字!”劉鴻漸真想問一句,‘你家中是有葵花寶典嗎?’。

“謝大人誇獎,不過老夫此行前來,是要送大人一個大功勞的!不知大人可有性趣?”

“哦?且說與本官聽聽!”劉鴻漸頓時來了興趣,想看看這老頭葫蘆裡賣的什麼糖豆。

“不知大人對那大同鎮可感興趣否?”

大同府是大明九邊之一,地處山西以北,宣府以西,是歷朝歷代防範北方的橋頭堡,自去年落入李自成手裡後,便一直與邊上的宣府鎮對峙。

守大同府的乃是李自成手下第一大將劉宗敏,當然,如果這麼說可能諸位印象不會多深刻。

在李自成軍攻破北京城後,被崇禎大帝視爲大明棟樑的東林黨大佬們,隨即拍馬紮堆兒去了李自成大營投靠新主子。

本來嘛,他們身爲東林黨大佬,不惜屈尊來投靠李自成這個土匪頭子,你李自成說什麼不得禮賢下士,給他們個大官噹噹?

不然,這天下誰給你治理?

這些大儒們本來還想着給土匪頭子示個好,然後回去吃個酒,慶祝一下有了新主子,新人新氣象嘛!

可誰知進了民軍大營,便再也沒出來。

想法是好的,可李自成是誰?土匪啊!

縱觀他的一生,所帶來的只是破壞、殺戮和劫掠,啥時候幹過生產?還治理?去他NN個腿兒!

先把你們的銀子交出來,再談!

接下這差事的便是劉宗敏,這廝不僅整出了個什麼助餉政策,還設立了比餉鎮撫司,專門拷打明朝官員。

手段殘酷的一批,聽說還專門去找了個錦衣衛的老行刑官,什麼酷刑狠,就上什麼,慘無人道啊有木有。

東林黨大佬哪兒受過這罪,於是乎,李自成發財了!

文武官員加勳戚共計得銀七千八百萬兩。

扯遠了,且說這大同府內,有劉宗敏的直屬部隊一萬兩千人,人是不多,但守城是足夠了,原因無他,城牆太厚。

要知道這是邊關重鎮,是防範韃子的前沿陣地,城牆足足有五丈厚,遠非內地的青磚混合城牆可比。

如果要拿太原府這種二十磅炮來打,怕是沒個一天一夜不可能把城牆打下來。

劉鴻漸手中沒什麼兵力,原本也對大同府沒什麼希冀,老頭的一番話雖然不知真假,但還是讓他眼睛立刻放了光。

“老畢啊,地上涼,快快起來!”劉鴻漸翻身下馬,象徵性的虛扶一把。

“謝大人!”老畢也不客氣,起身拍了拍膝蓋上的土,捋了捋鬍鬚道。

然後劉鴻漸跟畢自恭開始大眼瞪小眼,劉鴻漸就納了悶兒了,你倒是說啊!

“老畢啊,你說吧!大人我啊,已經洗好耳朵聽着了!”

“嘿嘿,大人,此不是說話的地方,倒不如尋個好去處,邊吃便聊吧!”畢自恭也是心裡一陣無語。

如此重大的事,大人怎的如此草率,這烏漆嘛黑的,是說話的地方嗎?況且他要說的事乃是機密!

“大人,魏總兵請見!”一個軍士來報。

“哦?快快請他過來!”劉鴻漸畢竟年輕,怕被忽悠,畢竟上了年紀的老進士,可是沒有一個腦子不好使的。

“伯爺,謹遵伯爺令,本官追擊那賊軍一下午,共計斬殺賊軍萬餘,逃者十不足一,屍首皆於荒野處焚燒,所以耽誤了些時間!”

“嗯,不錯不錯,魏大人辛苦了!此番本伯記你一功,等本伯回了京,自是會向皇上稟告。”

這袁宗第共有士兵一萬六千,攻城時被打他死三千多,還是跑了不少啊!劉鴻漸暗嘆。

魏鵬鴻如果知道劉鴻漸的真實想法,必然大喊冤枉。

你不要俘虜,人家必然玩命的跑啊,能殺掉萬餘四處奔逃的士兵已經很不容易了,想玩這手,你還不如抓了俘虜,然後學學人家白起呢!

魏鵬鴻知道劉鴻漸乃是皇上身邊極爲信任之人,得了劉鴻漸的承諾,也是大呼此次前來真是值了。

“不知這位是?”魏鵬鴻見邊上多了個老頭,出聲問道。

“哦,你看我這腦子,這是老畢,必自宮,老畢啊,這太原府晚上可有吃飯的好去處?”

劉鴻漸一邊介紹一邊說。

“此是晚上,街上的酒樓都大多都歇業了,不過啊,若真論好去處,那豪商黃雲發家裡便是,聽聞他家的廚子乃是從宮裡出來的御廚!”

“哦,御廚啊?那算了!”劉鴻漸無語,御廚做的菜有什麼稀奇的,在京城隔三差五的就去宮裡吃青菜,早吃膩了。

“甭磨蹭了,隨便找個地兒湊乎一下,等拿下大同,本伯讓那勞什子御廚給你做一個月菜,讓你吃個夠!”

“大人,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啊!那就去本官的府衙吃些吧!”老畢開心極了,吃遍天下美食一直是他終生夙願。

“嗯嗯,那自然,莫說四匹馬,十匹馬都追不上。

哦,對了,這袁宗第的軍糧存放何處,可不能餓着本伯的兵!”

“稟大人,這袁老賊的糧草一直是豪商們供應,大人可去城中黃記糧行去取!”

“如此好說,魏大人,你着人去拉吧,務必讓將士們吃好!”

魏鵬鴻此番急行軍本來就沒帶多少軍糧,正愁怎麼跟劉鴻漸說這事兒,聽劉鴻漸如此說,自是命令身後的副將去着人取糧食。

太原府的府衙比臨縣那小破城可氣派多了,想來這畢自恭小日子過的還不錯,只是這樣更令劉鴻漸懷疑了。

你老畢口口聲聲說是逼不得已纔在此地爲官,本官一打過來,便馬上來投誠,想來當年李自成打過來時,也是這番做派吧,骨氣呢?氣節呢?

爲了以防萬一,劉鴻漸身邊的親軍百戶一直未曾離身,即使是進了中廳,也仍是身後荷槍實彈站着李百達等三人。

一番寒暄後,酒菜也已備好,菜品不多,但量卻很足,甚至每人面前還擺着一盤山西特有的刀削麪。

菜香四溢,劉鴻漸卻一直留這個心眼,是菜也沒敢碰,酒更是不喝。

“大人,您看這是什麼?”許是看出伯爺的疑慮,老畢從腰間掏出一塊牌子。

牌子不大,金屬質地,燭光昏暗,劉鴻漸瞧不大清楚,只是隱約好像在哪見過。

老畢起身雙手呈給劉鴻漸,劉鴻漸接過牌子定眼一看,大吃一鯨!

“錦衣衛?”

“大明錦衣衛南鎮撫司下轄錦衣衛百戶畢自恭拜見指揮使大人!”

劉鴻漸接過那塊牌子只看了一眼就認出此物乃是貨真價實的錦衣衛令牌,隨即起身扶起老畢。

“老畢快起來。”

雖然已是位極人臣,但一個爺爺級的老人給他下跪總讓他心裡不舒坦,萬惡的舊社會啊。

“本官第一次見你,心中曾閃過無數的想法,說實話,就在剛纔本官還曾懷疑着,真是慚愧,慚愧!”

“哈哈哈,下官身處敵營,四面皆楚歌,平日裡裝瘋賣傻慣了,指揮使大人莫怪。”

畢自恭也是趕忙致歉,當年李自成攻下山西之時,他在太原府僅僅是一個七品的推官。

城破之前太原府一干大小官吏皆逃亡而去,不知所蹤,李自成便讓他來幹這知府一職,其實此事老畢一開始是拒絕的。

食君之祿,不能擔君之憂,還要爲賊幹活,然而大明有鐵律,官員有守城之職,逃者不論出於什麼原因,都是死罪。

老畢雖然不想給李自成賣命,但又不想去送死,於是只好一邊與這些大字不識的匪賊虛與委蛇,一邊偷偷的給大明去信,希望能繼續爲大明效力。

就在五個月前,他終於得到錦衣衛指揮同知樑陽的首肯,光榮的成爲了錦衣衛年紀最大的百戶官,負責爲大明收集敵佔區的情報。

劉鴻漸自離了京,便一直四處征戰,錦衣衛即使有最新的消息往往也找不見人,聽了老畢的經歷,劉鴻漸也是唏噓不已。

“大人,老夫曾說要送指揮使大人一個大禮,這大禮便是那東北邊的大同府!”

老畢目光沉靜,淡淡的說道,到了他這個年紀,早已對建功立業沒了興趣,劉鴻漸還沒發表意見,邊上的魏鵬鴻騰的一聲站了起來。

“畢大人,此話當真?”

魏鵬鴻已與大同府的劉宗敏對峙了將近一年,大同和宣府兵力相近,且都常年與滿蒙爲戰,防禦異常堅固。

魏鵬鴻曾使出各種手段引誘劉宗敏出戰,但皆被劉宗敏識破,此番劉鴻漸只帶來了不到一千兵士,想來如若真的能把大同府打下來,自己功勞必然是大大的。

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現在他雖然已是總兵,但聽聞朝廷現在重用武將,說不定也能整個男爵噹噹。

“呵呵,老夫都這把年紀了,如何會說謊!”老畢捋了捋花白的鬍子。

“老畢你就別賣關子了,還真等本官請你說啊!那御廚還想不想要了?”劉鴻漸見這老畢又裝逼,佯裝微怒道。

這老畢雖然對功名利祿不甚感興趣,卻十足是個吃貨,見指揮使大人着急忙鄭重起來。

“老夫有一侄子叫畢雲濤,本一直在大同府外種地,後被那劉宗敏抓去做了賊,老夫不忍便休書一封給那劉宗敏。

老夫本也沒抱什麼希望,唯願劉宗敏能看在他爲大順效力的面子上放我侄子回家,誰曾想這廝竟直接給了我那侄子個百戶的職位。

我那侄子沒什麼本事,也不喜殺伐,一直給老夫寫信說是想回家種田,但劉宗敏見我那侄子不僅有一身力氣,還識字,非但不允,前些日子,還給他升了副千戶,專門給他看守城門!唉!”

說到此處,老畢嘆了口氣。

人家不喜歡殺人,喜歡種豆南山下的田園生活,多好一人啊,你說你劉宗敏怎的這般不近人情,這不是QJ別人的夢想嗎?

“老夫這就修密信一封,說明下這邊的情況,相信那小子得知這個消息定然十分開心。”

劉鴻漸喜出望外,但隨即又覺有些不妥。

“老畢,這邊今日這麼大的動靜,那劉宗敏想必也已經得知,大同府必然已是全城戒嚴,你這信如何能送的進去,若是被人察覺,豈不是害了貴侄?”

“哈哈哈,多謝大人掛懷,這太原府原來也是防守嚴密,老夫不照樣與樑大人通着了信,而且是幾乎每月都會有聯絡!”

“別裝逼,快說!”劉鴻漸是個急性子,最看不慣別人說話說一半留一半,眼見老畢又微眯着雙眼開始裝十三,劉鴻漸酒盅敲着桌面提醒道。

“大人莫急,老夫與我那侄子聯絡皆是一個叫楊天寶的小子負責傳遞書信,此子身手不錯且異常機靈,跟大同和太原府的許多守城士卒都很熟絡。”

老畢雖然不知道裝逼是啥意思,心裡還想着這位指揮使大人性子真是急,押了一口酒呲着嘴說道。

這楊天寶父母是誰已不可知,只知此子從小便在太原府討飯爲生,可這年月,大夥都窮的叮噹響,小天寶總是流浪一天仍餓的半死不活。

老畢看他可憐,有時便給他買個餅子吃,後來聽聞被一玩雜耍的老小子收下,便沒了蹤跡。

直到前年楊天寶突然又來到這太原府,老畢才得知,他師傅一家子被強人所害,只有他憑着練就的一身好本事逃出魔掌。

此人性子乖張,不願給那些官老爺當家奴,只是遊手好閒又沒得吃食,於是便做了幫閒,所謂幫閒便是替人跑個腿,送個信什麼的。

主顧都是駐紮太原、大同府附近的大頭兵,掙了錢楊天寶倒是沒忘了曾經幫過他的老畢,沒事就會給老畢送一罈子酒。

說起此子,老畢也是一臉的欣慰。

“唉,本官也不喜歡打打殺殺,但奈何天不隨人願,寧爲太平狗,不爲亂世人啊!”

劉鴻漸頓了一下繼續說道。

“眼下正是用人之際,不知這叫楊天寶的心性如何?”劉鴻漸用人最看重心性,心術不正者,即使你再有大才,也必是歪才。

“唉,此子從小受人白眼,就是他那雜耍師傅爲了將他訓練成賺錢工具,也是動不動就打罵,乃至於他疑心頗重,除了老夫不信任任何人。

其實,他心地還是好的,只是……”

聽聞至此,劉鴻漸馬上便心中對這楊天寶有了個大致的印象,就是個被坑蒙拐騙坑慘的可憐孩子啊,還是個孤兒,這不就是自己的前世嗎?

“嗯,本官明白了,如此便寫信吧,大軍勞累一天,需要休息,既是奇襲,日子就定在明晚丑時吧!

魏大人,大戰在即,除卻必要的值守士兵外,回去讓兵士們好生休息!”

“是,大人!”

“諾!”

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從頭越,蒼山如海殘陽如血!

四周萬籟俱寂,唯有後方不時傳來戰馬的響鼻聲,微弱的月光下,劉鴻漸望着遠處的邊關大同,不知怎的竟想起這幾句詞來。

已入寅時(凌晨三到五點),北方的秋季又是格外的冷,一陣寒風吹來,劉鴻漸下意識的裹緊了身上的袍子。

劉鴻漸身旁除了常鈺祖仇清幾人,還站着一個身着單衣,年紀不大的瘦高少年,此人便是楊天寶。

昨日他忽得畢自恭召見,讓他再帶封信到大同,也沒說信中何事,只是讓他務必要親手把信交給他的侄子。

還囑咐他要好生跟着面前這位大人,保護他周全,楊天寶雖年歲不大,卻歷經坎坷,見到這架勢,早知道劉鴻漸是幹什麼的。

但他本就不在乎什麼大義,不論是農民軍,還是明軍,是生是死於他都沒什麼干係,他只是像往常一樣苟且着,也不言語。

“大人,約定時間已到。”常鈺小聲說道。

“嗯,去喊魏大人過來!”劉鴻漸沉聲道。

常鈺領命而去。

“冷不冷?”劉鴻漸突然歪頭對身後說道。

劉鴻漸的親軍百戶都身着大明制式的棉服,自然是不會冷。

楊天寶戳在後方一開始還以爲劉鴻漸是問其他人,但眼見其他人都不言語,都回頭看他,才發現原來面前的大人是在問他。

“小的不冷!”楊天寶穿的還是夏季的單衣,這年月又是小冰河時期,從蒙古高原吹過來的季風以是刺骨異常。

“李百達!把你的袍子給這位小兄弟。”劉鴻漸也不多言語,冷不冷他還不知道?執拗的小子!

“哦,是大人!”李百達脫下戰袍遞給楊天寶,楊天寶說什麼也不肯接。

“讓你穿着你便穿着,李百戶內裡還有棉服,不會凍着!”

“伯爺!”劉鴻漸還沒說完,魏鵬鴻從後方走來。

“魏大人,一會兒破了城,你帶着你的兵直奔城牆,務必用最快速度拿下城牆!”

戰時,大部分士兵皆在角樓裡駐防和休息,只要拿下城牆便大局已定。

“大人放心,城牆就交給在下了!”

“其餘人等,皆隨我攻那大同府衙,記住,此番行動極爲兇險,再無法保證安全的情況下,任何人不得疏忽大意!”

魏鵬鴻滿打滿算只帶來五千人,前日大戰又損失近千,加上劉鴻漸的千把人,也就五千來人,他不得不謹慎行事,寧可殺錯,不可放過。

“諾!”

“大人,那我呢?”楊天寶身上披着李百達的戰袍,聽着劉鴻漸發號施令,突然問道。

他這等人,最渴求有親人的關心,也最怕別人突然的關照,這讓他極爲的不安。

“你?跟着本官便可,看看本官如何蕩平賊寇!”楊天寶太瘦弱了,以至於劉鴻漸並不十分看重他。

楊天寶搖了搖乾裂的嘴脣不再言語。

“哦,你當知道這大同府衙的具體位置吧!”想了一下劉鴻漸有補充了句。

楊天寶馬上點頭。

“如此便好,你來指路,出發!”劉鴻漸翻身上馬,帶着大軍向北行去。

走到距離城牆樹百米遠時劉鴻漸揮手停下,楊天寶隨即貓着腰小心翼翼藉着夜色的防護,向城門摸去。

咕咕——咕咕——咕咕咕——

楊天寶雙手捂着口,發出兩短一長的鷓鴣鳥叫聲,城門內隨即有人輕輕的敲擊了幾下城門,楊天寶見對上了號馬上返回。

寒風凜冽!瘦弱的楊天寶披着大了不知幾號的袍子小跑着跑回劉鴻漸身邊覆命。

城門咯吱一聲開了!

“全軍聽令,殺無赦!”劉鴻漸身後揹着AKM,但卻仍是抽出戰刀大喝一聲。

沒辦法這年月你舉着個AKM發號施令,遠沒有倉啷一聲抽出戰刀來的效果好。

魏鵬鴻早已在後方摩拳擦掌,聽到命令,也是抽出戰刀當先向城內衝去,身後兵士緊隨其後魚貫而出,士兵們都默契的沒大呼大喊,只是默默的向前衝。

如果此時是白天,劉鴻漸就會發現這些漢子是帶着一臉的欣喜入城殺敵的。

前日大戰結束,劉鴻漸按照之前自己訂的規矩,給這些苦哈哈的大兵發了賞銀,由於是亂戰,以集體功論算。

雖然民軍遠不如韃子值錢,但銀子仍是發了十餘萬兩,爲防止有人動手腳,劉鴻漸親自監督發放。

從沒有受過如此大恩惠的宣府鎮士兵,每個人都得了二十餘兩白花花的銀子,自是喜出望外之餘,恨不得再來一場大戰。

現在機會來了,‘銀子’都在城牆角樓裡躺着做夢,如何不讓他們激動!

“是時候了,千戶所的士兵們,拿出你們的傲氣,你們當爲我大明之驕傲,直取府衙,捉拿劉宗敏,衝!”

夜襲大同出奇的順利,僅僅一個時辰,整個大同城便易了主。

凌晨四點鐘是一天中最冷的時候,也是人馬最睏乏的時候。

魏鵬鴻帶着所屬士兵衝入城樓時,大多數士兵還在睡夢中,大同城城高牆厚,值守的士兵也從未想到敵人會從內部打進來,猝不及防下,被連克幾座邊樓。

其餘邊樓的士兵聽到動靜也是衣衫不整的從邊樓中衝出,找武器的找武器,穿衣服的穿衣服。

黑燈瞎火的,民軍們也不知敵軍從何而來,更不知敵軍爲數幾何,魏鵬鴻帶着所屬的宣府兵只幾個衝鋒,大多數民軍便投了降。

事實上大多數易守難攻的堅城都是從內部被攻破的,無論是兩千多年前的特洛伊城,還是明末李自成攻下的北京內城,皆是如此。

原以爲又能大開殺戒,順便撈些銀子的宣府兵一見民軍這麼面瓜,馬上不幹了,趁機對已經投降的民軍下了手,導致邊樓各處不時又出現暫時的反抗。

直到魏鵬鴻下嚴令,並抓了幾個鬧騰的最歡的兵油子,足足打了四十軍棍把幾人打的皮開肉綻,方纔遏制住了局勢。

瑪德,這個時候給老子上眼藥,若被伯爺得知生了氣,自己不遠千里而來,豈不是白忙活了。

城牆上的戰鬥很順利,但直奔劉宗敏府衙的劉鴻漸就沒有這般順利了。

劉宗敏自打上次在京城受了重傷,永遠的失去了左臂後,變得比之前更加謹慎,尤其是得知太原府已然被劉鴻漸攻下,更是心驚膽戰夜不能眠。

劉鴻漸帶着萬歲山千戶所殺到府衙時,劉宗敏的臥室還亮着燈。

屋內不時傳來女子的慘叫聲,這大半夜的竟還有興致做這馬殺雞運動……

劉宗敏性殘暴,聽聞落在他手中的女子多活不過三日,近日又承受着巨大的壓力,變得更加喪心病狂。

他的府衙裡三層外三層足足守着好幾百身強力壯的護衛,晝夜不停的守護着巨大的宅院,但護衛畢竟也是血肉之軀,自不是劉鴻漸AKM的對手。

只是稍微耽誤了些時間,等終於把這些悍不畏死的護衛消滅,再進入劉宗敏臥室之時,屋內已是漆黑一片,劉鴻漸帶着手下衝入屋中。

“大人蹲下!”劉鴻漸剛覺察到前方的動靜,身後一個身影鬼魅般閃過,揮起一件袍子在劉鴻漸面前一甩。

噹啷一聲,靜謐的黑暗中傳來鐵器落地的聲響。

有高手,所有人心中同時意識到,常鈺、祖仇清幾人馬上背靠背把劉鴻漸護持在其中。

“我去看看!”一個聲音小聲說道。

“當心!”劉鴻漸也沉聲說道,他自是知道此人乃是楊天寶。

他身邊的士兵雖然極爲衷心,但更擅長的卻是衝鋒陷陣集體作戰,若真要論身手,哪裡會是喜歡使陰招的江湖高手的對手。

劉鴻漸知道楊天寶曾跟隨一個老師傅學過些江湖把式,算是個練家子,但楊天寶畢竟年歲不大,劉鴻漸下意識的關心道。

楊天寶未應聲,手中持着短刃小心翼翼的向着裡屋摸去。

劉鴻漸心裡憋屈,黑燈瞎火的四處又都是自己的手下,不好用槍,自己好歹是穿越人士,怎得能被一跑江湖的壓制住了?

氣憤之餘,突然想到自己寶貝中的一款神器。

咔噠——劉鴻漸高舉的左手中瞬間燃起了火焰,火苗不大,但卻足以照亮整個屋子。

屋角的黑衣人大驚,下意識的伸出右手準備丟飛刀,兩人相距不遠,燭光照亮了屋子的同時,也把劉鴻漸自己暴露在光亮之下。

劉鴻漸還未從這光亮中適應,便見屋角的人手中的暗器,還未帶他彎腰躲避,楊天寶已經快於黑衣人出手,短刃從手中飛出,直插在黑衣人的脖頸。

黑衣人手中飛刀也是脫手而出,但受力卻明顯受了影響,鐺的一聲釘在了柱子上。

“好身手!”虛驚一場,劉鴻漸不禁大聲誇讚。

楊天寶也不言語,從黑衣人脖頸抽出血刃在其身上抹了抹,便退回到劉鴻漸身邊。

這小夥子也太高冷了,劉鴻漸心中嘆了口氣也來不及多想,着人搜查劉宗敏的臥室。

臥室中只留有一具**着的女子屍首,劉宗敏已不見了蹤影,劉鴻漸看到牀榻裡側似乎不太對勁兒,着人掀開一看竟然露出一個地道。

瑪德,這不電視劇中的橋段嗎,後人誠不欺我啊!

“大人若能借我剛纔的那個奇怪的火摺子,小的願意前去查探捉拿此賊!”

地道里黑咕隆咚的,也不知是否還有其他陷阱,常鈺幾人正面面相覷,身後默默不語的楊天寶開了口。

劉鴻漸自無不允,打火機使用方法簡便,隨明隨滅,只片刻便學會使用的楊天寶便縱身一躍入了地道。

劉鴻漸在地道口等了好一會兒也未見楊天寶出來,也不知這地道有多長,通向何處,那孩子是否遭遇不測,劉鴻漸有些着急,正想再找個人下去,院子裡傳來動靜。

“大人,俺在城中抓到個赤身luo體的傢伙,還是個獨臂,有俘虜指認這廝是劉宗敏,下官不敢耽擱,趕緊來報給大人定奪!”

李百達剛纔帶着些手下在城中巡視,追殺城中四處逃散的民軍,恰好看到一處破房子牆邊茅草堆裡動了一下,鑽出個大活人。

劉鴻漸表情怪異,這劉宗敏也太雞賊,太倒黴了吧!

劉鴻漸趕到城中時,劉宗敏已經被五花大綁,見到劉鴻漸前來,自知時日無多的劉宗敏似乎是忘記了剛纔的狼狽,破口大罵。

還沒待劉鴻漸說兩句,早已看不慣這獨臂猴的李百達一拳頭砸在劉宗敏右臉頰,竟然直接把劉宗敏給砸暈了。

“額,不好意思大人,這廝太不經打……”李百達撓了撓頭,嘿嘿笑了兩聲。

茅草堆隨即又動了兩下,楊天寶從地道中鑽出,看了一眼暈倒了的劉宗敏隨即便明白自己這一趟白跑了。

“大人,此地道並非只有此一條路,小的……小的在其中走了岔道,耽誤了些時間。”

“辛苦了,無妨!”劉鴻漸對楊天寶的表現十分滿意。

“大人,這火摺子還給大人!”

看的出楊天寶十分欣喜這個小玩意兒,輕輕按壓就能生火,還不用來回的吹,如此神物,想來也是面前這位大人的寶貝吧,楊天寶又看了幾眼,不捨的遞給劉鴻漸。

“呵呵,送給你了,算是你此次的獎勵!”劉鴻漸豈能看不出,況且這打火機自己來時可是抓了一大把呢,也不值啥錢。

“謝過大人!”楊天寶失而復得,臉上馬上露出欣喜的樣子。

還是個孩子心性啊!劉鴻漸暗道。

大同城內,有追擊潰兵的,有押解俘虜的,亂作一團。

城中百姓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只知道屋外到處都是喊殺聲,所有百姓不知就裡,只能關緊門插躲在屋裡瑟瑟發抖。

又是一個無眠之夜。

東方漸漸露出了魚肚白,雖纔剛過中秋,但城外的枯草已經結了寒霜。

這年月,秋風已不能用蕭瑟來形容,冷冽、刺骨,所有人都清楚,又是一個難熬的冬天。

三天之內太原府大同府接連光復,千戶所士兵以及宣府兵臉上均洋溢着喜悅。

畢竟這兩座邊城皆是城高牆厚的堅城,勢均力敵的情況下,三天時間,別說兩座城,沒有五千士兵去填坑,一座都別想強攻下來。

大同一役,主攻的魏鵬鴻部近五千兵,斬殺民軍兩千餘,俘虜八千餘。

其中大部分民軍都是在睡夢中成了俘虜的,少部分人衣着不整的衝出來成了宣府兵刀下之鬼。

如何處置八千餘民軍俘虜,成了幾人商議的重點。

來自萬歲山千戶所的常鈺、祖仇清等人皆有袍澤死於臨縣攻防戰,建議殺俘以儆效尤。

身爲宣府總兵,魏鵬鴻與民軍交戰最多,也最爲痛恨民軍,他建議所有俘虜押解京城,聽憑朝廷處置。

其他人也多是圍繞這兩個方案發表意見,有建議就地處決的,有建議押解京城的。

然而劉鴻漸對着兩個意見都不甚滿意。

萬歲山千戶所皆是年輕人,還不知殺俘所帶來的嚴重後果,且不說他們加上宣府兵目前的總兵力堪堪六千餘人,還沒有俘虜多。

萬一被人走漏了消息,來個揭竿而起……又要掀起一陣血雨腥風。

而且你若有了殺俘的前科,以後誰還敢向你投降,怕是一見你來攻城,個個都拼死跟你幹到底了,得不償失!

最重要的一點,農民軍即使再可惡,仍然是明人,確切的說,是吃不飽飯的明人,他們所做的一切,僅僅是想活下去,如果有飯吃,誰會吃飽了撐的去幹這朝不保夕的勾當。

而魏鵬鴻爲代表的傳統軍人所說的,把這些民軍押解京城,看起來更合適,但押解八千餘人去往京城,又需要多少人看守?

一路上又要浪費多少糧食?

況且,朝中一幫是從沒打過仗、沒見過百姓悽苦的大臣,一幫是隻知道農民軍四處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卻不知百姓爲何不食肉糜的勳貴。

以朝廷對待農民軍的態度,無疑,這些民軍的結局仍然是處斬,只不過多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上承天命,以懲不法而已。

這樣稀裡糊塗的死去,不僅勞民傷財,而且毫無任何意義,在劉鴻漸看來,簡直是太浪費了。

八千多人,不是八千多隻羊,他們不就是想吃飽飯嗎,給他就是了。

“安靜!”劉鴻漸擺擺手讓衆人停下來。

包括魏鵬鴻在內所有人立即都停止了討論,是啊,這裡是伯爺說了算,說的再多,還是得伯爺來拍板兒。

“諸位的意見本伯也大致瞭解,諸位與我協力,使山西大部皆重歸大明,功勞自然不會小。

但本官認爲,把這些戰俘留下來會比交上去作用更大。

故本伯決定,匪軍俘虜凡三十五歲以上者,皆充入賤籍永世不得參加科舉、不得經商,暫且安置在太原府吧,此事就由常鈺你來處理!”

其心可用,但其罪不能恕!

馬上要入冬了,煤礦的事也應該儘快籌備人手辦起來,這些都是免費的勞力,這凜凜寒冬的,只要有口飯吃,劉鴻漸不怕他們跑。

聽聞伯爺如此說,衆人皆是面面相覷,還沒待交流一下,劉鴻漸又接着說道。

“另外,匪軍凡百戶官以上將領皆不可留,魏大人,此事還需勞煩你派專人甄別,萬不可放過任何一個將領,哦,那老畢的侄子畢雲濤不算!”

若真要在匪軍中找些替罪羊以平復明軍、百姓的恨,這些將領當是上上之選。

與那些只是爲了吃口飯的普通民軍相比,這些將領纔是萬惡之源,他們圖謀的已經不只是吃飽飯,他們變得貪婪,想要的更多。

即使你心軟放過了他們,這些將領也不會念你的好,只會尋找時機繼續反叛,明末時這樣的事兒可沒少發生。

歸根結底是這些將領已經享受到了權力帶來的快感,所謂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便是這個道理。

放一批,殺一批,震懾剩下的一批,沒有了那些貪婪將領的桎梏,剩下的這些人皆可爲大明所用,而且幾乎不用怎麼訓練,就是現成的兵源。

常鈺和魏鵬鴻雖然限於自身階級的限制,不是很明白爲什麼伯爺如此善待俘虜,但也沒有任何異議拱手應諾。

你是老大,你說這麼辦就這麼辦嘍,反正出了岔子又不用俺們小弟來背鍋。

“還有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劉鴻漸敲了敲桌子,開始劃重點。

“辦好這件事,咱們就要發財了!”

錢迷。'何歡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