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糖本來無精打采,這時如臨死之人迴光返照一樣精神煥發,她真沒想到那個傢伙竟然神追蹤過來,肯定是要她賠錢!
大熱天的,唐糖覺得寒意漸濃。
“我沒錢!”她記起對方抓痕交錯的臉,直言不諱打消對方不切實際的幻想。
對方像是聽到特別好笑的事,忍不住笑出了聲:“我沒事,不用你賠償。我是想告訴你我決定錄用你。”
“哦。”唐糖反應平淡。
“然後,我想給你提供住宿的地方。”
“地點?”
“我家。”王家安一說出這兩個字,唐糖馬上沉默了。
他在電話裡尷尬地假咳了兩聲:“不是免費的啦,要收錢的。”
“多少。””唐糖不抱太大希望。她不是租不到房子,她只是沒錢。
王家安報出了一個難以想像的低價,說白了,等於給她白住。
面對“低價”這種“不可抗拒”的因素,唐糖終於動了心,她還沒有勇氣和那些乞丐一起睡馬路。
於是她迅速點頭答應了。
“但是請不要帶任何寵物。”
“爲什麼?”
“不爲什麼,我不喜歡小動物。”
唐糖嗤之以鼻,果然不是什麼愛心人士。
掛了電話,她低頭去看小黑貓,小傢伙也正端坐在她的腿上仰頭看着她,眼神純淨明亮,讓她想起小暖來。
她把它抱起與自己平視:“我纔不會拋棄你呢,小暖。但是你要乖,咱們進了別人的地盤就要低調,不要被發現。聽見沒?”
小暖貓咪鄭重其事的喵了一聲。
唐糖把小暖貓咪藏在揹包裡,按照王家安在電話裡報的地址找上門來。
王家安打開門把她讓進屋裡。
不大的兩居室裝修低調奢華。
他將手一指,輕飄飄地把帶衛生間和陽臺的大臥室讓給她,而他自己則住在書房裡。
唐糖疑神疑鬼地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土豪房東王家安,緊張兮兮地問:“爲什麼對我這麼好?”
“因爲我是好人。”王家安笑得光明正大:“我不忍心看着一個女孩子流落街頭。”
儘管這個理由牽強又虛僞,但唐糖還是違心地接受了,並走進了房間。
主人心細。牀上的用品全都煥然一新。似乎在儘量減小她的心理障礙。——沒有一個女孩子願意用留有陌生男孩子氣味的東西,特別是牀上用品。
她把門關上,檢查小暖貓咪身上的傷。發現它有條腿折了。
唐糖想了想,用創可貼給它簡易地處理了傷口,然後把自己的衣物從行李箱裡拿出來掛在衣櫃裡。
她剛整理完,響起了敲門聲。唐糖慌忙把小暖藏進了牀底,這才把門打開。問:“有事嗎?”
“做好晚飯,想請你一起吃。”
唐糖一整天就吃了個熱狗,早就餓得有點眩暈,可沒有喪失理智:“你的‘請’是什麼意思?”
王家安也算善解人意:“我做多了。一個人吃不了,倒掉太可惜,所以想請你免費吃。可否賞個臉?”
唐糖矜持地點點頭,跟着王家安走到飯桌前。
菜色很豐富。雞鴨魚肉樣樣俱全。
唐糖想到了渾身是傷的小暖。
她不顧王家安下巴掉地的表情,像個食肉動物一樣,夾了不少魚肉堆在自己的碗裡,訕訕地對他笑道:“我不慣跟陌生人一起吃飯。”
說完,端着碗逃竄進了自己的房間,也不顧身後詫異失落的目光
她剛把門關上,小暖大概聞到了香氣,拖着受傷的腿從牀底走了出來,衝着她喵喵。
唐糖忙蹲下來,找了張紙鋪在小暖面前當餐具,把一條煎得金黃的魚放上面,對它說:“好啦,知道你餓,別叫了,小心被可惡的房東聽到,慢慢吃哦。”
她自己也坐在地板上吃飯。
一人一貓吃完飯,唐糖把小暖吃剩的食物垃圾清理乾淨。
門忽然被推開,唐糖嚇了一跳,驚魂未定地看着站在門口的王家安,總覺得這個包租公不安好心,一定是來突擊檢查她倒底有沒有養寵物。
他也算機靈,看出唐糖眼裡的戒備,嘻笑着說:“別怕,我只是來收你的碗去洗。”
唐糖緊張地把碗筷交給他。待他出去,低頭一看,小暖不知躲哪了。
她鬆了口氣,輕聲喚着:“小暖。”
小暖小聲喵了一聲,從牀底走了出來,唐糖笑着拍了拍它毛絨絨的小腦袋:“你可真機靈。”
她和小暖正玩得愉快,門呯的一聲又被推開。
唐糖滿臉黑線地看着站在門口的王家安:“這是女孩子的房間,你這樣頻繁出入好嗎?”
王家安指指大衣櫃,點頭哈腰陪笑道:“對不起,我要拿換洗衣服洗澡。”
“以後進來之前記得敲門。”
王家安撓撓一頭精神的寸板短髮,不好意思地說:“嘿哩,單身慣了,還沒習慣家裡多了個人,以後一定記住。”
說完,在唐糖嚴密盯梢下拿了衣物一溜煙地出去了。
唐糖將門反鎖,這才覺得安全。
還好,小暖每次都反應迅速,沒有被房東發現。
晚上唐糖躺在牀上,胡雅泉的電話準時進來。
唐糖當然知道她是受夏夜之託瞭解她每天的情況。
她早已斷了和夏夜的任何關聯,她怕與他這樣藕斷絲連,他沒辦法喜歡別的女孩子。既然不愛,一定不要給對方任何希望,那樣太殘忍。
唐糖跳過自己的窘境不提,只說自己遇到一個好房東,白菜價租給她一間大臥室,外帶請她吃了一頓晚餐。
電話那頭胡雅泉沉默了半天才說:“他是不是對你有意思?”
對於胡雅泉強大的想像力,唐糖真是無力辯解。
對。沒錯,她也相信一見鍾情。
但問題是,她和王家安已經是第二次相見了,她覺得他可能是看不下她這麼個如花似玉的女孩子流落街頭。
……但或許,他真的對自己二見鍾情呢?畢竟自己美貌如花……
第二天一醒來,王家安就在門外叫:“唐糖,我做好早餐了。”
唐糖心跳無故亂了一下。有些慌亂地應道:“就來。”
她梳洗完畢來到飯廳。飯桌上擺着灌湯小籠包還有八寶粥。
看着站在飯桌邊微笑的王家安,唐糖有些恍惚,這似曾相識的場面讓她誤以爲站在面前的是她魂牽夢縈的那個人。
她爲了緩和氣氛嘿嘿笑了兩聲:“今天又是做多了要我幫你吃嗎?”
“不是。其實是以前撞了你心裡一直過意不去。所以想彌補。”王家安面紅耳赤地解釋道。
唐糖看在眼裡好笑,坐到了飯桌邊。知道了他請吃飯的原因纔會吃的比較心安。
唐糖讀的是不入流的比野雞大學稍好一點的學校,課程沒那麼多,王家安的中餐廳每天營業時間是從中午開始。所以吃過早飯後唐糖趁王家安不注意,帶着小暖出了門。
小暖的傷勢看起來有些重。必須得找個獸醫看一看。
唐糖抱着小暖風風火火一頭扎進了街邊一家獸醫店,結果被獸醫開的天價藥單嚇得屁滾尿流滾了出來。
那位金髮碧眼慈眉善目的獸醫在後疾呼:“要趕緊治療,不然你的寵物隨時會掛!”
小暖纔不是寵物,它是……
獸醫的話如徹骨的寒風掃入唐糖的心裡。以至於在這盛夏的街頭唐糖都不覺得熱,還好懷裡的小暖仍有溫度,彷彿在散播它蓬勃的生命力。
唐糖失魂落魄地在街上轉悠了好久。最後走投無路回到了租住,當她抱着髒兮兮的小暖狼狽地站在王家安面前囁喏地說着借錢的話。並且補充說明借錢的目的時,王家安非人類的滿臉黑線:“不是跟你說了不準養寵物你還養,你還敢找我借錢給它看病!”
他氣衝斗牛。
小暖爲了維護唐糖,抱病忍痛從她懷裡跳出,把對着她呲牙裂目大呼小叫的王家安又撓了個血肉模糊。
王家安在自衛中一掌把小暖打飛,中途狠狠撞了一下牆,然後墜落。
唐糖嚇得丟了魂,驚叫着撲過去的時候,小暖已經氣若游絲。
她抱起小暖,回頭憎恨地看着王家安,衝進房間收好自己的東西,決定從哪進來從哪出去。
一直處於懵懂狀態的王家安忽然清醒過來,拉住她的行李箱乞求道:“不要走,你能去哪兒呢?”
唐糖聽到第二句火冒三丈,彷彿她是條寄生蟲必需依賴他才能存活,這太傷自尊了!
她冷冷回道:“世界這麼大,去哪兒都行,只要不跟你有任何交集。”
她掙脫掉他,開門,離開。
背後王家安誠懇道歉:“原諒我好嗎?”
唐糖的腳步沒有停,他不喜歡小暖,現在還害得它命懸一線,她找不到說服自己原諒他的理由,更不想面對他。儘管……他長的很像小暖。
等她真和小暖舉目無親地站在大街上時,她的腦子一團亂,沒工作,沒錢,她不知下一步該怎麼辦。
一直捱到晚上,就在她準備豁出去,去酒巴那個混亂的地方當侍應生時,平日交往並不多的一個女生水藍打電話,告訴她有個單間很便宜,問她要不要。
唐糖一聽那個價喜瘋了,就跟天上掉陷餅還砸中了她的頭似的,她趕緊抱着小暖拖着家當按照水藍說的地址一路呼嘯着奔赴過去。
“包租婆”是一個和藹可親的華人老太太,姓袁,獨居一幢三居室帶花園的別墅,因爲太寂寞所以找個人陪住,並不在乎房租的多少。
她的解釋合情合理解去了唐糖心中的疑問,出門在外要多個心眼,不能爲了佔點小便宜而上了大當。
唐糖決定安心住下來,但還是有些擔心,小心地問:“房客可以養寵物嗎?”
袁老太太看了看她懷裡髒得看不出是黑色的小暖,驚喜地說:“哇哦,好可愛的小貓!以後可以陪着我老人家了。”
她看着看着眉毛鎖到一起:“它好像受了重傷。”
這句話問到了唐糖的淚點:“我沒錢給它治病,它快要死了。”
老太太說了聲你等一下,回到自己的房間拿了一張卡,把密碼告訴她,催促道:“快帶它去看病吧。”
唐糖感激不盡,立刻抱着奄奄一息的小暖去了白天那家獸醫店。
得到及時治療的小暖一天比一天好起來,唐糖有時候看着靜靜坐在窗戶邊思考喵生的小暖,心裡會充滿幸福,覺得把它當作心中的那個他守着它與它相依爲命一輩子也不錯。
爲了儘快還清袁老太太借給她的給小暖看病的高昂醫藥費,課餘時間她全用來打工。
她不計較工作的辛苦,只要能掙錢就行,每天都要幹着好幾份工作,有時候累得腳痛得走不動路,她就坐在路旁擡頭仰望着夜空,假裝浪漫的看星星。
幾個月後,她連本帶利還清了老太太的錢。
老太太堅決不肯收,並且故意板着臉說:“你再這麼客氣我就不讓你住這兒了。”唐糖只得做罷。
無債一身輕的她這天放了學後買了很多食材準備下廚做頓好吃的感謝一下老太太。
她剛走到別墅附近時就看見王家安進了別墅的小院,她心裡頓時疑雲密佈。她看見王家安交給袁老太太一筆錢:“這是唐糖這個季度的房租。”
唐糖剎時明白自己爲什麼這麼好運,原來一切都是他在操控!
她很響的推開了院門,驚動了院內正在說話的兩個人。
王家安把錢往老太太懷裡一塞,倉皇逃竄。
經過唐糖身邊的時候,她想抓住他,可他靈巧得像一隻泥鰍,跳上院外停着的車絕塵而去。
“王家安!”唐糖喊得有點着急,聽上去更像“王八蛋!”
她回過頭來,看見袁老太太正訝異地看着她,她一向在她面前展示的都是良好的教養,現在被誤會爆粗口,她的臉紅了紅。
袁老太太歷盡滄桑,即使沒有人告訴她前因後果,她一看兩人的情形早已瞭然,她走到唐糖跟前,諄諄教導:“是他事先跟我協商好替你出房租,替你出治療小暖貓的費用,遇到一個肯暗中默默幫你的男孩子別錯過。”
唐糖還是覺得有一口氣堵在心裡,她平生最討厭的就是揹着她做小動作,不管是善意的還是惡意的。
她怒氣衝衝地趕到王家安家裡,剛纔太匆忙,場面又混亂,根本沒看清他的模樣,現在面對面看清了,唐糖嚇了一大跳,王家安十分憔悴,黑眼圈和眼袋都快佔滿半張臉了,一看就是一直失眠的狀態。
唐糖直接霸氣測漏地拿出了錢包,裝出闊綽的模樣,下巴一擡,跋扈地問:“你爲我用了多少錢?”
王家安不說話,只是看着她,目光深不見底。
唐糖覺得心跳有些亂,她拿出所有的積蓄拍在桌子上,倉促逃走。
切!我纔不會欠你人情,然後寢食不安!
唐糖的生活又恢復了平靜。(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