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只是在逃避吧。”
面對空幻的直言不諱，楚霞頓了一下，出人意料地點頭，坦然承認了空幻的說法。
“沒錯，就是逃避，只是，很多東西知道是一回事兒，去做又是一回事，而我，只是不想去做而已。”
“若是這麼堅持的話，你會跟不上朋族的腳步的，不要忘了，你可是我們朋族的楚霞長老，而雷神，只是一個稱呼而已。”
微微吐了口氣，楚霞將視線收回，卻沒有直視空幻，而是盯着手中的茶杯，面露落寞：“或許空幻你說的沒錯，我是有點跟不上朋族的發展步伐了。”
朋族發展的多快，身處其中的人都能有明顯的感受，但他們可以靠着身處其中的優勢，不斷去熟悉這其中的東西，若是連他們都無法適應，朋族也無法發展那麼快，畢竟再怎麼發展，都是爲了生活其中的人。
但對於身處其外的人而言，他們不能去承受和適應那每時每刻的變化，每隔一段時間，他們回去看看，都會感到震驚，甚至於，感到陌生。
特別是隨着朋族開始從地面潛入浮空島，因爲浮空島都是統一規劃建設，使用最新技術，即便是從地面遷入其中的人，都花了較長時間才學會適應並使用，對於那些常年在外的人，回到浮空世界，他們只有一個感受：茫然。
這種情況，在朋族之中不在少數，只是空幻沒想到，現在楚霞居然也出現了這種情況，似乎還略微有些嚴重。
“感到陌生，去適應一下不就好了，至於影族這裡的事情，總不會需要你事必躬親吧。”
“這倒是，可是……”
這次倒是真的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楚霞再次看了看四周，透過窗臺，正好看到了緩慢升空的一艘巨大浮空船。
與暗血和木紋她們不同：暗血同樣繼承人類空幻的記憶，即便是現在的朋族發展很快，但因爲很多東西都是人類，或者說科幻故事中出現過，所以即便很久不會去，她最多發表一句‘我穿越了嗎’，卻並不會多麼不適應；
而木紋她們則是時常返回朋族遞交情況，可以通過不斷的接觸來慢慢習慣朋族的變化。
可楚霞不同，她是朋人，而且是嘎嘎猿時期就存在，即便去除期間進化的時候帶來的時間加速流動，她也已經近百歲。在能量體和實力的輔助下，楚霞依然是健康美麗的熟女氣質，但內心何嘗不是變得有些脆弱，而不願意接觸變化。
朋族中像楚霞這種人其實不在少數，她們開始不能夠接受朋族的飛速變化，浮空島移民成爲了最後的變化，這些人不再接受的東西，只是默默地呆在這幾家中，遠望着兒女子孫的發展，自己則坐在院子裡，看着浮空島立體化的城市感慨萬千。
但楚霞……
有些愧疚地看了看楚霞的側面，空幻心虛地偏過頭去，不知如何發言。
而此時，楚霞卻再次出聲：“雖然同樣是因爲朋族發展的太快，但空幻，其實我並不是不能夠接受那些變化，只是因爲……”
“只是因爲，在浮石研究、電核研究、科學討論和理論研究進入到一定程度之後，身爲從前的教育長的我，在以前所擁有的那種，瞭解所有東西的感覺卻漸漸消失。”
“不知道爲什麼，我突然有種惶恐的感覺。”
“惶恐？”空幻愣了一下：“朋族發展的快，發展的好，我們不是應該高興嗎？”
“那是當然的啊，”發出一絲真心的微笑，楚霞輕輕撫摸着不知道什麼時候放在腳上的書籍封面，隨意地翻動着。
“朋族畢竟是我的家，家裡發展的好，我又怎麼會不高興，只是……”
搖了搖頭，楚霞再次自嘲地笑了笑。
“很好笑吧，曾經身爲教育長的我，所有朋族的知識都知道，都理解。可現在，即便是我每天不斷地學習，不斷地理解，不斷地分析……但只是稍不注意，身邊又開始出現一個又一個不知道的東西。”
“每當我想要解答一個爲什麼時，卻又會引出更多的未知，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八……一層層，一疊疊，到現在，我反而覺得自己知道的東西，似乎越來越少了。”
身子似乎有些顫抖的楚霞，揮手指了指周圍的書架。
厚重而又高大的書架，密密麻麻地佈置在了楚霞這間sī人臥室之中，每次空幻的視線掃過這些，幾乎趕得上朋族市鎮圖書館藏書量的書籍，就好一陣眩暈。
“這些，你都看了？”
略顯乾澀地問出這樣的話，空幻根本不打算得到肯定答覆，或者說有些不敢得到，因爲他肯定，自己所掌握的知識，不到這些藏書的0，這還是因爲其中很多書是他審批的、書寫的、或者靠着時間，閱讀了的。
然而，楚霞卻毫不遲疑地點頭。
一瞬間，空幻看向楚霞的表情，頓時化爲了仰視。
“有必要這麼厲害嗎？這讓身爲主意識的咱情何以堪啊！”
“可是，每次想到還有不知道的，每次回想起以前那種無所不知的感覺，我就忍不住想要了解更多，忍不住想要知道更多，於是，一本本下來……”
指了指那些書架，楚霞也一臉無奈，末了身子換上一副要哭出來的表情：“人家忍不住嗎。”
賣萌可恥啊！
空幻對自己殘忍地偏過頭去，不敢看此時的楚霞，不過對方爲何如此長時間不回到朋族的原因，他覺得已經找到了。
（楚霞居然變成宅女，而且還是知識xìng的超級無敵技術目錄級宅女。）
偶滴神捏！
他鬱悶地捂額，感到深深地無力。
“你已經掌握了這麼多東西，還不夠嗎？”
“不夠。”
果斷地搖頭，楚霞一臉迷惑，顯然不明白空幻爲什麼會覺得只掌握這麼點知識就足夠了。
楚霞有她自己的想法，她想要知道更多的知識，只是單純地爲了消除自己那種對周圍的一切都感到未知的無力，而正是這種無力滋生了一種恐懼，害怕去接觸更多的東西，害怕瞭解到更多的未知。
而現在，籍，瞭解朋人們總結出來的知識，即便是因爲一個未知而牽扯出幾十幾百個未知，她依然趨之若鶩，至少比在外界的時候，感覺周圍的一切都是未知的來得好。
因此，對於空幻的說法，她發出反駁。
“爲什麼會夠，這裡面的書，這裡面的知識，不過是我族非文學類書籍之中的10%。因爲沒法將書籍這些東西帶入幻界，所以我只能以常規時間流速去記憶它們，然後在幻界中延長時間去理解它們。”
揮動着手臂，楚霞顯得有些興奮。
“這種模式還是我摸索了很久才得出的，最適合我使用，也最不會浪費時間的學習方式。可是，即便如此，我也只感覺越來越多的東西，都變得不清楚了……”
剛剛還顯得興奮的楚霞，一瞬間身體又蜷縮起來，彷彿陷入了什麼恐懼之中一般。
空幻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爲他清晰地感受到了，眼前強大（雙月星文明種族第一）、智慧（毋庸置疑）、偉大的前教育長楚霞，此時居然出現了畏懼的情緒。
到底是我瘋了，還是這個世界瘋了。
他再次捂額。
安靜了好一會兒，空幻才勉強反應過來。
“因爲我族發展速度太快，總結開創的知識體系越來越多，所以越來越多能夠引出更多未知的理論猜想層出不窮，於是，你感覺有些接受不過來，害怕引出更多的未知，所以有些畏懼，不想要回去見到更多的知識，是嗎？”
楚霞點頭，一副果然空幻最理解我的表情，讓空幻有些尷尬。
怎麼說呢？
既有些敬佩，又有些好笑，但這一切在他看來，卻最終是化爲無奈，對楚霞情緒變化成如今這樣感到無奈，這還是以前幹練溫和而又被衆人景仰的楚霞麼？怎麼看都感覺變成了一個不問世事的人。
“你這是在自己給自己找麻煩。”
“這我也知道，可是，止不住啊。”
鬱悶地搖了搖頭，楚霞捧着茶杯，輕輕喝了一口之後，卻發覺那種淡雅寧靜的感覺似乎都有些無法壓制她對書籍知識的渴望，只能微微鼓着臉，一臉對自己生氣的樣子，眼神飄忽。
最終，她還是無奈地放下了茶杯。
神情微動，在念力的作用之下，牀頭上一本厚厚的書籍便飛到了楚霞腳上。一瞬間，她本來有些無奈的表情，就變成了欣喜和滿足。
“果然還是裝載着大量知識的書籍，才更加美味啊。”
（你要吃書嗎？）
空幻無力吐槽，只能默然搖頭。
（這該怎麼勸呢？）
在他如實哀嘆之時，楚霞已經開始翻動着書頁，看速度，應該和她所說的一樣，現在只是在單純地記憶，理解卻會等到幻界之後才進行。
只是，這樣對楚霞的意識沒壞處吧，空幻只有幽神級巔峰，無法感知楚霞的變化，但既然對方的實力沒降下來，那麼應該無礙吧。
不過……
空幻突然心中一驚。
“等等，楚霞，雷神教會的事情，你怎麼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