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昊天和屈侯一去便是七日,此間杳無音信。所有人無時無刻不盯着西北方,因爲他們想知道誰能夠從那迷霧森林中返回。
封不平雖然早就知道封平的計劃,雖然他篤定封平必勝,可是已然忍不住暗自焦急。封平雖然怨恨他這個父親,但到底是自己親生骨肉,他又如何能不憂心?
“父王,大哥能回來麼?”封回踱步封不平身後,淡然問道。
封不平道,“那是自然。”
“大哥會殺了我麼?”忽的,封回問道。
封不平渾身一顫,猛地回頭,只見封回目光灼灼正盯着自己。二人目光一交匯,封不平便將自己的目光收回,因爲他發現,自己竟然不敢直視兒子的目光。半晌之後他才道,“你放心,有父王在,他不會傷害你的。”
封回似乎不爲所動,繼續問道,“敢問父親,您今年高壽?大哥年庚幾何?我又多大?”
一連串的問題讓封不平一愣,愕然道,“你問這個幹什麼?”
“請您回答我。”封回毫不相讓繼續道。
封不平微微不悅,言道,“父王今年七十有九,你大哥三十三,你二十四。你滿意麼?”
好在此處沒有旁人,要是知道封平已經三十三不鬧事纔怪,因爲他已經過了參加天下武道會的年齡。
封回詰問道,“我不滿意!您已遲暮之年,尚有幾年好活?大哥年富力強,修爲又高,更有黑暗地宮撐腰,您死之後,他不會殺了我麼!您莫以爲我不知道,他這次回來就是爲了報仇並繼承王位的!”
封不平愣愣的盯着他,久久無言。半晌之後,這才長嘆一聲道,“你說的不錯,當他繼承王位之時,你……你只怕性命難保。不過你母親當年確實陷害蘭王妃……”
“哈哈哈……可笑!”封回怒目而視,狂笑道,“母妃和蘭王妃孰對孰錯,我不暫且不論!要不是你喜新厭舊,疏遠蘭王妃,母妃豈能有挑撥的機會!而且你不要忘了,是你親手處死蘭王妃,不是母妃!歸根結底,你纔是罪魁禍首,你憑什麼將責任推到母妃身上!”
“你……你……”封不平氣急大怒,一身強橫的氣勢爆發開來,將周圍座椅震得粉碎,“逆子,你敢頂撞父王!”
“怎麼,你要殺了我?”封回眼中迸出仇恨的目光,冷冷道,“來呀,出手吧!一掌打死我,那麼你便不會有絲毫的愧疚!”
封不平怒極,內心深處卻是更加的痛楚。早年,他一心追求功名利祿,雖然姬妾不少但是少近女色,竟然連一個子嗣也沒有。四十多歲時,終於當上了西陵國國主,一切安頓下來,這纔有了封平。五十餘歲再有一子,封回。從此之後,他再無一年半女。
是以,他是極爲疼愛這二子。可是兄弟反目不說,還全部和自己成仇。已經行將就木的他,又如何能不傷痛?
封回見了其痛苦神色,臉色微緩,這才道,“如果你還念及一點點父子之情,那麼就讓我走。”
“王兒,你要去哪裡?”封不平大驚。
封回望瞭望西北,沉聲道,“我要逃出西陵國,往西北去。”
封不平更驚,因爲激烈顫抖,臉幾乎已經扭曲,“西北!不行!你可知那已經是犬戎人的地界!你……你會被殺死的!”
犬戎人與九州人世代爲敵,封回去了那裡又豈有命在?
“對,我知道。可只有到了那裡,封平纔不敢來找我。”封回決然道
,“你放心,不過我會好好活着,看着他一步步走向滅亡!”深邃的目光透出強烈的仇恨,就算是滔滔黃河水也沖洗不盡!
封不平心頭一寒,情知兩兄弟已經徹底走上了對抗的道路,除非你死我活再無他路。他不忍心封回去犬戎送死,可是他也明白封回留下亦是死路一條。這真是進退兩難,無法抉擇。
天人交戰,半晌之後,他才頹然道,“你走吧!”身後再也沒有了聲音,等他回首之時,封回早已不知所蹤。
翌日清晨,晨光中一清脆鳥鳴,青鳥那龐大的聲音掠來,背上站着一人。電光閃射,青鳥已經飛臨行宮上空。
從青鳥上躍下一道人影,落在摘星樓頂。只見那人身材頎長,甚是英挺,顯然是封平。然而他上半張臉卻帶着青銅面具,甚是詭異。衆人見封平回來,皆將目光投了過去。
“楊昊天已經死了!”封回狂笑道,“我纔是天下第一!”
衆人狂駭,雖然料當如此,然而真正聽到這個消息之時,卻又心驚膽戰!
“天下第一!天下第一!”西陵國所有人軍士齊齊歡呼,熱情高漲!
其餘人面面相覷,也只得隨波逐流,口是心非,喊着“天下第一”。
聲浪中,海兒幾乎快要暈厥過去,雙目通紅,卻欲哭無淚。雖然早有了心理準備,但她還是不相信小哥哥就這麼真的回不來了。絕望涌上心頭,海兒渾身顫抖,卻兀自堅強的站立。她暗自告誡自己,無論小哥哥是生是死,絕不能在這些人面前軟弱。
一旁的風諾見海兒這個樣子,長嘆一聲道,“海兒姑娘,不要太傷心了,想哭便哭出來吧。”
忽的,海兒回過頭來,微微笑道,“風諾哥哥,咱們走吧。小哥哥讓我回彭城等他。”
“可是……可是……”他本想說,“可是楊昊天再也回不來了。”然而,這句話到了嘴邊,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只得生生的嚥了回去,轉而道,“好吧,我們走。”
風諾拉起海兒的手,招呼風神教的幾名弟子和領隊長老,排開人羣,向外行去。
“風諾兄,要不告而別麼?”忽的,只聽封平道。
覺察到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掃到自己身上,風諾昂然道,“難道太子殿下要強留風神教的人麼?”他是掌門大弟子,幾乎便是未來的掌門,是以那帶隊長老一切以他馬首是瞻。他的話,幾乎便是代表了風神教的話。
“當然不是,你們可以走,但是這個小姑娘得留下!”封平食指指向海兒。
風諾將海兒護在身後,斬釘截鐵道,“封平,你以卑鄙手段勝了楊兄弟便也罷了,如今還要欺負一個小姑娘!除非你今日將我風神教所有人滅了,否則絕不可能!”
“你當我不敢麼?”風諾雙目一寒,殺機毫不掩飾。
頓時,軍士便將幾人團團圍住。
風神教帶隊長老怒道,“太子是要與我風神教爲敵麼?”
“長老還不明白麼,咱們早就是敵人了!”風諾道。
“還是年輕人有見識。”封平森然一笑,忽的喝道,“那麼,都留下吧!”
軍士們兵器挺出,是做進攻,風神教幾人亦嚴陣以待,準備廝殺突圍。一時間,雙方劍拔弩張,一場慘烈的戰鬥一觸即發。
便此時,封不平從摘星樓中走出,俯視衆人,一不可違抗的聲音道,“讓他們走。”
“不行!”封平怒道。
軍士們拿捏不定,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卻也不敢進攻。
“孤王說放他們走,你們沒聽見麼!我纔是西陵國王!”封不平運起靈力,聲震八方,威嚴不可侵犯!
雄獅遲暮,餘威仍在,軍士們一驚,忙的散開一條道,放風神教幾人揚長而去。
“太子,你隨我來。”封不平頭也不回的沒入摘星樓走。
封平狠狠的看了一眼離去的衆人,卻也只得飛掠進摘星樓。摘星樓中空空如也,再無旁人,他詰問道,“因爲現在還不是起事的時候,所有必須等!”
“那得等到什麼時候?”封平咆哮。
封不平道,“等到顓頊帝死,他還有幾年能活?不出三五年,便是你大展宏圖之時。”
封平一喜,這便是封不平暗示要將王位傳給自己。於是道,“你什麼時候將王位傳給我?”
“一年之後,你便是西陵國的王!封不平不喜不怒道。
“好,我再等你一年。”封平毫不掩飾臉上的喜悅。忽的,他發現少了一人,猛地喝道,“他呢?他去哪裡了?”
“誰?”封不平明知故問。
“你少裝蒜,封回!封回去哪裡了!”封不平臉色瘋狂,似乎是丟失了一件極爲重要的物事!
“呵,你弟弟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封不平淡淡一笑。
“去了哪裡?”封平咬牙切齒,幾欲殺人!
“犬戎。”封不平吐出二字。
封平怒極,卻又頹然,犬戎可謂九州人的禁地,以他現在的修爲,根本不敢踏入犬戎半步。是以,雖然怒不可竭,卻又毫無辦法!一身的怒氣只能發泄到封不平的身上,他瘋狂的吼道,“爲什麼,你爲什麼要放他走?”
“因爲他也是孤王的兒子。”封不平淡然,旋即反問道,“你已經得了王位,難道不能放過他麼?”
“不能!”封平衣袖一拂,強勁的罡風將身前數張長桌擊得粉碎,“我要殺了他,我要殺了所以傷害母親的人!”
“你包括我麼?”封不平神色複雜,盯着兒子那雙血紅的雙眼。
“包括你!”封平號不用客氣回敬仇恨的目光,一字一頓道。
“孤王明白了。”封不平驀然回身,獨自下的摘星樓去。
楊昊天的死訊,比早到的秋風還要快,短短一個月便席捲九州。如此一個天才隕落,九州英雄無比黯然悲慼。而受過楊昊天恩惠的人,更是愴然淚下,怨恨爲何蒼天不長眼,讓這樣一個心地善良的少年過早夭折。
軒轅宮,八卦宗,神農谷,水神教,火神教,邢族人……幾乎所有和楊昊天交好的勢力,紛紛來到彭城,爲其弔唁。顓頊帝更是親臨彭城,表達了對天下隕落的哀傷。一時間,楊昊天的聲勢反而比生前更加強盛。
期間雷神教等幾個勢力蠢蠢欲動,欲攻伐彭城,戒備軍民們大腿。後來,各大勢力公然支持彭城,這些人也只好暫時偃旗息鼓。
後,顓頊帝傳發檄文,怒斥西陵國招兵買馬,心有不軌。同時借天下武道會,暗殺大批忠義之士!更是直指對方用詭計害死楊昊天,卑鄙可恥!
而西陵國自然據“理”力爭,反駁顓頊帝。雙方口誅筆伐,堪堪持續三月有餘。最後,雙方終於撕破臉皮,西陵國不在聽從顓頊帝號令。顓頊帝亦將其列爲叛國,昭告天下,凡是與之爲伍者,必伐之。
一時間,劍拔弩張,山雨欲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