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卡宴緩緩駛離。
她木然地站在原地,心裡有愧疚,卻沒辦法向他解釋。他從來不給她解釋的機會。出車禍時如此,她給了他一刀時如此,現在又如此,她不知道爲什麼,那個男人從來都按照自己的想法來對待他們彼此的關係。
他想見她,所以就派人接她回去,他覺得她礙眼,就會立刻趕她走。他自以爲很瞭解她的心,替她做主,什麼事都瞞着,哪怕爲她做過什麼,也一聲不響。
她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男人。
愛情,光說不做是絕對不能長久的,但,光做不說就可以了嗎?你的付出,你的用心良苦,從來不讓對方知道,那又何談感動與幸福呢?黎曼想,或許冷子烈這個人本身就很矛盾,他就是一個不愛說自己做過什麼的人,永遠都默默的,悄無聲息地爲她斷掉後顧之憂,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已經走得太遠太遠,而這個男人,就快要看不見。
“冷子烈,你這個卑鄙小人!王八蛋!”
她指着卡宴只剩一個小黑點的影子,破口大罵。
路人紛紛繞開她走過去,側目,都是一臉詫異和惶恐。
黎曼緩緩蹲下來,眼圈紅紅的,手指在地上胡亂畫,也不知道畫的是什麼。
初秋的風微涼,她沒來得及穿外套,刮來幾陣,吹得她裸露在外的胳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哆嗦一下。忽然,一件溫暖的外套披在了她身上,讓她頓住了手指。一擡頭,迎上了霍醇乾淨的眸子。
“外面涼,回公司吧,十點的董事會我需要你在場。”
她嗤笑,莫名覺得嘲諷,看着他,眼神越來越涼,似乎再也不能被暖熱,“霍醇,你利用我?你明明答應過我,不會記恨冷子烈,可你卻將他推向了輿論的風口浪尖。如果我知道那段視頻還有後續部分,我一定不會答應幫你演什麼戲。你明明已經打算好對他進行報復,爲何要再將我拉進來?求婚?霍醇,
我真的看不懂你。”
男人低眸,單手插兜,另一隻手無力地垂在身側,涼風從他的指尖穿過,涼颼颼的,將他的手指吹得同黎曼的眼神一樣冰涼,“那段視頻是我的後路。黎曼,不久前唐寒告訴我,海瑞的董事會成員將手中的股份統統賣給了一個人,就在昨晚。”
她一怔,還沒來得及反應,他又繼續開口。
“我想你應該也猜到了,那個人就是冷子烈。我手中本來握有最高股權,百分之四十九,另有百分之二在股民手中,剩下的所有分散在各個股東名下,可是現在,冷子烈和我旗鼓相當了。”他的聲音有些沙啞,越說越慢,似乎非常疲倦,“如果我不在今天用那段視頻打壓烈靈,搓搓他的銳氣,一旦烈靈對外收購股份,我覺得自己並沒有多大贏的可能。到時候,海瑞就不是我霍醇的,而是他冷子烈的。黎曼,我也有我的苦衷,只是你並不曾爲我着想,你只看到冷子烈的聲譽受到影響,而你卻根本不會顧及我承受了多大的壓力。”
如果他丟了海瑞,讓海瑞成爲烈靈的子公司,那麼,一切都沒可能了。
別說留下她,甚至於是他自己都無處可去。
冷子烈會好心留他繼續在海瑞做事嗎?必然不可能。
黎曼恍惚地聽着,是非觀念快要被顛覆。現在的她已經分不清到底誰是真心,誰是假意。
他們兩人,一直在相互報復,相互利用。冷子烈的報復是明面上的,本意就是做給她看,讓她跑去求他,向他低頭,而霍醇的則是在暗中悄悄進行,在不得已之時亮劍,保全自身。
於是,她可悲地發現,自己成了這兩個人鬥智鬥勇的犧牲品。
她煞費苦心替霍醇去求情,她爲了冷子烈誤會霍醇。她在他們之間無止境地奔波,拼命想將矛盾化解,可惜到了最後,她忽然意識到他們只是在玩一場遊戲,而她是中間最爲重要的一個籌碼。
他們在拿多年的
心血來賭,賭注是她的一顆真心。
黎曼頭痛欲裂,捂着耳朵,嘶聲大喊,“走開!你走開啊!我不想看到你,也不想看到冷子烈!我求求你們,放過我好嗎?你們想怎樣鬥爭都沒關係,但可不可以不要讓我這樣心累?我拼盡全力求來的一切,只不過是你們早就預料到的東西,那爲何還要這麼折磨我?你們是不是覺得,看着我擔心和無措,特別有趣?我是玩具嗎?供你們拿來享樂?”
她哭喊,聲音不大,卻異常淒涼。過往的行人匆匆而過,生怕她突然撲上來與他們糾纏。
風越刮越大,雲層黑了一些,似乎又要下雨。
她瑟瑟發抖,不知是因爲冷,還是因爲別的什麼,不住地嗚咽。霍醇抿緊雙脣,雙腿站得發麻。
他當初和韶逸決定這麼做的時候,就已經意識到會有現在這種情景,只不過,他沒料到她的反應會如此激烈,讓他忽然沒了方向。韶逸爲他拍下了另一段視頻,而他則答應他,讓婚禮無法正常進行。
本以爲這只不過是一種防備手段,可沒想到冷子烈居然真的下手,昨晚便將所有股東收買,奪下了那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
他也不想這麼做,可是別無他法。
海瑞是一定不能丟的。
“黎曼,我從未將你當作是一個玩具,今天的求婚,我無數次在腦海中想象過,自然,還有你答應我時的樣子,可惜卻沒有這個榮幸在現實中見到。”他的語氣柔和,聲音暖暖的,想要將她染了白霜的眼眸融化,“我不恨你沒有答應,而是覺得慚愧,這說明我做得還不夠好。求婚我會一直做下去,即便你拒絕,也不會放棄。我還是那句話,我所做的一切你都不必有心理負擔,若我隱瞞了你什麼,那一定不是想要利用你,只是覺得不該讓你看到黑暗的一面。這輩子,我也只在你面前任性過今天這一回,還請你原諒我的莽撞。”
說着,他向她緩緩伸出手來。
(本章完)